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潭
雲來山更佳,雲去山如畫,畫中仙人,卻是夏侯淨。
滕狩雲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見夏侯淨比自己起得更早。此時,正在山頂若隱若現的雲霧中,飄飄欲仙的迎風站在那裏。
起了一個大早,原因無他,滕狩雲半夜睡得很不安穩,按理來說,昨天一天的奔波勞碌,夜裏睡得應該很沉才對。
腰酸背酸,就連屁股也酸。滕狩雲想往山頂上爬,有人卻阻擋了上山的路。
“二師弟……不不,二師兄!早啊!”
桃花眼高高地吊著從眼睛角的地方看她,二師兄玉顏冷若冰霜,和第一次見麵時的態度簡直是判若兩人。
“閣下既不是我桃花派弟子,為何如此稱呼我?”
來者不善。滕狩雲暗自叫糟,正在想怎麽回擊,桃花派人人景仰的大師兄自山頂而下。
滕狩雲頓時鬆懈了一口氣。
“大師兄早!”翻臉如翻書的二師兄頓時笑容滿麵地喊著。
雙手背立的夏侯淨點點頭。“你起這麽早幹嗎呢?”
二師兄愉悅的一笑,表情心曠神怡,吸吐出一口氣,“自然是感天地之靈氣,吸日月之精華。”不虧是修道之人,風雅十足。二師兄睜開霧蒙蒙的桃花眸,笑問:“大師兄,你呢?”
夏侯淨從背後拎了幾條草魚出來。“我在捉魚,一會請狩雲吃烤魚。”
二師兄身體頓時僵硬了一下,而後,見夏侯淨眯眼望著自己,連忙把臉上的恐怖表情恢複原樣。
花椒、鹽巴統統撒上,看著翻滾著烤魚的夏侯淨,聽著周圍山間的鳥叫,滕狩雲有種露營的感覺。肚子早就已經饑腸轆轆,聞到烤魚的香味後,更是咕咕地叫了起來。
“昨夜睡得好嗎?”夏侯淨問。
提到昨夜的事情,滕狩雲皺起眉。“不太好,桃花派裏有嬰兒嗎?為什麽夜裏我總聽到有小孩子在哭?”
滕狩雲的表情變了變。“沒有嬰兒。”
“奇怪,難道是我夢魘了。”咬著香噴噴的魚,滕狩雲也沒有再多想。
“如果夜裏再聽到奇怪的聲音,千萬不要好奇!”夏侯淨在一旁突然像個老媽子一樣千叮囑萬囑咐。
這桃花派裏有什麽秘密不成?滕狩雲想著。
夜間,滕狩雲非常想聽從夏侯淨的話,千萬不要好奇。可是那嬰兒一樣的哭啼聲不斷,吵得她根本無法入睡。山裏的月亮又那麽亮,一直亮到了木屋裏,根本就不用點燈。滕狩雲思索了一番,仍舊是出門,循著那嬰兒的哭啼聲走去。
好像是從山頂的那一麵傳來的哭啼聲。
那聲音有時候哭泣,有時候像小孩子咿呀學語時的說話,咬字不清。
借著月光,上了懸崖頂上,這個時候尚未有雲霧,清清冷冷的,滕狩雲小心翼翼地靠近懸崖邊,懸崖下是深不見底的水潭,月亮的倒影在潭裏輕輕地晃動著。
滕狩雲瞪大眼睛,看著懸崖下的幽暗水潭裏,出現一個黑發絕色的美女,正仰著頭望向她,衝她甜甜的一笑。
接著,疾風夾雜著水流,一根巨大的水柱從深潭裏拔地而起,將滕狩雲從懸崖邊上拉下。
“啊——”
滕狩雲的身體收勢不住,重重地往深淵裏墜去。突然,她的身體在半空中停住,懸崖上傳來了夏侯淨的聲音。“狩雲,抓住!”
無數條白絲纏繞在滕狩雲的身上,止住了她下墜的重力,滕狩雲抓緊白絲,胸口鼓跳如雷,魂都差點兒飛走了。哇啊!她瞪大眼睛,看著那位絕美的少女從湖麵上直直往上升,如一縷薄煙,輕飄飄的。滕狩雲這才看清楚,原來少女的身體,除了頭以外,其他部位是條白蛇的軀體。
有……有妖怪啊!
“是猰貐!猰貐與誰簽訂過契約?快給我滾出來!”情勢緊張,猰貐伸出長長的猩紅舌尖舔過滕狩雲的臉頰,令她毛骨悚然,冷汗一滴一滴地從額頭上往外冒出。滕狩雲聽到懸崖上空的夏侯淨大喊一聲後,一個聲音活潑的年輕男孩裹著外袍跑了上來。
“我,是我……猰貐,你千萬不要開始用餐,不然大師兄一定會把我剁成十八塊的。”年輕男孩哆嗦著念個不停,手腳並用地往懸崖上爬去,毫不猶豫地縱身從上麵跳下,“撲通”的水花過後,年輕男子冒出水麵,合掌鳴了記長長的口哨。
猰貐轉過頭,看著潭麵上對她招手不停的少年。
“猰貐,快點過來啊……再不過來大師兄就殺了我啊……快點啊……”年輕少年垮著臉,手都快要揮斷了。
一直凝視著年輕男子,猰貐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好像見到情人一般的喜悅神情,尾巴一擺,飛速往年輕男子的方向遊去,猰貐跟隨著少年,身形雙雙潛入不可預測的湖底。
再也看不見為止。
身為小說家的滕狩雲,想起了曾經在《山海經》中看到的故事:猰貐龍首,居溺水中……其音如嬰兒,是食人。
而離桃花派不遠的深淵中,她今生有幸,看到了傳說中的猰貐……MD!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一點一點地被夏侯淨小心拉上懸崖,滕狩雲軟著突然變成棉花一樣的膝蓋,雙手撐地,跪在夏侯淨的身邊。
“為什麽……這裏會有妖怪……”
她喑啞的嗓子抖了抖。
“你們桃花派,到底是做什麽的?”
“按照山下人的習慣分類,我們應該屬於服務業,隻不過服務的對象是另一個世界裏的妖怪罷了。”夏侯淨思索了一下,用滕狩雲能夠聽得懂的語言解釋。
“桃花派三千眾弟子,與另一個世界的妖怪簽訂契約,滿足它們的要求,取得它們的信賴!”
深潭裏突然傳來駭人的吼叫聲,引得兩人的視線轉移,懸崖上的石頭也微微晃動了兩下。
“他……他不會有什麽事吧?”該不會被妖怪吃掉了吧?滕狩雲忐忑不安地問。
“你是說十七師弟嗎?不會有事。”
得到夏侯淨肯定的答案,滕狩雲一顆懸著的心才放回肚子裏。
“你沒事就好。”
“啊?”
清明滿月下,滕狩雲以為剛才的那句話是幻覺,不然怎麽會從冷情冷血的夏侯淨的口中,聽到了類似安慰的句子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