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破霧
隻見一道殘影掠過,夏侯淨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火熄滅了,漆黑的濃霧裏,傳來一陣陣拳腳相搏的聲音。
雙方你來我往,勢均力敵,一時間竟沒有分出勝負。
女子腳尖點地,向後一躍,避開夏侯淨的殺招。她拍拍胸脯,誇張地緩了口氣,突然出聲:“我知道你們是來幹什麽的。”
夏侯淨從懷中扔出一道符咒,飛快念出咒語,那道符紙便像長了眼睛似的,朝女子的臉上飛去。
女子狼狽閃過,隨後攜過黑霧,不甘示弱地朝夏侯淨處衝過來。
看著夏侯淨冷靜的麵孔,女子臉上出現一抹獰笑,略帶垂涎地誇讚道:“你這個身體真是不錯。比那個小姑娘好太多了。”
漆黑的濃霧很快便把夏侯淨和女子包裹住,一片極致的黑色裏,隻能聽見打鬥的聲響。
忽然,女子痛呼一聲,密集的濃霧瞬間散去。她狼狽地趴在地上,一襲白色羅裙,上麵沾染了斑斑血跡。她擦了擦唇角溢出來的血沫,堪稱絕美的臉上露出嘲諷的表情。
如果英招在這裏,肯定一眼就能認出,這個女人就是仕女圖畫像上的那個女子。
女人搖搖頭,站起身,拍了拍白衣上的灰塵,感歎道:“男人真是從來就不會憐香惜玉。”
“你不是妖?”夏侯淨早察覺到對方的不對,他沒有理會女子的話,追問:“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嗬嗬嗬。”聽見夏侯淨的問題,女人捂著嘴巴,嬌聲笑了起來。她同樣沒有回答夏侯淨,隻是一晃神的功夫,她的身體已經變成了黑霧的一部分。
夏侯淨摸摸鼻子,鼻尖存留著些許花香,似乎是她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女子離開了,黑霧卻還殘留在此,隻不過它們此時看起來非常虛弱,夏侯淨重新點起火符,逼得那群黑霧紛紛退避三舍。
一切的一切漸漸在他的視野裏變得清晰,夏侯淨眯起眼睛,走上前去。
他發覺了不對。
——這裏怎麽會有一道門?
與夏侯淨那邊截然相反的是,滕狩雲和英招這邊的情況。滕狩雲很幸運,在黑霧蔓延過來之前,英招抓住了她的手。
滕狩雲隻感覺手腕一緊,緊接著,是冰涼的觸感,那些黑霧纏繞上了她的腿。她用力地蹬了兩下,卻無濟於事。
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腳踝處一路向上蔓延,她驚訝地張開嘴,想要叫喊,被英招一把捂住,小聲叮囑她:“不要說話。”
兩人站在一處,托了英招身上的陣陣邪佞妖氣,黑霧似乎察覺得到英招的厲害,它們翻滾圍繞在他們身邊,不敢再上前。
趁著這個空檔,英招迅速蹲下,查看滕狩雲的傷勢——她左邊整條腿都蔓延著駭人的青紫色,其中隱隱可以看見黑色的絲線正在流動,那黑霧像是已經鑽進了她的體內。
英招咬咬牙,右手指甲瞬間化作刀刃,抵在滕狩雲的皮膚上,他抬頭問她:“可以嗎?”
滕狩雲咬著下唇,又是怕疼又是咬牙地點了點頭,默許了英招的行為。
英招不再猶豫,他定定神,劃開滕狩雲的皮膚,黑色的血液汩汩從傷口處溢出,血液像是被凍住了似的,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滕狩雲在一旁看著,她的左腿已經沒有了知覺,自然也察覺不到疼痛。
英招咬破自己的手指,擠了一滴血,落進滕狩雲的傷口。
他垂下眸,暗自祈禱希望這招管用。
紅色的血液頃刻間消失在黑藍色的血液當中,滕狩雲感到一種久違的炙熱之感。
那一縷熱度從她的傷口侵入,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她低頭定睛一看,方才被英招劃開的傷口已經愈合。
滕狩雲隱約感覺得到自己下半身的存在,不似剛出那般僵硬。她嚐試地控製了一下,腿已經可以行動了,隻不過表層還泛著一層淡淡的黑色。
英招見這個方法有用,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了,要是讓夏侯淨知道滕狩雲在他的庇護下受傷,還不知道怎麽折磨他。
滕狩雲雖然恢複了行動能力,不過到底還是行動不便。英招屈尊蹲下,讓滕狩雲跳上自己的背。
英招站起來後,才發現自己的手裏還抓著什麽?他定睛一看,是方才那副古畫。
隻不過偌大的畫布上,隻剩下作者的落款與作畫年月,那個麵容精致的女人,竟然從畫上消失不見了!
此時,他的後背陡然一輕,一隻寒涼的纖纖玉手手伸了過來,輕輕拂過他的側臉,笑問:“你是在找我嗎?”
