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定
“你父親雖為文人,但其眼光、手腕,絕對不遜色於任何人。”
竇硯離難得褒揚這樣的一個人。
顧盛淮與燕歸來曾經是京城並列的雙絕才子,可到頭來,燕歸來與他的愛人死於非命,顧盛淮步步高升,官場盛隆。
他都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天爺存心開的玩笑了。
“我爹爹對我娘……”顧文瀾淡淡一笑,“我娘年輕時第一個看上他,覺得他長得俊,人也溫柔,奈何當初我娘身份微賤,門不當戶不對,嫁過去隻能為妾,很多時候我娘就是嘴上念叨念叨,壓根就沒有心存幻想。到後來,我姨母一步登天,緊接著我爹我娘成親了,有了我們四兄妹,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幸福祥和,大抵命運就是這樣的有趣吧。”
雖然前世顧家遭遇了滅,邵氏與顧盛淮這輩子恩愛兩不疑,子孫滿堂,富貴榮華皆有,就算是落得滿門悉滅的結局又如何?
想來,顧盛淮邵氏在黃泉相聚時,亦不後悔。人生在世,不在歲月長短,而在於不負韶華,與親人度過的時光縱使是須臾,也是幸福的。
想著想著,顧文瀾突然有點羨慕她爹娘之間的感情了。
一個邱宇傑,她是耗盡心力,落得滿盤皆輸,而竇硯離,心意不明,未來的走向也很難說得清。
感情一事,總歸是看緣分的。
竇硯離不知顧文瀾所思所想,他淡淡說道:“你有這樣幸福的家庭,是你的運氣,這輩子得遇這樣的父母,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呢,你很幸運。”
竇硯離的親生父母皆不慈,養父又離奇死去,在親緣方麵竇硯離是真的沒有這個運道,好生體會一把被親人在意的感覺。
故而,竇硯離比起一般人所在意的,反倒是冷淡不少。
性子冷清,心腸狠毒,這就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晦溟公子。
顧文瀾挑了挑眉,“我爹娘是京城所有人羨慕的對象,沒有妾室通房,夫妻二人和和美美的,百裏挑一的夫婿,偏生被我娘看上了。多少人羨慕不來呢,我小時候還幻想過找我爹這樣的人在一起算了,後來……”
“我發現,我爹是千千萬萬的人裏,少之又少的一部分。”
顧文瀾抬眸凝視著竇硯離,似笑非笑,“竇硯離,你一直說喜歡我,我想問你,你要是將來娶了我,會不會納小娶妾?”
她前世今生都不允許有其他女人和她搶丈夫,這是她的驕傲、底線。
她的丈夫必須對她一心一意,想要左擁右抱?哼!想得美。
竇硯離聞言,巧笑回答:“你說呢?顧四小姐。”
一直以來,竇硯離都是稱呼顧文瀾為顧四小姐,而非瑞敏郡主,想來也是夠奇怪的。
顧文瀾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再次重複一遍:“我問你,如果以後你娶了我,會不會去外麵尋花問柳、左擁右抱?”
這個問題必須一開始就得確定,可千萬別給他心存僥幸,以為她是好惹的。
被人罵為妒婦又如何?她最不怕是就是旁人的蜚短流長,世俗的眼光哪一點及得上她過得幸福快樂來得重要?
她重活一遭,可不是來給自己受氣的。
“不會,永遠不會。”竇硯離堅定說道,“你厭惡納小,我也不喜歡,本人有潔癖,不想碰自己喜歡的以外的人。”
雖無深情款款的表白,但這番話遠比那些天花亂墜的誓言來得真摯誠懇。
顧文瀾笑了,“這是你說的,不會納妾,但是……”
“我還是不放心你,你們男人向來是說一套做一套,出爾反爾,男人的嘴要是能信,母豬都能爬樹了。所以,竇硯離,你喜歡我沒問題,不過我是暫時不考慮你的,你要明白,懂了嗎?”
