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木屋
大腦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身體先做出了反應。夏侯淨長臂一伸,接住了落下的滕狩雲。自己卻因為慣性被帶著一起向後倒去,這裏距離地麵大概有幾米高,就算地下積雪深厚,從這裏摔下去也不是鬧著玩的。
溫如胥在梯子上看著,呼吸都快停止了,他想做些什麽,突然發現自己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努力地向下爬。
夏侯淨不愧是桃花派的大師兄,反應極快。隻見他單手迅速掐訣,兩人下墜的速度便陡然變慢,緩緩地落了地。待他站好,忙向懷中的滕狩雲看去,滕狩雲麵色慘白,額角滲出了豆大的冷汗,一隻手無意識地抓著胸口,口中溢出痛苦地低吟。不知道是怎樣的疼痛,讓她在昏迷時也按捺不住,發出了聲響。
夏侯淨皺眉,心疼不已,用手將滕狩雲的碎發拂至耳後,他口中輕吟著咒語,試圖緩解滕狩雲的疼痛,卻發現徒勞無功。溫如胥也很快跑了過來,他看看痛苦的滕狩雲,又看看夏侯淨,急忙問道:“她這是怎麽了?怎麽會這樣?”
“是英招,他這會兒出事了。”
溫如胥大吃一驚,沒有細問夏侯淨,經過這麽多天的接觸,他職業敏感也估摸猜測出,英招和滕狩雲之間,存在著某種未知的羈絆。
不然無法解釋,滕狩雲不時昏迷的原因。
就在兩人說話的功夫裏,滕狩雲漸漸蘇醒過來。她兩眼無神地看著泛起魚肚白的天空,口中喃喃道:“是英招……他好像又受傷了。”
那一刻,滕狩雲對英招所受的疼痛感同身受。隨著同感的逐漸抽離,她的意識慢慢清醒。
她突然攥緊夏侯淨的袖子,努力回憶道:“剛剛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什麽。那是,那是在一個酒館……”滕狩雲說著說著,沒了聲音。她皺起眉頭,努力回想著剛才在她眼前一閃而過的景象,可是發現她越是著急,越是想不起來。
“好了,不要想了。”夏侯淨安撫地拍了拍滕狩雲的後背,他將她抱緊安慰道:“不用著急,等到了那個地方,自然可以找到。”
滕狩雲慌張的情緒被夏侯淨三言兩語安撫了下來,她扶著夏侯淨的手臂站了起來,三人向修米思所說的入口走去,森林之大,每一處都可以是入口,隻是魔物們一般都從這個地方進入森林,漸漸地也踩出一條不明顯的路來。
森林裏多是上千年的古樹,鬱鬱蔥蔥,遮天蔽日,任風雪再大,覆蓋的也不過是森林邊緣的那一小塊地方,在往裏走,滕狩雲便看見了修米思所說的“路”。
那是一條不算寬的小道,植被已經被魔物們徹底地踩入地裏,隻留下一條光禿禿的地皮。
與之產生鮮明對比的,是道路兩旁茂盛的植被。
這些奇怪的植被,夏侯淨都叫不出名字,有些長得比人還高,隨著風四處擺動,很有些張牙舞爪的感覺。
她被夏侯淨拉著手,跟在他的身後,緊張又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新環境。
就像是修米思所說,這一段路上常有外來的魔物出沒,以至於他們一路上除了植物,都沒有看見其他的魔物。三人走了約摸一天的時間,便到了修米思他們所說的“盡頭”。
羊腸小道像是被人用剪子剪斷,幹脆利落地消失了,再沒有向前延伸。
夏侯淨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卻是什麽都看不見,隻能看見零碎的光芒,並以此來判斷時間。
滕狩雲和溫如胥都是普通的人類,饒是溫如胥的身體素質再好,背上這麽一具沉重的身體,再走上大半天,也十分吃不消。
夏侯淨看了他一眼,“我們今晚就在這休息吧。”
溫如胥知道夏侯淨是在體恤自己,不然他早就可以帶著滕狩雲走遠了。他咬咬牙,逞強道:“不必,我還能繼續走。”
滕狩雲擔心地看了他一眼,她身上負擔不多,隻帶了一些吃食,再加上有夏侯淨的符咒加持,雖然也覺得有些疲憊,但是還沒到需要休息的地步,但是溫如胥則不同。
為了節省時間,他謝絕了夏侯淨的幫助,一路跟到現在,按照人類的能力標準來說,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見溫如胥還要堅持,滕狩雲趕緊開口阻止:“今天走了一天,我也累了。與其強撐著走,倒不如在這最後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一夜。一會天黑,咱們體力不支,要是真遇上魔物,咱們不但幫不了夏侯淨,可能還要拖後腿呢。”
溫如胥靜靜聽滕狩雲把話說完,沒有反駁,他點了點頭,“那……好吧。”他擔心英招,但是也知道這件事不是一時就能解決的。
尤其是夏侯淨也不熟悉的異界。
天色漸漸昏暗,森林裏本就不亮堂,現在愈發看不清四周了,滕狩雲眯起眼睛,咬著下唇,尋找著可以落腳的地方,待看到一個東西時,她微微偏頭,問道:“你們看那裏,是不是有一個房子?”
