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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爭執

  “哦?大哥哥?”顧文瀾笑了,“是誰啊?”


  妙人、佳人、伊人三姐妹去學堂念書素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與學堂的學子交流不是特別多,如今難得結交了一個外人,顧文瀾是真的很想知道何許人也。


  “他高高瘦瘦的,胳膊都沒有我的粗,老是被他爹娘打,他沒有名字。”


  說到這裏時,妙人的臉色竟是憤怒。


  眼想當初她與顧文瀾認識就是因為生父不慈虐待姊妹,這會兒她親眼所見又一個被父母虐待的子女,妙人正義感爆棚,自然替他打抱不平。


  顧文瀾摸了摸下巴,“沒有名字?有小名嗎?”


  “他爹娘隻叫他二虎子。”佳人說道。


  佳人是第一個認識大哥哥的人,大哥哥瘦瘦弱弱的,躲在學堂附近偷聽夫子念書,形單影隻,神情專注,此情此景誰見了不心疼幾句呢。


  “二虎子被他爹娘毆打,是怎麽回事?”


  顧文瀾最討厭的就是毆打子女妻妾的人渣敗類,偏偏他們頂著親生父母的名義,最愛弄這些折磨人的玩意。


  顧文瀾有意替這個可憐的小孩子申冤報仇,問話時上心了幾分。


  妙人見狀,搶答說:“二虎子是他爹與親娘生的兒子,他的親娘很早之前就丟下他們父子跑去外地和其他男人在一塊了,他父親很生氣,染上了酗酒好賭的壞毛病,後來又娶了現在的夫人,他們一直看不順眼二虎子,年紀小小就得挑水劈柴做農活,雙手泡在冰冷的河水裏生了凍瘡,差點死於非命……”


  越說越火大的妙人索性將二虎子從小到大的經曆說了出來,悲慘的童年簡直讓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顧文瀾麵色看不出喜怒,隻就扯了扯嘴角,目光投向伊人詢問道:“伊人,你想怎麽幫二虎子?”


  二虎子這孩子可憐是事實,顧文瀾既然聽說了,也得拉一把,不過這孩子年紀太小了,還是男孩子,顧文瀾一時半會想不到合適的解決辦法安頓好二虎子。


  伊人沉吟片刻,後說道:“二虎子大哥哥喜歡讀書,隻是家裏不讓他讀,還虐待他,伊人認為小姐可以把他買下來,當做奴仆,供他念書。”


  升米仇鬥米恩,顧文瀾不想養一個白眼狼在身邊。


  但是,這二虎子的處境太淒涼,她也做不到置若罔聞。


  “來顧家當下人還是年紀太小了,”顧文瀾還是否決了這個提議,“你們三姐妹找個時間把他帶過來,屆時我們問問他的看法,我會盡量安頓好他。”


  妙人三姐妹忽然提起二虎子,無非是希望顧文瀾伸出援手救救二虎子。


  顧文瀾不忍弗意,外加舉手之勞,幫就幫,當做結交善緣。


  “謝謝小姐!”


  妙人三姐妹神色激動。


  二虎子她們雖認識時間不長,但對方沒有惡意,她們一直想著幫他一把。


  現在好了,顧文瀾同意拉二虎子一把了,她們的心願達成了。


  三姐妹臉上欣喜的笑容怎麽也掩蓋不住,顧文瀾微微一笑,“二虎子不能一直這樣叫,我也不知他姓什麽,我冒昧替他取一名——茂則,願他行事坦蕩有原則。”


  名字都幫忙取了,妙人三姐妹這下子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姐,二虎子,不,茂則哥哥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妙人三姐妹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的喜悅感激是千言萬語都說不盡的。


  顧文瀾啞然失笑,“別那麽高興,等你們的茂則哥哥過來了,再高興也不遲。”


  “是!”


  了結了一樁心願,妙人三姐妹還有功課要做,先行告退了。


  顧文瀾揮退左右,房內隻有她一個人,她揉了揉眉心,語氣帶著幾分倦怠,“還用我請你出來嗎?趕快出來吧。”


  話音未落,一白衣男子翩翩然從屋頂上一躍而下,此人不是竇硯離還能是誰?