顧文瀾神情冷肅,雙眸彎彎,缺莫名地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竇硯離一怔,後點頭應道:“我當然知道,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考慮我,是因為不喜歡我等到以後你喜歡我時,再來談談。”
“誰說我會喜歡你的?”顧文瀾一聽此話,不悅地眉頭緊鎖。
這個竇硯離,有事沒事就愛說些沒用的廢話。
顧文瀾心裏暗暗腹誹著,旁邊的竇硯離卻是莞爾,忍俊不禁:“是是是,你不會喜歡我,全怪我自作多情了,都是我一個人喜歡你,不關你的事,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哪一點配得上你顧家四小姐啊?我竇硯離充其量就是挑菜的農夫……”
“行了行了,別再說了,”顧文瀾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忙擺手製止,“越說越離譜了,你和我僅僅是朋友,就這樣。”
“是。”
竇硯離說道。
二人又莫名對視了一眼,然後才紛紛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顧文瀾背對著他,一陣沒好氣:“你說啊,英王府的穆側妃與穆同暄,該不會是……”
“小心!”竇硯離來不及多說什麽,說時遲那時快,趕忙抱住顧文瀾躲過致命的一劍。
顧文瀾見狀,先是提起放在桌上的流寒劍,接著破空拔劍,開始應對莫名其妙出現的箭矢。
“有人盯上我們了,小心為上!”
竇硯離冷靜提醒道。
他武功高強,這些流箭算不了什麽,但對於習武不久的顧文瀾來說,這些突如其來的箭矢,那是如臨大敵。
顧文瀾有條不紊地後退好幾步,翻了個跟鬥躲過了箭矢,流寒劍的劍鋒犀利,所到之處箭矢皆被轉下。
箭矢從窗外射入,沒過多久門口也飛來箭矢了。
竇硯離眯了眯眼,踹開大門,著手解決門口的敵人。
整個客棧被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緊緊包圍著,目標是顧文瀾一行人。
潘信潘仁嚇了一大跳,抱住惶恐不安的芳芳一頓撫慰:“芳芳別怕啊,很快就有官兵的,別怕別怕……”
“大哥,大哥……我……”
芳芳指了指隔壁,“顧公子那邊會不會出事了?”
“這……”潘仁踮起腳尖,悄悄看了一眼,所見之景,令他瞳孔緊縮,急呼道:“糟糕了!有人要傷害顧公子他們,我們兄弟們該去保護他們。”
“青天白日的,誰敢傷害顧公子?”潘義衝開大門,想要去救人,走到門口處時,被潘誌攔住了,“你去做什麽啊?三腳貓功夫,救什麽救,別輕舉妄動。”
被他這麽一番搶白,潘義好不容易湧上來的衝動立即消失了大半。
他赧赧道:“那該怎麽辦?眼睜睜地看著顧公子他們陷入困境也不管不顧嗎?”
顧文瀾與晉陽公主那是他們的貴人,她們要是出事了,誰來拉他們一馬?
“別急,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潘誌冷靜勸說,他是這群人裏腦袋最靈光的,武功最差,卻不容小覷。
芳芳不明白,她隻知道顧公子出事了,要去救人了,於是拉開嗓子哭道:“公子,公子……”
“芳芳,你別傷心,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出事的。”
潘信摸了摸芳芳的頭,隻好幹巴巴地說著空頭支票。
誰知道會怎麽樣呢?
