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外戚之女> 第193章 糾葛

第193章 糾葛

  孩子吃完奶就睡著了,夫人將其放在枕頭邊上,輕輕撫拍著,嘴裏念著家鄉的歌謠。


  顧文瀾與晉陽公主在外麵也沒有閑著,她們先去茅屋後麵的一小片藥田找找夫人喝藥所需的草藥,老大夫則是去廚房做飯,家裏來了人總不能不管吃喝。


  顧文瀾小心拔起一株青碧色藥草,吐了一口氣:“哎,這些草藥也不曉得能賣多少錢。”


  據她觀察,這些草藥也不像是普通草藥,大夫那一手醫術外行人見了也得讚一句高明。


  晉陽公主一邊挖著,一邊說:“一兩銀子起步。”


  “不會吧?這麽誇張。”


  顧文瀾瞧著手中的藥草,就像是看發光的金元寶。


  小小一藥草,賣幾枚銅錢就夠了,哪裏用得著銀子啊?


  晉陽公主不以為然,“文瀾,你是不認識這些藥草的作用,要不然,你就不會認為一兩銀子貴了。”


  “哎?”顧文瀾滿腹疑惑,“這藥草,莫非還有什麽特殊之處?”


  她是不懂醫,自是不認識中草藥。


  左看右看,這株藥草也沒看出稀奇之處。


  晉陽公主莞爾一笑,“你仔細看看,你手中所拿的,是不是那連珠草?”


  連珠草雖談不上類似冬蟲夏草那樣的大補之物,卻也名貴非常。它藥效極多,既能治傷風咳嗽,也能美容養顏,通疏筋骨。


  起碼——不是平頭百姓可以擁有得起的。


  顧文瀾一驚,“這……是連珠草啊?”


  “對啊,”晉陽公主努了努嘴,“這位大夫種了不少名貴藥草,有一些外麵還找不到呢。”


  想來這個大夫也不像是普通人,隻不過他一個人住在這裏,也虧得心大,不怕藥草被盜。


  顧文瀾咽了咽口水,努力平靜道:“看來,是我坐井觀天了。”


  將采摘下來的連珠草放置籃子中,繼續挖藥草。


  晉陽公主也擼起袖子繼續埋頭幹活,二人同力合作,總算是把需要的藥草找全了。


  顧文瀾擦了擦汗水,笑道:“我們二人親力親為的時候可不多。”


  遠處於海波與一幫侍衛默默地看著此地,其中一侍衛附耳於海波:“於統領,公主與郡主咋自己去挖藥草?”


  一般來說,哪有貴人親力親為的道理?不都是他們這些做小的所負責的嗎?


  於海波剜了他一眼,厲聲警告:“貴人的事,別多嘴。”


  像他們這種身份的人,貴人做什麽普遍來說也不會說什麽,當然他們也不能置喙,畢竟尊卑有序。


  ——多嘴的人,到哪裏皆不長命。


  侍衛訕訕一笑,閉嘴不言。


  顧文瀾晉陽公主不知這邊的動靜,她們把草藥弄去煎了,待會大家吃完飯,夫人還得喝藥。


  晉陽公主推門而入,夫人正瞪著眼睛,默默地發呆,有人進來了也不給個反應。


  顧文瀾見狀,大跨步過去,問她:“夫人,小公子可是吃飽了?”


  “啊?吃飽了。”


  被顧文瀾這麽一喚,夫人才意識回籠,下意識地回了一句。


  顧文瀾無聲地歎氣,這情況估計不太妙。


  晉陽公主隨手抓了板凳坐下,旁觀夫人與顧文瀾的談話。


  顧文瀾又道:“夫人,小公子既已睡下了,不如我們聊聊天,可好?”


  “有什麽好聊的?”


  夫人苦笑一聲,“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她一無所有,被閻家趕了出來。


  “不,”顧文瀾正色道,“你還有你的兒子,不是嗎?”


  如果她猜得沒錯,這位夫人十有**是被夫家人害得。


  在談話過程中,顧文瀾一直平視著夫人,而非居高臨下地俯視。


  雙方平等,談話是才更有安全感與信任。


  夫人怔怔地望著顧文瀾,雙目無神,語氣充滿了迷茫:“我……和我的孩子,沒有了孩子他爹,哪裏活得下來?”


