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孺子可教
建安帝微微一怔,後哈哈大笑,“無為而治,好一個無為而治。想來你讀書也是頗多心得,不過老子所推崇的無為而治不是大魏如此盛況。”
小孩子大抵就是這樣,但凡得到誇獎或一絲不讚同時,總會格外明顯表現出自己的情緒。
邵仲英“哦”了一聲,低下了頭。
建安帝焉能不知邵仲英心中想法?於是又稱讚邵仲英說:“孺子可教,於同齡人來說也是佼佼者了,先達也是教導有方。”
“臣愧不敢當,仲英頑劣,打碎皇太後留下的墨硯,實乃大不敬,求陛下懲罰微臣教子無方。”
邵徹連忙跪下說道。
邵仲英天資聰穎,兼得一段時間的撫養教育,邵徹與瑞安長公主都很喜歡這個孩子,於情理上來說肯定是不願意看到邵仲英發生什麽的。
建安帝親自扶他起來,笑了笑,“仲英知禮得體,也是你與妹妹的教導之功,這樣吧,朕看這孩子欣喜,要不留在宮裏陪陪皇子讀書吧。”
這相當於是平步青雲了,如果表現不錯,建安帝必然對邵仲英大力提拔。
邵徹當即跪謝皇恩。
建安帝又扶了他一把,君臣二人和諧至極,邵仲英很快被建安帝“赦免”,留在宮中念書了。
這樣一來,瑞安長公主也可以稍微放心,好好養胎了。
當聽到建安帝留下邵仲英於宮中讀書時,顧文瀾微微驚訝了一下。
建安帝何嚐對哪位大臣的孩子有過如此厚遇?前世也是陳紹之英年早逝,賈惠陳迎母子孤苦伶仃,建安帝憐憫之下才讓陳迎進宮伴駕。
一般來說,皇帝也不可能留下大臣子女的,畢竟這裏麵可以牽扯出比較多的問題。
今生換成邵徹義子邵仲英,顧文瀾不知為何有種莫名的荒謬感。
“哎,陛下隆恩,仲英這孩子有皇後太子看著,不會出事的。”
瑞安長公主眯了眯眼,享受著奴仆的按摩,顧文瀾在旁見狀逗趣說:“仲英有才,又成熟穩重,估計陛下魯迅他,是看重其才華。”
“成熟?”一說起這個,瑞安長公主就一個頭兩個大,“仲英好端端的,為什麽打碎了母後留下來的墨硯?”
顧文瀾也有此疑惑,建安帝很看中這方墨硯,平常都束之高閣,有宮人看著,邵仲英一個五歲孩子,再怎麽機靈好動,不可能碰到墨硯。
除非……
顧文瀾轉了轉眼珠,眸光一閃,麵上微笑說,“可能是意外吧。仲英初次進宮,難免心中緊張,於是不小心碰到了墨硯。”
“哎,可能吧。這孩子做事也不知小心點。”
瑞安長公主何嚐不知道其中必有蹊蹺?但邵徹還未回來,瑞安長公主也不方便對顧文瀾這個小姑娘說這種事,隻好擱置一旁,不做他想。
瑞安長公主品著新鮮上供的水果,嘴上讚歎:“這水果就是新鮮,很甜。”
顧文瀾笑道:“俗話說酸兒辣女,舅母這一胎可能會是一個兒子。”
“切!我不要兒子,我要小棉襖。”瑞安長公主一聽到自己可能會生兒子,開始一臉嫌棄。
瑞安長公主與邵徹已有義子,看這情況也不需要另一個公子來繼承爵位,省得發生衝突,可女兒就不同了,瑞安長公主與邵徹之女,必然是平城中最耀眼的存在。
有位千金,可以帶她化妝打扮,給盡天下最好的東西,並且還能讓她成為天底下最幸福最漂亮的小姑娘。
想到這裏,顧文瀾笑容嫣然,“舅母生了千金,舅舅肯定寵上了天。”
可不是嗎?邵家這一輩孩子比較少,邵大老爺至今未成親,無子女,邵家三姊妹裏也是男孩比較多,女兒隻有顧文瀾一個,慶佑長公主等三人那是皇族中人,不能等同計算。
如此一來,邵徹與瑞安長公主的女兒,絕對是邵家的掌中寶,平城的明珠。
一直默不出聲的樊煌忽然開口:“長公主福秀絕倫,小小姐將來也是一個美人胚子。”
“哈哈哈……”瑞安長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笑了笑,“文瀾,阿煌,你們的舅舅這些天一直在想孩子的姓名。”
“哦?這麽早嗎?”