夏侯淨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一個木屋,聽見夏侯淨附和,滕狩雲一拍手掌,興高采烈地道:“走,我們去那裏看看。”
木屋離三人並不遠,很快就走到木屋門前,夏侯淨率先上前一步,將門推開,被裏麵激起的灰塵迷了眼,他輕咳一聲,對滕狩雲道:“你們先別過來。”
待那些浮塵緩緩落下後,他才讓滕狩雲兩人上前,一同進了屋子,這個木屋看來很久都沒有魔物住過了,也不知道是誰一開始建在這裏的,可能是最近外麵風雪很大,沒有魔物進入森林,所以將他空置在這裏了,積起了厚厚的灰。
木屋雖小,但該有的一樣都不少,滕狩雲上前查看了一下床鋪,草墊子有點受潮,但也是可以睡人的。
她長舒了一口氣,方才還在自己心裏偷偷擔心過,如果晚上露宿野外,遇見魔物該怎麽辦。雖然夏侯淨很厲害,但這樣他就不能好好休息,連日奔波,她累得不行,夏侯淨雖然麵色如常,可是她也擔心他不能好好休息。
幸虧有這個木屋在這裏出現。
將行囊裏麵的生活用品拿出,滕狩雲道:“我們今晚就在這裏休息一下吧。”
溫如胥將英招的身體放到一旁,點頭說:“好。明天再趕路。”
夏侯淨安排道:“滕狩雲你去睡床,我和溫如胥靠牆休息一晚。”
滕狩雲聽了,搖頭道:“不了,溫如胥也剛恢複,身體需要好好休息,不然舊疾複發就糟糕了。”
溫如胥慶幸現在沒有燈光,他感覺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燙,說實話,他現在的確身體有些不舒服,隻想好好地睡一覺,他明白,再這樣互相謙讓下去,誰都休息不好,於是也不扭捏,當下衝滕狩雲道謝一聲,徑自上床休息了。
滕狩雲抿嘴一笑,走到夏侯淨身邊,靠牆坐下,將頭靠在夏侯淨的肩上,也漸漸睡了過去。
兩顆月亮如過去的幾千萬個日夜一樣,照耀著身下的一切地方,卻照不進這茂密的森林。夜深了,夏侯淨闔上了雙眼,最值得警惕的時間剛剛過去。他的身體也逐漸放鬆下來,準備進入睡眠。
聽著他的呼吸聲漸漸平穩下來,木屋發出一聲輕響,他緩慢升到半空中,接著便以子彈一般的速度,快速向前飛去!
夏侯淨在木屋運動的一刹那,就睜開了雙眼,但還是晚了一步,他的身體因為巨大的慣性,被牢牢地嵌在了牆上,滕狩雲和溫如胥也被那一瞬間的失重感驚醒。她坐直身體,發現是木屋在動,驚疑道:“這屋子……是活的?”
夏侯淨沉聲道:“好像確實是這樣。”
待身體漸漸適應了屋子的節奏,他安頓好滕狩雲,緩步挪到窗邊,向下探望著,他們現在距離地麵不高,算是一個低空飛行的狀態,唯一棘手的是木屋移動的速度非常快。
他想了想,當機立斷地將滕狩雲和溫如胥聚集到自己身邊,說道:“我剛剛看了一下,咱們現在已經進入了森林的內部。按照這個屋子現在的速度,我們可以跳下去。但是我們對森林裏的狀況並不熟悉。所以我想,不如看這個屋子會將咱們帶去哪裏,我們到了再想辦法。”
夏侯淨的決定向來值得令人信服,話音剛落,就得到了其餘二人的肯定:“我們聽你的。”
木屋飛行的速度很快,有風透過木材間微弱的我縫隙,滲進屋裏,格外寒涼,夏侯淨脫下外衣,披在滕狩雲身上:“你們找個東西抓好,千萬別受傷。”
滕狩雲答應一聲,死死地抱著柱子,沒有鬆手。
英招的身體,因為無人看管,被細小的風旋卷到地上,緩緩地往牆邊帶,笨重的身體一下又一下地撞在並不牢固的木頭牆上,那聲響很快就引起了夏侯淨的注意。
“這風有問題!”他迅速掏出一張符咒,將英招的身體拖拽到身邊固定。不知過了多久,木屋的速度終於緩緩地降了下來。
聽見木屋落地時的那一聲悶響,夏侯淨上前一步,將門推開。他跳下台階,回頭看自己身後的這間屋子。
沒有絲毫的怪異之處。
就在此刻,木屋又左右晃動了一下,即使幅度輕微,也讓夏侯淨心中警鈴大作。
“快出來!”
誰知還是晚了一步,木屋的門發出一聲巨響,牢牢地將滕狩雲二人和英招的身體關在屋內。隨後,徑直地飛上了天空。
不,與其說飛,倒不如更像是被吸上去的。
夏侯淨仰起頭,發現在這裏遮蔽了光芒的植物不再是那些參天的古樹,而是一朵豔麗的花,花身是鮮豔的翠綠色,花瓣則是如血般的暗紅,莫名的帶給他一種熟悉感。
但此刻,他顧不上回憶這是什麽東西,因為那朵花的花心對著半空中的木屋,緩緩長大了滿是鋸齒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