  顧文瀾實在是被竇硯離的神出鬼沒弄得沒脾氣了,一頓沒好氣地抱怨:“竇硯離,我說了多少遍了?別天天這樣出現在我的房間裏,我的房間不允許外人出入。”


  說真的,兩世為人,什麽樣的人顧文瀾沒見過?奈何竇硯離這家夥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夥,初次見麵就敢算計她這個救命恩人置於死地,後來數次碰麵,不說是場麵和諧,但也談不上剖心置腹,各懷心思。


  眼下竇硯離再度出現在她的房間內,顧文瀾一下子沒氣了,沒興致與這個家夥玩你猜我猜的遊戲。


  ——竇硯離喜歡她,她已經確認了,自己對竇硯離僅僅是朋友之間的感觸,離愛情真的很遙遠。


  竇硯離揚起嘴唇含笑道:“顧四小姐,你還真是熱心腸,什麽人你都救。”


  某種意義上來說,竇硯離與顧文瀾的初遇就是得益於顧文瀾的出手相救,雖然那是竇硯離單方麵跑去她的馬車裏,設局誆騙她的。


  顧文瀾無語:“我救妙人她們,以及二虎子,也隻是我遇見了順手拉把手,絕對離好心人遠得很。況且,我顧文瀾又不是什麽好人。”


  兩輩子加起來,顧文瀾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心地善良的救世主。前世日子無憂無慮之際,她即便不存惡意害人,卻也離體諒他人、豁達大度這些形容詞遠得很。心裏一直想的是後宅與家人,非常少關注別人過得怎麽樣,也甚少主動幫人一把。


  ——被嬌生慣養長大的姑娘,如何體察人心險惡?


  她於前世最迷茫、最慌亂的那段時光裏,除卻想辦法救顧家人出來,剩下的隻是對仇人的恨意。


  細想想,自己在最得勢時都未曾想過樂於助人,也難怪最後落得個全家被殺的結局。


  一飲一啄,盡在掌握中。


  而今她再度歸來,報仇是第一要緊事,接著是協助晉陽公主完成社稷大業,至於其他方麵的,還真的是沒有想太多。


  顧文瀾的這番話聽在竇硯離的耳裏就另有一番意思了,他說道:“你不是好人,誰還會是呢?我們活在這個世道,本就不容易,不可能事事趁人心,事事趁人意,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別給自己留下遺憾,無愧於心。”


  竇硯離自小經曆坎坷,曆經兩次親人去世的慘劇,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怨天怨地,他很小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弱者被人欺,自己不強大,最後隻會淪為上位者算計的棋子。


  ——自己強大了,才有資格埋怨社會不公、人心不古。


  顧文瀾勾了勾唇,意有所指:“隻是,遺憾太多了,未必就能如願。我救了二虎子,並給他改名茂則,無非是想著妙人她們求助到我這裏了,不拉一把也不行。我做不到普度眾生,但我絕不能坐視不管,畢竟……這是我作為一個外人所能做到的事情。不求給茂則錦衣玉食的生活,隻求給予他不一樣的人生,他困於家庭的影響,偷偷地躲在學堂附近學習。這樣一個苗子,我都知道了,那就拉他上岸,看看他將來能走到哪裏吧。”


  或許是經曆了家破人亡的慘劇,顧文瀾今生莫名地對她從未正眼看過的底層百姓關注頗多。


  前世的她是一個標標準準的大家閨秀,過著富貴奢華的生活,不知人間疾苦。


  她重活了這輩子,自詡要做出點成績,所以才會對底層百姓,尤其是女子愈發關注。


  ——說白了,她是動機不純。


  “你和我說要大魏河清海晏、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你還要手掌天下權,讓所有人都不敢欺負你們顧家的人,你有這個同理心,已經成功了一半。”


  竇硯離望著顧文瀾充滿了溫柔,多少身居高位的達官顯貴都尚且做不到體恤民生,然而一個豆蔻年華的閨閣小姐卻有如此誌向,從這一點來說,無數男子應該汗顏的。


  顧文瀾搖了搖頭,“我隻是空口說大話,真正需要我時,我就是一個廢物,幫不了忙。”