  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想著那個薄情寡義的男人。


  顧文瀾冷聲提醒:“夫人,請你明白,你落到這個田地,你的丈夫功不可沒。”


  “不!不是的!我和孩子是他這輩子最喜歡的人,怎麽會……你在騙我!”


  被無情地拆穿溫情脈脈的一麵,夫人開始情緒崩潰,發狂了,兩隻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雙眼凶狠。


  顧文瀾果斷製住了她,不鹹不淡地繼續方才的話:“我隻不過是陳述事實罷了,你丈夫要是真的喜歡你,為什麽眼睜睜地看著你荒郊野外艱難產子?那不就是想要置你於死地嗎?哦,或許我還忘了,你走到這個地步,裏麵還有你丈夫的手筆呢。”


  “不!”


  夫人痛苦地抱住頭,大聲咆哮著,眼角處不知不覺中流下了眼淚。


  自欺欺人罷了,顧文瀾心中想到。


  “夫人,你到現在還不肯接受現實嗎?你的丈夫拋棄了你和你的孩子。”


  顧文瀾神色淡淡。


  本來她不欲說話說得那麽狠,不過看樣子,要是不直接了當說明白,很有可能夫人還會心存幻想。


  夫人默然地抬起頭,淚水順著臉頰流入嘴中,其中滋味,酸澀難耐。


  窗外清風徐徐,青樹翠蔓,屋內安靜沉默,尷尬難言。


  不知過了多久,夫人才悠悠開口:“我……我的丈夫是汝陰郡睢溪縣閻家當家人閻彥,我自小跟他定了娃娃親,本是門當戶對的一門親事,然而……”


  顧文瀾一邊聽著,一邊問道:“你們家發生了變故,家道中落,配不上閻家公子了?”


  “不,我們於家不小心得罪了一個貴人,這個貴人記恨我爹多管閑事,想了點辦法陷害閻家,我爹無法袖手旁觀,不忍拖累閻家,果斷用於家的所有財產換閻家一條生路,我爹死了,閻家還在,我娘在把我托付給閻家後自盡了。”


  說到最後,夫人泣不成聲,無語凝噎。


  顧文瀾莫名地笑了,“恐怕你們於家遇到的這個麻煩不是偶然的吧。”


  好端端的,於家散財救閻家做什麽?即便閻家是他們未來的親家,也沒道理犧牲自己救別人的。


  夫人雙手交疊在一起,麵無表情,“我被寄放在閻家後,閻家明麵上對我還挺好的,畢竟有於家救命恩人的名頭所在,全縣百姓盯著閻家,諒他們也不敢對我不好。不過,閻家老太太時不時對我住在閻家表現出不滿的情緒,每每此時,閻彥和他爹總會跳出來幫我說話,久而久之,我也就漸漸喜歡上他了。”


  合著在這搞紅白臉戲碼呢。


  顧文瀾心中諷刺一笑,嘴邊掛著雲淡風輕的笑容,聆聽夫人的下文。


  隻聽她又說道:“我與閻彥親事不毀,閻彥的表妹不開心,她打小就愛慕閻彥,想要嫁給他為妻,結果被我這個出身普通的女人搶走了,她不高興,背地裏嘀咕我麻雀變鳳凰,當眾辱罵我不要臉更甚,她很喜歡到老太太跟前伏低做小,討她歡心,老太太明麵上沒有多說什麽,但明裏暗裏地偏心一目了然。我不想多管,隻要閻彥對我好就行。”


  顧文瀾挑了挑眉,大概陷入愛情中的女人總是這麽的傻乎乎。


  ——一廂情願的以為有男人護著就足矣,偏偏就不想想,那些人跟你的男人也有千絲萬縷的聯係自那一刻起,你就已經輸了。


  夫人回憶起昔日往事時,臉上依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閻彥的表妹用盡辦法勾引他,他都不理會,怕我誤會親自到我麵前解釋說他和表妹沒有一點關係。那一刻,我是真的心滿意足,以為自己找到了如意郎君。接著,我們成親了。我本以為我的幸福日子剛剛開始,可是成親後的閻彥動輒對我打罵,夜不歸宿是常態,我還發現他與一些風塵女子來往過密,我哭過,也鬧過,閻家上下沒有人把我當回事,包括那個我一直以為很公道的閻彥父親。他不管不顧老太太對我的折磨與閻彥的漠視虐待,甩了甩袖,自己出去外麵躲清閑。我恨、我怒,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說著說著捧著臉又哭了。