英招暗道不好,他抓住臉側的那隻手,那隻手手腕纖細,仿佛無骨一般,幾乎讓人察覺不到重量。
英招抓住對方,往前一扯,便從自己背上拽下一個女人來。
卻不是滕狩雲。
女人與畫像上的長相別無二致,隻不過畫中人突然變成真人出現在麵前,還是讓人不禁後背發涼。
英招發現對方並非同類,心下警覺,沒有去向她追問滕狩雲的去向。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嘴裏嘖嘖稱奇:“我本來覺得畫裏的人長得就夠好看了,沒想到真人竟然還要更美一些。”
哪個女人不願意聽到男人恭維的話?就算是非人也不例外,女子捂住嘴巴,眼睛笑成一輪彎月,“真是會說話,長得也英俊,比剛剛哪個冷心肝的好多了。”
英招突然笑了笑,不得不承認女子用“冷心肝”三個字來形容夏侯淨非常準確,除了對滕狩雲,英招還沒看見夏侯淨對哪個女人和顏悅色過。
如果忽視四周彌漫翻騰的黑霧,一男一女相視而笑的畫麵,的確和諧而美好。
說時遲那時快,看不清是誰先有了動作,隻聽見一聲巨響,兩人瞬間纏鬥在一起,又瞬間分開,短短幾個動作,足夠讓對方互相試探。
女子搖搖頭,似乎是在哀怨自己命苦,道:“又是一個不會憐香惜玉的。”
英招輕笑:“比起憐香惜玉,還是性命要緊呀。”
“你說的性命,是你自己的,還是剛才你背上那個女孩的?”
“一定要做選擇嗎?”英招完美無瑕的臉上收起了微笑:“當然是……”他彎下身子,神色危險,像一隻準備捕獵的野獸般衝出去,直取女子麵門,“兩個都重要了。”
女子的身影瞬間化為黑霧,又瞬間在另一個地方重組出現,她衝英招嬌嗔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
“算了吧,你可不是妖怪。鬼知道你是個什麽玩意!”英招嗤笑一聲,否定了女子的話。
他剛打算繼續進攻,就見女子的手憑空一抓,黑霧閃過,滕狩雲的身形緩緩顯露出來。
她已經暈過去了,漆黑的濃霧圍繞在她的周身,從脖子到腳踝,將她包了個嚴實。
女子打了個響指,滕狩雲便被釘在空中,女子側過頭,眯起眼睛欣賞著她的“作品”,道:“這個女人的模樣還不錯,要是毀了……就可惜了。”
她嬌柔的聲音刻意在“毀了”二字上加重,頗具威脅之意。
估計她本以為能唬得英招有所退讓,誰知對方臉上表情至始至終都輕輕鬆鬆,沒有半分緊張的樣子。
英招甚至還伸出手來,對女子說了一聲:“請便。”
女人被英招無所謂的樣子氣笑了,她冷哼一聲,隻覺得英招是故作鎮定,別以為她沒看見方才滕狩雲受傷時,英招是如何的緊張,又是如何施救。
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英招給滕狩雲解除黑霧毒素時,用的是自己至純的妖血。
一滴妖血裏便蘊藏著不少年的修為。這麽輕易就把妖血贈與對方,說這兩人沒關係,鬼都不信。
滕狩雲如果醒著,肯定表示:“我和英招是清白的。”
女人緊盯著英招的臉,攤開的手掌驟然聚攏,那黑霧十分聽話,也隨著她的動作瞬間向裏縮去。
那架勢看起來像是蟒蛇纏住獵物,竟是想把滕狩雲絞殺。
想象之中的血腥場景並沒有出現,英招嘴角掛著悠然的笑意,眼見著包裹著滕狩雲的黑霧被一道道金色的光芒穿透,繼而消失殆盡,那些光束如同離弦的箭,行事雜亂無章卻頗有奇效,迅速將黑霧們盡數消滅。
英招腳尖輕點地麵,飛身過去,接住半空中落下的滕狩雲,轉頭朝女子看去。
黑霧與女子之間,顯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隨著黑霧被光束穿透,女子的臉色也變得愈發蒼白。
直到最後一縷包裹著滕狩雲的黑霧消失,女子身形晃了晃,嘴裏吐出一口黑煙,其中夾著一道血痕。
機不可失,英招眼神冷凝,變換右手的形態,就要給予女子重重一擊,沒想到被對方察覺。
女子就地一滾,躲過英招的突襲,黑霧翻騰,比之前更加濃烈,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直直朝滕狩雲二人撲去。
英招咬牙,將滕狩雲護在懷中,抗住了黑霧的攻擊。
所有事情在刹那間發生,又在刹那間結束。
英招抬起頭,眼前已經沒有了女子的蹤影,連那團漆黑的濃霧,也不知所蹤。取代她們出現在英招和滕狩雲麵前的,是一扇精致的木門。
事已至此,沒有回頭的機會。英招將滕狩雲背到背上,上前一步,毫不猶豫地推開那扇精致的木門。
門後,是朦朧不清的夜色,月光籠罩在仿古的現代化房間裏,英招疑惑地走進來,木門在他身後自己闔上,發出一聲輕響。
他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三張依次排列的床,和他們今晚居住的地方一模一樣。
英招朝左右看去,室內的陳設同他們的房間差不多。
他心裏暗道奇怪,這裏的一切都和滕狩雲夢中的描述太像了。
滕狩雲還昏迷著,英招將她先在一張床上放下,又去查看她的傷勢。所幸她的腿部不再發黑,已經透露出淡淡的粉色,看樣子已無大礙了,卻不知道她為什麽一直不醒。
英招站起來,在床邊凝望著滕狩雲的睡眼,神色凝重。
忽的,他耳朵一動,迅速回身,問道:“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