顧文瀾吃了一驚。
距離孩子出生還有幾個月呢,邵徹也忒心急了。
“對啊!孩子出生還有幾個月呢,他急什麽呢?”瑞安長公主說起此事,麵上看上去是嫌棄埋汰的,可字裏行間的幸福滿足亦是輕鬆辨出,顧文瀾心中嘖嘖稱奇,果然夫妻恩愛就是不一樣,甜蜜幸福是掩蓋不了的。
“孩子的姓名,他想從仲字輩,取我和他名諱中的一部分,決定叫仲徽。”
瑞安長公主微微一笑。
顧文瀾一聽,已經不知說何是好了。
瑞安長公主名字有個玫,與邵徹名字一組合,徽之一字也就誕生了。
徽,美也,徽以鍾山之玉,是一個很美好的名字。
想來邵徹對這個孩子有著極高的喜愛與期待,顧文瀾心中想道。
“是個好名字,妹妹有福氣。”顧文瀾粲然一笑。
樊煌亦是一臉笑容,對這個孩子大家都十分期待。
想來這孩子出生後,肯定是爹疼娘寵千嬌萬寵的小寶貝。
瑞安長公主與顧文瀾正欲再說什麽,邵徹回來了。
瑞安長公主一見到他,一陣沒好氣,“怎麽?仲英沒回來嗎?”
邵徹後麵沒有邵仲英身影,雖然已經知道邵仲英留在宮中的結果,但事實擺在眼前時,多多少少還是舍不得與失落的。
因此,見到罪魁禍首邵徹時,一頓沒好氣,連建安帝那邊都不能勸阻下來,要他做什麽呢?
邵徹哭笑不得,這段時間由於瑞安長公主身懷六甲的緣故,脾氣愈發漸長,他這個當夫君的日子不好過。
不過,長公主該哄的就得哄。
於是邵徹聲音溫柔道:“是先達辦事不利,沒把仲英帶回來,長公主別氣壞了自己。”
說完便坐在瑞安長公主身旁,伸出手臂擁抱著她。
瑞安長公主一頓不自在,捅了捅他的胳膊,“文瀾與煌兒在這裏呢。”
當著小輩的麵直接和邵徹過於親昵,她怎麽可能接受得了?
顧文瀾何等知情識趣?果斷起身告辭,不敢在這裏多逗留,臨走時顧文瀾還開玩笑說:“舅舅舅母可得加把勁,給我添個妹妹。”
“文瀾!”
瑞安長公主羞燥的臉頰發紅,幾欲先走。
顧文瀾眨了眨眼,飛快地離開了。樊煌也跟著一塊走了。
邵徹反而是笑容滿麵,“文瀾說得對,我們當然得給她添一個妹妹,弟弟不好,我們都有一個了,沒必要再添一個。”
對於孩子,邵徹總是有用不盡的溫柔耐心,這也是為什麽邵家小輩那麽喜歡粘著他的緣故。
“哼!”瑞安長公主斜睨著他,“說起來,這個孩子也是一個意外,當初是你……”
說到一半,瑞安長公主便說不下去了,隻能比劃著表現自己的不滿。
邵徹見狀,哈哈大笑,“長公主,這孩子的事情,又不是靠我一個人就可以完成的。”
“哎喲,你還喘上了,真是沒臉沒皮。”
瑞安長公主輕哼一聲,撇過頭去,不願搭理邵徹。
邵徹趕緊過去勸住瑞安長公主,她不理會,邵徹說道:“長公主,這個孩子就是你我之間的見證,因為她,我明白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跟長公主一樣重要。”
情意綿綿的話聽著令人感動,瑞安長公主依舊板著臉,嘴裏嘟囔著:“什麽重不重要的?難不成邵家與皇後太子,都不重要嗎?”
“他們當然重要,他們是我的親人。”邵徹義正言辭道,“長公主與孩子不單單是責任,也是我的全部生命。這輩子,我用我的前半生報答了大魏,下半輩子,我想好好陪陪你們。”
用詞質樸無華,但勝在真情實感,邵徹此時此刻的眼神中充滿了真摯感情,眸光溫柔。
瑞安長公主聽著聽著,眼淚滑落臉頰,埋怨他道:“真是的,好端端你說這些,那不是存心讓我流淚嗎?”
