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救命
“你才餓死鬼呢,死皮賴臉地跟過來,還要分給你一串烤羊肉,哼!”
宋仙蕙不爽地偏過頭,嘴裏咬著羊肉,一邊說一邊品嚐。
杭嬌見狀,一臉嫌棄:“吃沒吃相,也不知道姨父姨母怎麽教你的,讓你變成這個樣子。”
被人質疑家教,即便宋仙蕙一向大大咧咧,也受不了了,索性嚷嚷說:“哎,我吃個羊肉咋就聯係上我的家教了?杭嬌,有本事你把手中的烤羊肉讓給我吃!”
“我不要!”杭嬌做了個鬼臉,表示反對。
“哼!”
這兩個人啊……
顧文瀾無語,接著開口:“宋小姐,杭小姐,雖然我知道你們兩位感情很好……”
“誰和她感情好了?”
宋仙蕙與杭嬌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瞧瞧,就這樣還說感情不好呢?
顧文瀾聳了聳肩,笑了笑,“宋小姐與杭小姐是表姐妹,這感情還能不好嗎?”
按照顧文瀾的標準來看,杭嬌與宋仙蕙典型的嘴硬心軟,刀子嘴豆腐心,雖然不似尋常人家的貴女和和睦睦,可是呢,論感情深厚,絲毫不比別人差。
想到這裏,顧文瀾掩唇一笑,開始品嚐起自己手邊的羊肉了。
晉陽公主咬了一口,滿意地點了點頭,感歎道:“這味道啊,很棒,香料足,肉質好,好上加好的享受。”
宮廷膳食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精細歸精細,但有時候吃久了難免會膩,正所謂山珍海味吃多了,也得吃點清粥小菜換換胃口。
晉陽公主是第一次吃到這麽美味的烤羊肉,味道又好,自然是稱許有加。
顧文瀾也誇獎道:“我們吃的烤羊肉,還真是名不虛傳,難怪生意那麽好。”
“我和她是表姐妹,卻不代表一定是相處好,我和她……”宋仙蕙突然插話進來,打斷了顧文瀾晉陽公主二人的談話,她嘟了嘟嘴,麵色緊繃,“她自己都瞧不上我,我幹嘛要死皮賴臉的?”
以前宋仙蕙與杭嬌還沒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好歹好聲好氣地說話是可以的,隻是後麵不知為何,兩姐妹一見麵,不掐個你死我活就對不起自己似的。
於是乎,二人間的來往幾乎是天崩地陷的晃動。
顧文瀾聞言,似笑非笑,“宋小姐,這話好像……”
“宋仙蕙,我哪裏瞧不上你?”杭嬌一說話就是濃濃的火藥味,她橫眉冷對,冷冷一笑,“我要是真的瞧不上你,早就自己一個人玩了,哪裏還會搭理你啊?淮洲那麽多的千金小姐值得我去結交,你宋仙蕙就是宋家小姐,也不需要我卑躬屈膝地去討好逢迎,你自己不想想,我哪裏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嗎?是罵你了,還是打你了?”
一長串話說出口,連顧文瀾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對表姐妹之間的情況好像比她想象中的還要來得複雜。
宋仙蕙漲紅了臉,聲音低低的,卻異常決定:“你一直嫌棄我沒有大家閨秀的端莊姿態,瘋瘋癲癲的,一點都配不上你杭家小姐的名聲。”
說到這裏,宋仙蕙顯然是積怨已久,字裏行間流露出一股濃濃的怨氣。
宋仙蕙自小被嬌寵長大,從來沒有受過委屈,別人遇見她,也隻有阿諛奉承的地步,豈有她看人臉色行事的道理?
同樣的,杭嬌也是一位有頭有臉的富貴小姐,天之驕女一枚,不比宋仙蕙來的差。二人還有親戚關係,本該親密無間,偏生勢同水火,像生死大敵一樣,想來她們之間的誤會隔閡的確是太深了。
或許是不願低頭的驕傲,讓她們漸行漸遠了……
“我那就是隨口一說,”杭嬌歎了一口氣,手中還未動過嘴的烤羊肉放置宋仙蕙的右手裏,麵色誠懇,“七歲那一年,我給你送過烤羊肉,你莫非忘記了?”