“真的嗎?”芳芳眨巴眼睛,“她們真的一定好好的嗎?”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顧文瀾晉陽公主二人出身名門,絕非普通人。眼下她們遭遇了危險,可不能坐視不管。
“嗯,一定。”
潘仁、潘義、潘誌齊齊點頭,潘信也含笑示意。
芳芳默默地看了幾眼,然後就不說話了。
頓時,大家鬆了一口氣。
大門被關上,潘家寨的兄弟們靜靜地等待動靜過去。
另一廂,顧文瀾與竇硯離齊心協力,總算是將對方的箭矢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幕後黑手下了大手筆,每一支箭矢都塗抹上不同的毒藥,表明了是要置我們於死地。”
竇硯離冷冷一笑,露出一口白燦燦的牙齒,字裏行間流露出一絲絲滲人的殺氣。
這些人還敢打主意到她頭上去,簡直是不知死活。
“嗬嗬!讓他們盡管放馬過來,我不介意來一個血流千裏。”
顧文瀾抬起下巴,神情堅定。
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狗東西,一路追殺到這裏了。
“小心。”竇硯離提醒顧文瀾她左後肩有一箭矢飛射過來,顧文瀾輕功一躍,往房梁上一跳,當即躲過去了。
所幸來到了外麵,那些箭矢飛不到她這邊了。
隻是,站得高了,那四麵八方的箭矢源自於哪裏,也就看得一清二楚。
“喲嗬,你們大費周章的,就是衝著我來吧?趕快有什麽招數,盡管使出來。”
顧文瀾手持流寒劍,淡然自若地掃視四周,聲音傳遍周圍。
這時,一塊大石頭忽然從東麵發射過來,顧文瀾見狀,挑起劍來一躍而上,那塊襲擊人的石頭一下子變成了兩塊,碎了。
“豈有此理!這個妖女,我要你好看!”黑衣男怪聲怪氣的語調聽著就讓人不舒服,就好像是烏鴉亂叫。
顧文瀾緩緩落地,勾了勾唇,“我知道你是誰,還請趕快出來,別到時候我請你出來時,麵子就不好看了。”
這群人與上次江南之行襲擊她的人一模一樣,多半又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敵人——穆側妃了。
當初陳紹之還讓她別關心此事,穆側妃出於穆家,穆家、柳家的八卦,她可是知曉不少。
“哼!妖女,上次沒有殺了你,這一次一定要了你的狗命,來人,給我殺。”
話音剛落,黑衣男後麵迅速跑出了幾個蒙麵男,他們手中各自拿著一把疑似火槍的武器,弓弦一拉,一霹靂火光直直地往顧文瀾這邊衝過來。
顧文瀾當即用流寒劍抵抗,孰知對方不僅來一發,很快再來一發,幾發下來,顧文瀾不得不往後退幾步。
此時,竇硯離已經全部解決完房間內外的小嘍嘍,正好去到房梁上與他們來一決勝負。
晴空如碧,爭鬥不息,仿佛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妖女,主上說過,要你的項上人頭,你別心存僥幸,以為有人來救你。”
大汗涔涔的顧文瀾提起十二分的力氣抵抗敵方,奈何敵方攻勢太猛,她幾近差點敗北。
顧文瀾不會輕易認輸,邵家的人從來不知道認輸二字是怎麽寫的,陳紹之邵徹上了戰場,向來隻有碾壓敵軍的道理,焉有投降失敗的道理?
“有沒有人救我,不重要,反正,你們死定了。”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顧文瀾忽而悄然無聲地來到黑衣人的背後來了一個聲東擊西。
竇硯離砍下那些火槍發射的炮彈,冷冷一笑,“雕蟲小技。”
他用他腰間的軟劍斬下了一個又一個人頭,自然也包括火槍使用者的那幾個人。
火槍落入竇硯離手裏,局勢徹底扭轉。
與黑衣人一夥的皆被控製住,黑衣人恨恨咬牙:“咋就那麽好運氣,次次脫離險境?”
“彼此彼此,比起你的招數,我自愧不如。”
顧文瀾麵無表情地回望著黑衣人,眼底黑沉沉的。
“哼!死丫頭,我一定要殺了你。”
黑衣人想要掙脫顧文瀾的鉗製,卻被顧文瀾反置住,胳膊一掰,黑衣人吃痛,立刻大喊大叫了。
顧文瀾莞爾,“這就是你欺負我的代價。”
這個家夥幾次三番地要殺了她,不好好殺他的威風,心頭的這口氣順不下。
竇硯離見狀說道:“大勢已去就別掙紮了。我的軟劍,可不是繡花枕頭。”
這種人不給他顏色看看,還真以為自己多能耐了。
“穆側妃如此款待我,我要是不回敬一下,那就不好了。”
顧文瀾笑得高深莫測,“你對穆側妃,不是早就情根深種了?要不然,好好的大男人,咋一直跟著她?”
穆側妃長得漂亮,家世又高,偏生遇見了英王,估計黑衣人很不高興吧。
“妖女胡說八道什麽?”黑衣人憤憤道,“我對她根本就沒有什麽,我也不認識她,別胡說八道了行不行?”
“騙誰啊?”顧文瀾忽然靠近他,紅唇輕啟,魅惑無限,“你對她,早已經是愛而不得了,倘若不是英王,你才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