  大約這就是生為女子的悲哀,顧文瀾與晉陽公主在淮洲做了那麽多事,明麵上她們的功勞無法公之於眾,因為那些文武百官會非議,並且太早將她們置於人前,也不是什麽好事,她們的根基太薄了。


  神情中盡是無奈譏諷之色,竇硯離見狀,低聲勸說:“顧四小姐,你能堂堂正正走出來,精心籌謀那麽多事情,已經很了不起了。看樣子,我沒有看錯你。”


  他找上她,的確是動機不良,畢竟那則預言,他不得不在意。


  眼前的這個小姑娘雖然不足為患,但日後,必定成為心腹大患。


  被他這麽一說,顧文瀾忽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忘記問他一個問題了。


  “竇硯離,我問你,你為什麽找上我,要我扶持晉陽公主登上大寶?”


  顧文瀾的語氣鄭重其事,如果仔細一聽,還能聽出她話語中的忐忑。


  其實,她很懷疑竇硯離接近她的目的,她隻不過是丞相愛女,邵皇後喜歡的外甥女,身份高歸高,但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家閨秀,沒有任何奇特之處,竇硯離這個人無利不起早,何必主動靠近她這個顧家四小姐?


  晉陽公主要登頂也不應該找她,她於朝政大事沒有一絲影響,空有虛名,還不如找她的兄長與父親顧盛淮,他們在朝堂上能夠幫到的忙,遠比她多得多。


  竇硯離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麽,顧文瀾重複了一邊,“你說吧,我不會怪你。”


  反正,左不過是一些陰謀詭計罷了,她還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也沒什麽,”竇硯離輕描淡寫地略過這個話題,“晉陽公主身懷鴻鵠之誌,果斷利落,楚崇賢仁德寬厚,好是好,就是欠了點。”


  欠了點什麽,顧文瀾明白他的意思,無非是說楚崇賢不懂小人陰謀,行事治國偏向於帝王心術這種正大光明的手段。


  ——備受矚目的一國儲君,還需要學什麽小人陰謀嗎?不需要,他是大魏未來的繼承人。


  顧文瀾不知為何不想聽到他這個回答,追問說:“哦?我表哥即便不如皇上姨父雄才偉略,可也算得上一個合格的太子,你如此看低他,真是……”


  “顧文瀾,”竇硯離喚了她的全名,“你不需要這樣激怒我,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麽,隻是眼下不是時候……”


  “不是現在,那是什麽時候?”


  場麵一下子僵持不下。


  顧文瀾板著臉,寸步不讓,竇硯離神神秘秘,就是不肯正麵回答顧文瀾的問題,這樣的兩個人能夠不吵架,也是奇怪事。


  雙方互相對峙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顧文瀾的耳畔邊隻聽見竇硯離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無他,她很好罷了。”


  很好?


  顧文瀾被欺騙的憤怒湧上心頭,衝著竇硯離喊道:“竇硯離,你又騙我。她有鴻鵠之誌,你是怎麽知道的?我是晉陽公主的表妹尚且看不出來,遑論是你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了,竇硯離,你究竟在籌謀什麽大事?晉陽公主與我,在你的計劃到底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你說啊。”


  顧文瀾這一次是把心裏所有的疑惑全部問出來了,她惡狠狠地瞪著竇硯離,似要吃了竇硯離。


  竇硯離垂眸不語,還是不回答。


  顧文瀾被他的反應弄得心灰意冷,擺了擺手,“你不說,是不是因為我和晉陽公主真的隻是你利用的對象?你所謂的喜歡我,隻是哄哄小孩子的謊言,而我,不值一提,扮演不值一提的工具?你說,今天一次性說完,憋拖拖拉拉的。”


  竇硯離那什麽話都不肯說的態度實在是氣到了顧文瀾,顧文瀾自詡她對竇硯離不說是完全坦白,但也盡量坦誠了。


  結果這個人是如何回報她的?他的身世、他的計劃,隻言片語都不肯泄露,難道這就是他所謂的深情嗎?

  竇硯離皺了皺眉,“顧四小姐,我已經說過了,你與晉陽公主是我有意讓你們完成大業的對象,晉陽公主她比太子,更多了……”


  “多了什麽不重要,你的回答讓我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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