談及這件童年往事,宋仙蕙神色一怔,這件事她印象很深,畢竟這是杭嬌第一次給她送東西,當時她很珍惜那串烤羊肉,吃得津津有味,隻是……
“那串烤羊肉,是我娘買給我的,我想著你應該喜歡,就轉手給你了。”
杭嬌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懷念之色,微微一笑,街頭燃放的煙火升空,也絲毫掩蓋不了她的笑容,她說道:“宋仙蕙啊,你說我瞧不起你,但是說真心話,這些年我們不是一直和睦相處嗎?即便有口舌紛爭,也抵不過你我二人曾經的溫馨過去。”
這番話倘若換成一個年輕公子對女子說起,絕對是發自肺腑的表白。
然而,那是一個姑娘對她的親戚如此陳述。
顧文瀾與晉陽公主相視一笑,旁觀宋仙蕙她們接下來的動作。
“所以,你就能隨隨便便損我餓死鬼投胎嗎?”
宋仙蕙不吃杭嬌這一套,十分幹脆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沒有吃過苦的嬌嬌女,哪裏會明白什麽叫做委曲求全?
杭嬌深吸一口氣,正欲解釋什麽,這時候,一個婦人突然衝了過來,大喊大叫:“有人要殺了我!”
此話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顧文瀾神色一肅,詢問那個婦人:“誰要殺了你?”
雖然眼下不是大白天,但是大庭廣眾之下隨隨便便殺人,也忒膽大妄為了。
婦人瑟瑟發抖,說話時都結結巴巴:“……我……我……”
“臭娘們,哪裏跑啊?”一大漢從巷口衝了出來,提起一把菜刀,凶神惡煞地瞪著那個求救的婦人,讓人絲毫不懷疑,要是此時無人在場,估計大漢就要殺了婦人。
穿著粗布麻衣的婦人發絲淩亂,嘴唇發顫,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胳膊,嚇得三魂不見七魄隻敢躲在顧文瀾背後不出聲。
顧文瀾見狀,怒從心中起,冷笑問道:“不知這位大叔幹嘛喊打喊殺的?”
“喂!小白臉,我打我自己的臭娘們,關你屁事?不該管的別管。”
大漢惡狠狠地回罵道,說完還不忘威脅警告婦人趕快從顧文瀾後麵出來。
一見此景,顧文瀾焉有袖手旁觀之理?宋仙蕙與杭嬌二人也暫時放下矛盾,開始一致對外。
首先是宋仙蕙,“喂!她是你夫人,你咋可以這樣對她啊?什麽仇什麽怨值得你如此心狠地要殺了她?”
這年頭殺妻者為人不齒,這是一個作為人的基本原則。
杭嬌也緊隨其後附和:“大叔,夫妻沒有隔夜仇,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談嗎?至於這樣做嗎?”
你一言我一語的,直接令大漢氣笑了。他哈哈大笑:“這個賤人偷漢子被我發現了,難道她不該殺嗎?”
語罷還把脖子處的汗巾拿下來,大聲吼著婦人:“你這個賤人,是老子不給你錢花了,又或者是讓你委屈了,你還有臉和鄰居家裏的老王眉來眼去,你果然是不害臊的賊娘們,當初我就不該收留你,讓我丟盡了臉皮。”
越說越過分了,顧文瀾質問:“你說她偷情,可有什麽真憑實據?”
莫名其妙的,鬼知道這個人說的是真是假,反正她要管到底了。
大漢指著沉默的婦人,啐了一口,惡言惡語道:“我都看見他們摟摟抱抱了,難道還有錯嗎?”
隻是擁抱就是偷情不守婦道了?