  顧文瀾支著下巴,安慰她:“夫人,別哭了,好歹你還活著,不是嗎?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隻要活著,就有機會報複這群人。


  “直到有一天,閻彥抱著他懷孕的表妹進府,原來這段時間他跟他的表妹顛鸞倒鳳,好生快活。我急火攻心,暈了過去,然後大夫告訴我,我有孩子了。這一刻,我是欣喜若狂,又擔心發愁。閻彥一聽說我有了孩子,囑咐下人好好照顧我,似是忘記了他那個表妹,無微不至地照顧我,生怕我受委屈,就連對我意見很大的閻家老太太一改昔日的態度,非常關心我,好像我是這個家的主人一樣。那一瞬間,我懷疑我自己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隻是錯覺,現在的才是真實的。”


  現在一想,那分明是陷阱,虧她傻乎乎地鑽進去。


  想到這裏,夫人愈發痛恨起自己的愚蠢與天真。


  顧文瀾拍了拍夫人的肩膀,無聲地安慰她。晉陽公主亦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她,給予她力量。


  感受到溫暖的力量,夫人稍稍緩過勁,接著道:“閻家對我太好,連那個表妹也對我畢恭畢敬,我選擇遺忘過去的不愉快,高高興興地養胎八個月,前幾日閻彥帶我出去上香祈福,說替我的孩兒祈禱平安,表妹也跟著去了,我信了,爬去懸崖邊上的高樹結福袋,結果他們二人狠心地將我推下去,我還以為我死定了……”


  “唉。”


  顧文瀾輕輕撫拍她的後背,丈夫有心算計她,她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哪能抵得過他們?

  “別哭了,你與你孩子平安了,想來日後閻家必會手腳大亂。”


  顧文瀾冷冷一笑,誰能想到,從懸崖上摔下來的孕婦,居然還能逃過一劫,甚至母子平安呢?

  夫人搖了搖頭,“我不傷心,我就想知道,他們為什麽算計我?”


  於家已敗,閻家那種地位,至於算計一個遺孤嗎?


  顧文瀾嗤笑一聲,“還能如何?要麽為利,要麽為人,就這兩樣。”


  閻彥和他表妹也是忒不簡單,演這出雙簧戲是想要做什麽?

  夫人低下頭,眸光平靜,“他們推我下去時,我隱約還聽到他們說終於可以吞走所有的財產了。”


  “財產?”顧文瀾抓住其中的關鍵字眼,“看這樣子,於家是不是給你留下了一筆錢,好讓你衣食無憂?”


  本來她還納悶,於家如此無私奉獻,就不怕女兒受欺負嗎?不曾想到,於家還是留了後手。


  “……可是,我不知道有這筆錢的存在啊。”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她都不清楚,為什麽閻家會知道?


  這時候,晉陽公主冷不丁地開口說:“你爹救閻家的事情另有蹊蹺。”


  “這個……”


  夫人歪了歪頭。


  顧文瀾問晉陽公主:“表姐的意思是說於家不一定樂意救閻家,隻是閻家威脅了他,才不得不去救嗎?”


  “差不多,”晉陽公主淡淡道,“憑什麽於家一定得救閻家?隻不過是未來的親家罷了,幹嘛要舍下全部家產救與自己沒有血緣的外人?於家為什麽得罪上貴人?於家的那筆錢的去處,也是值得猜想的。”


  閻家於家之間的勾當,絕對沒有表麵上看上去那麽簡單,甚至很有可能還牽涉到夫人被算計的主要原因。


  夫人喃喃道:“說起來,我娘自殺也是很出乎意料,本來我娘心性堅韌,堅強得很,我爹以前出去做生意,一兩個月不回來是常態,都不見她有什麽特殊反應,從不會被外事壓彎了腰,偏偏,我爹一死,她就自盡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閻家,萬事不管。”


  仔細想來,這件事從頭到尾就十分詭異。


  顧文瀾牽了牽嘴角,“原來閻家的算計從以前就開始了,難怪了。”


  一會好一會壞,估計也是算準了夫人的想法,才敢為所欲為。


  她們這箱談話,大夫捧著飯菜進屋了。


  “熱騰騰的飯菜,趁熱吃。”


  大夫笑眯眯地招呼著。


  顧文瀾望著外麵的侍衛,疑問:“他們還沒有吃飯吧?”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