第一個A

  第8章


  萬悅心髒狂跳。


  但音樂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哪怕語言不同,文化不通,當你聽見的那一刹,你總會有所感。


  萬悅也是一樣。


  她的心跳,隨著嗩呐的音調,由低及高,到達最高點的時候,萬悅幾乎以為自己的心髒要生生撕裂了。但那調子又慢慢地降了下來,於是萬悅的慌亂、崩潰和焦躁,也都一並被撫了下去。


  等到江簌收起嗩呐,一牽裙擺,躬身謝幕。


  萬悅也像終於回過了神一般,和餘心妍二人,同樣牽起裙擺,躬身謝幕,退到一旁,算是給這場表演畫上了一個體麵的句號。


  【啊啊啊老子隻能說兩個字:牛批】


  【萬悅終於他媽的在線了……】


  【我真的服了,江簌這麽一救場,我竟然恍恍惚惚覺得這還真是一個完整的表演】


  【有點《囍》那味兒了!】


  【嗩呐,永遠滴神!】


  彈幕一時間密密麻麻填滿了屏幕,竟然比剛才林思楓那組跳女團舞的時候,還要氣氛熱烈。


  演播室內,趙秋贏斂了斂眼底的複雜之色,扶住麵前的話筒,低聲說:“很好。”


  宣文很快也接了聲:“是不錯,……前半部分,是你們完成的,後半部分,是她完成的。”宣文的目光輕輕掠過了江簌:“勉強也算團隊合作吧。”


  另一位導師立刻壓住了手邊的話筒,麵上的神色要激動多了:“你是不是係統地學過音樂?臨場發揮得很棒。最後那段調子是《信仰》改的對不對?能剛好接上前麵,還把綿軟的輕歌,一改變成


  很不容易。還會吹別的嗎?能不能再來一段?”


  話說到這裏,他又一下頓住了。


  他打量著C位的少女,她的麵容在打光下,雪白得有點過了分,好像剛才的吹奏已經耗光了她的力氣。


  “算了。”他溫和地笑了下,“你已經夠棒了,先休息吧。我會給你A。”


  這話一出,彈幕就全驚了。


  【草草草,吹個嗩呐而已,真的有這麽強嗎!薑老師誇她了!薑老師誇得也太真情實感了!】


  【?今天的第一個A?】


  葉蓮娜是最後一個開口的,她是個混血美人,在H國搞了五年女團,又在M國生活了三年,是真的去牛逼哄哄的音樂大獎現場,拿過提名。


  她夾雜著濃重的ABC口音出了聲:“我從事這一行,聽見過最多的話,就是要有信念感。沒有人生來就能將一切表演到最好,但如果缺乏了信念感,站在這個光芒萬丈的舞台上,不僅無法獲得榮耀,還會縮手縮腳,也無法傳遞魅力給觀眾……”


  葉蓮娜的粉絲聽得悄然落淚。


  但更多的是彈幕上的問號。


  【?其實沒聽懂】


  【不過這個評價也太溫柔了】


  葉蓮娜說到這裏,話音一轉:“你是我見過的,最有信念感的人。好像什麽事,你都自信能做好……”


  【ojbk,這句我聽懂了。就是說萬悅沒有信念感,所以搞砸了】


  台上,江簌微一躬身,大大方方謝過了葉蓮娜的評價。


  做什麽,都要竭力並堅信地表現出最好的一麵,不是本來的就應該這樣嗎?

  餘心妍在旁邊激動得臉頰緋紅,好像誇的人是她似的。


  宣文這時候才又接過了聲,他將目光落在餘心妍的身上,開口並不客氣:“實話講,我開始以為你並不適合站在這裏。和其他人比起來,你身上缺乏閃光點……”


  彈幕:【+1】


  【餘心妍搞了幾年了都沒水花……】


  宣文:“但是你今天的表現出奇的不錯,沒有跑調,沒有亂節奏,時時刻刻都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麽,開口的時候不怯場,退後一步又甘當綠葉……你很適合搞女團。所以,我會給你C。”