邵徹以前甚少說這些情話,比起說,他更樂意去做,而瑞安長公主也已經不是二八少女了,自然不似小女兒心態那般期待邵徹天天說好聽話哄她。
不過,邵徹說這些真摯動聽的誓言時,瑞安長公主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長公主聽聽就行,別讓自己落淚。”邵徹用手帕輕輕擦拭著臉頰,神色溫和。
“先達,我……”瑞安長公主依偎在邵徹懷裏,嗓音低沉,“無論將來發生任何事,你我縱是生不同日,死亦當同寢。”
這是非常鄭重的承諾了,公主一般來說都是陪葬父親陵墓的,瑞安長公主此時此刻提起此事,那是間接表達自己想要與邵徹合葬。
也就是說,魂魄相依。
邵徹一聽,握緊瑞安長公主的雙手,神色一肅,“此生,邵徹若辜負了瑞安長公主,必死無葬身之地,魂飛魄散,不得輪回。”
“哎,別亂詛咒自己。”瑞安長公主用手指止住他接下來的話,“這些話,放在心裏就行,無需說出來。”
“嗯。”
邵徹與瑞安長公主含情脈脈地對視了一瞬間,房間裏流淌著幸福的氛圍,快樂極了。
另一頭,顧文瀾與樊煌返回丞相府後,把瑞安長公主的情況稟告了顧盛淮與邵氏。
邵氏放下了心,倒是顧盛淮若有所思。
顧文瀾見狀問道:“爹爹可有什麽困惑?”
“也沒有,”顧盛淮回過神來,“長公主與大將軍恩愛情濃,我們別管太多。”
“瞧你說的,”邵氏滿是無語,“他是我弟弟,想管也管不了,他是大將軍,也是駙馬,長公主在那,我又何必越俎代庖?”
自打奉旨尚主後,邵徹臉上的笑容一日比一日多,見到的人都說陛下那是天賜良緣。
顧盛淮摸了摸後腦勺,“瞧我這笨嘴,倒不是說夫人多管閑事,隻是覺得夫人以後盡量別太約束大將軍了。大將軍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夫人是他姐姐不假,但總不能……”
“行行行,我多管閑事,我就是白費功夫,滿意了吧?”邵氏果斷打斷他的話,撇了撇嘴。
顧盛淮發覺自己越說越黑了,隻好再解釋說:“哎,就是……”
“好了,爹,娘,如今長公主與舅舅夫妻感情好,還有了孩子,我們應該感到高興啊。”
顧文瀾見情況不妙,趕緊出來打圓場。
“對啊,大將軍眼下有賢妻孝子,那不是很好嗎?”
顧盛淮說道。
邵家的頂梁柱這些年一直忙於國事,終身大事就被落下了,好不容易建安帝賜婚,彼此結成了良緣,那不是好事一樁嗎?
邵氏點了點頭,“弟弟有好歸宿,將來我死了,也可以對爹娘有個交代了。”
邵老夫人直到去世都一直耿耿於懷當年將邵徹送去生父家的錯誤決定,若是知道那家人如此沒良心,打死邵老夫人也不會將孩子送去曾寄家裏。
提起這個,顧文瀾好奇地問顧盛淮邵氏:“爹,娘,舅舅的父親,也就是曾寄現如今怎麽樣了?”
基於邵家的特殊地位,那些達官貴人自然長了心眼,不會在邵家人麵前提起敏感話題。
比如說,邵徹與陳紹之的生父。
邵徹的生父曾寄就是一個低級官吏,何德何能高攀上皇親國戚?
同理,陳紹之的生父亦是如此。陳紹之的母親另嫁他人,有了新的生活,也就沒必要提起不喜歡的人了。
一說到曾寄,邵氏滿是厭惡,“別提他了,當年你舅舅送去他家時,看著好好的,結果回來時,整個人瘦得跟皮包骨一樣,說話也是唯唯諾諾,什麽都不敢說,最怕別人碰他,在他身上發現了不少鞭打的痕跡。”
“這……太過分了!”
縱然知道曾寄為父不慈,可顧文瀾萬萬沒想到,他對邵徹竟是如此漠視與欺辱。
明明他們是親父子,怎麽會這樣呢?
邵氏繼續說道:“更過分的是,你舅舅當年那身衣服還是偷他們出來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