  餘心妍激動得快昏過去了。


  但她卻沒有看宣文,而是飛快地轉過頭,緊緊地盯住了江簌,兩眼亮得仿佛裝著30W的大燈泡。


  萬悅掐了掐手掌,驚愕地看了江簌一眼。烏晴晴的神色也多有複雜。


  彈幕也是一片【我靠!】


  【餘心妍竟然拿了C!!!跟丁璿一樣了草!可丁璿要倒扣啊!餘心妍下麵是不是要加分?】


  【她為什麽看著江簌??】


  【是江簌讓她填D的啊!江簌早就猜到她能拿C了?】


  【江簌當時到底跟她說什麽啊啊我好急我想知道】


  餘心妍好不容易攢下的那麽些粉,這會兒看著直播,都快哭出一條池塘了。


  【啊啊,我以為我姐隻能回家種紅薯了】


  【餘心妍你哭死我了,你辛辛苦苦那麽幾年,你他媽終於拿了個C!】


  餘心妍盯著江簌多看了幾眼,然後才深吸了一口氣,將頭轉回來,躬身,謝了宣文,謝了其他導師。


  對烏晴晴的點評,就顯得平淡多了。


  葉蓮娜說:“很好的條件,發揮卻平平。”


  最後對萬悅的點評,大家一致地略過了。也不知道是為了保護她的自尊心,還是為了保護江簌在團隊裏不被排擠。


  反正對於萬悅來說,這簡直是一種更強烈的難堪。


  最後評級由趙秋贏公布。


  他竭力克製住了自己的目光,避免在江簌的身上停留太久,於是幹脆目光一轉,盯住了旁邊的萬悅,念道:“你們的評級是,A,C,D,F。”


  萬悅簡直一瞬間萬念俱灰。


  對上趙秋贏的目光,她甚至還有些頭皮發麻,雙腿發顫。這一刻,完全沒有被當紅流量停駐以目光的榮幸感。


  她們拿了各自的評級卡,退下了舞台。


  而江簌走的時候,還沒忘記彎腰將自己的大包又拎上。


  【草哈哈哈,她拖著大包的樣子,真的一點也不相稱】


  【666,真的是毫無懸念今天的第一個A】


  【?前麵嘲諷她馬上回老家的人呢】


  【= =別吹過頭哈,看她隨時隨地一副病懨懨又冷淡憂鬱的樣子,這樣高強度的練習、拍攝,她真不一定能撐下來】


  眼看著彈幕又要吵起來,後麵的公司團體也開始陸續上了,這時候話茬才轉移走了。


  結果後麵的也大部分拉了胯。


  彈幕好一陣抱怨:

  【怎麽回事啊?】


  【?都故意來襯托三金的嗎?三金今年這麽有錢買通節目組了?】


  餘心妍也看得驚訝不已,她竟然有一種,她們還不如她的錯覺。


  果然是她飄了。


  餘心妍小聲問:“她們怎麽發揮都不太好?”


  “你們最多接受過,同時多少人盯著你們?”江簌反問。


  餘心妍怔了下:“……我的話,最多的一次,是,錄製現場的一百多個人。”


  “這次是直播……”烏晴晴接聲。


  而且還有那頂上光線強烈的打光燈,照在身上的時候,會晃眼,過高的溫度,還會讓人更快地流汗、脫水,對麵又是四個非常厲害的導師,隨時麵臨著倒扣分的局麵。還有程氏這個名頭,微光平台的名頭,牢牢壓在她們頭上。


  遠遠不是彈幕站著說話不腰疼那麽簡單。


  連丁璿她們都翻了車,自己也一樣……所以啊……


  烏晴晴悄悄轉頭看了一眼江簌。


  所以啊,這個漫不經心彎腰整理包帶的少女,才真的厲害到爆了。


  沒有人知道,她在這樣的環境下,能夠雲淡風輕地站出來,帶領她們打破桎梏,重新強勢地帶回節奏……是有多麽的厲害且可怕!

  她看上去明明……那樣柔弱啊。


  這一刻,坐在觀眾席裏的嚴禹成也這樣想。


  少女的手腕是那樣纖細,舉著能擋去她臉的嗩呐,給人以不堪重負的纖弱感……可她吹出來的聲音,卻蘊含著石破天驚一般的力量,仿佛要將整個演播室的頂都掀翻。


  嚴禹成想著想著,忍不住笑出了聲。


  太有意思了!


  初評級環節很快就結束了。


  最後結果是兩個A,一個是江簌,另一個是黎沫兒;六個B;十七個C;二十個D;十一個E;四十五個F。


  不合格人數之多,震驚了所有觀眾,這讓《選秀少女》飛快地攀升上了熱搜。


  #45個F#

  #史上最嚴厲導師團#

  相關的熱搜詞飛快地占據了人們的眼球.

  而其中最突兀的,是一個孤零零的#江簌嗩呐#,它一開始排在熱搜的第二十一位。


  江簌是誰?


  跟嗩呐什麽關係?

  咋地誰家送葬了嗎?


  很多不看選秀節目的網民,覺得這個詞條太莫名其妙了。但也正因為實在太莫名其妙了,所以他們都忍不住點了進去,想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莫名其妙進去,跪著出來】


  【這是什麽民俗表演節目?】


  【哈哈哈哈哈艸,不是啊,這是個選秀節目啊!選漂亮妹妹的!】


  【我笑吐了,嗩呐出來那一瞬間,我以為是要殺豬送葬了,嗚嗚嗚笑著笑著就哭了,後麵怎麽一轉,就變得纏綿悲慟起來了】


  八卦論壇也很快有了討論的帖子。


  【……江簌以一己之力,把同公司成員的風頭全蓋掉了,導師好像隻記得她了,666】


  【其實這樣也好啊,要是導師隻誇她,一轉聲就是對其他人的批評,那她們關係還能好嗎?】


  【最漂亮的就是最後這個收場了,她太穩了,穩得讓人感覺好像不是表演事故,而是表演固定好的一環】


  【江簌太沉得住氣了,不僅沒被帶著跑,還直接跑出來帶節奏了,她也太適合站C位了啊啊】


  【妹妹臉上還是冷冷淡淡,嗚嗚她是怎麽做到又楚楚可憐又可愛又酷又強的?微光開始投票了嗎,我要去投了!】


  ……


  不知道疊了多少樓之後,很快就湧入新的杠精。


  【希望江簌搞搞清楚,這是選秀舞台,不是讓她來表演民俗樂器的,她還能靠嗩呐從頭走到尾?】


  【什麽有信念感?= =驕傲自負罷了】


  【她先管管自己吧,還想帶餘心妍,餘心妍要是真能帶得動,就不會廢物這麽多年了……】


  江簌拿到A評級的消息傳回三金娛樂的時候,總監輕輕地“啊”了一聲。


  助理心說,這個消息還不夠好嗎?您怎麽看上去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總監一手托著水杯,往前走一步,“啪”,把杯子打碎了。


  杯子的碎裂聲,一下將他喚回了現實。


  總監抹了一把臉:“……是我,太小看她了。”


  助理:?

  哦,感情您剛剛是沒回過神來呢。


  公司的其他成員,也正在看網上的各色消息。


  她們眼看著江簌的詞條,從第二十一位,慢慢攀升到了熱搜第四。再眼看著八卦論壇裏開的帖子越來越多。


  她們點進去,看著誇讚的話裏,混入的那些杠精言論——


  她們對視一眼,竟然鬼使神差地生出了點優越感。


  哈!

  酸雞!


  她們同情地看一眼帖子內容……


  你們還沒見識過江簌牛逼的其他樣子吧?

  哈!隻有我們提前見過了!


  ……


  餘心妍順利搬到了28層,然後又跟著江簌一塊兒上29層作客去了。


  趙秋贏望了一眼她們的背影,才下樓離開。


  等坐上車,他幾乎立刻就摸出了手機。


  ……其實看得不太清楚。趙秋贏心想。


  當時台上的光打得太亮了,又或許是因為他盯著看得過於認真,反倒有些眼花。


  網上應該已經剪輯下那一段吧?


  趙秋贏找到視頻,手指一抖,將播放改為了循環播放。


  經紀人從前麵遞了個手機過來,說:“董影後的電話……”


  趙秋贏:“等會兒。”


  經紀人看著趙秋贏摸出耳機插上,隻好扭頭對那頭說:“不好意思,他正在忙。您等一等,行嗎?”


  這一等,卻就是幾個小時。


  董佳玉在那頭困惑地皺起了眉,怎麽回事?趙秋贏從來不會做這麽沒風度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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