顧文瀾快要被他的邏輯氣到了,於是冷聲道:“等到他們真的上了床,珠胎暗結,你再殺了她也不遲,更何況,你也沒有真憑實據說她偷情,僅僅因為一個懷抱就懷疑她,未免太草率了點。”
接著轉過頭看著害怕的婦人,輕聲道:“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背叛了那個男人,與其他人眉來眼去的?”
講道理,顧文瀾對大漢的說辭半信半疑,她就是路過的人,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如果撒謊騙人,也不好說啊。
婦人一聽,頭不敢抬,小聲說:“我……”
“支支吾吾的,趕快說啊,不然的話,他就會殺了你!”
磨磨唧唧的脾性,可是讓宋仙蕙不耐煩了,連同杭嬌也失去了耐心。
“我……沒有。”
過了一會兒,婦人終於是把話說完整了,隻是顧文瀾發現她的嗓子似乎受了傷,嗓音不似平常人的清晰,更像是被火燒過了。
思及此,顧文瀾挑了挑眉,“大叔,她都說不是了,莫非你真的要殺了她嗎?你沒有了夫人,要重新找一個難免費時費力,還要等一段時間再娶,到時候你是否後悔起自己的舉動了?”
按理,喪妻需守孝一年,民間人家再不忌諱這一點,也會稍等一段時間,商定婚嫁之事。
這個大漢一說話就是婦人偷情,要把她殺了,顧文瀾總懷疑其中有詐。
“老子多的是女人可以娶進門像她這樣便宜又上不了台麵的賤人,死一個又受得了什麽?我今天就算是誤殺她,她也無處可以說理。丈夫殺妻,天經地義,她還偷漢子了,我殺她難道不應該嗎?”
大漢一臉頭頭是道的樣子,可沒把顧文瀾看笑了。
所以這就是他肆意妄為殺人的理由嗎?僅僅憑借懷疑,就能抹去一個人的生命,這個大漢太大膽了!
於是她說道:“殺了阿貓阿狗,最起碼人類都得心疼半天,雖說大魏律法不保護女子,對丈夫殺妻判得極輕,但是這不意味著你自己殺人就無錯了。大魏律法有雲,殺人者死,王親貴戚,平民百姓都得遵守這條律法,莫非大叔你還不知道嗎?她有錯,就得交給官府處置,要是天底下所有人都像你一樣隨意殺了她,那麽將大魏律法置於何地?天威何存?”
尾音拉長,漫不經心至極,卻鋒芒畢露,讓人不敢逼視。
大漢被回嗆了,隻好板著個臉,強裝鎮定:“喂!這是我的家事你一個外人,管那麽多想要做什麽啊?這個臭娘們是不是給你塞錢了,令你這般替她說話?”
“她沒有賄賂你,反倒是你卑劣的行徑讓我不得不站出來主持正義。”
顧文瀾高高地抬起下巴,目光如炬,義正嚴詞道。
一邊的晉陽公主微笑以對,宋仙蕙與杭嬌早已被顧文瀾挺身而出的行為迷得七葷八素,不知東西南北了。
“你你你!”大漢氣得說不出話了,隻能瞪著婦人,提起菜刀衝過來,“我就要殺了你這個女人,我看看還有多少人給你撐腰!”
顧文瀾眼明手快地踹了大漢一腳,不等大漢反應過來,顧文瀾當即抽出佩劍,將他的菜刀踢得遠遠的,晉陽公主隨即撿起來。
流寒劍逼至他的脖子處,寒光粼粼,劍尖還帶著一滴鮮血,大漢簡直要被嚇死了,連忙叩頭認錯:“我我我……錯了,求大俠饒命啊!”
如此快的認輸,顧文瀾的陰謀中飛快地劃過一絲冷意,輕嘲出聲:“我還以為,你的膽子很大,倒是我大錯特錯,欺軟怕硬的狗東西罷了。”
話音剛落,顧文瀾就對婦人問道:“你想怎樣處置這個人?”
畢竟是她的夫君,處置權還是交給她比較好。
婦人一愣,雙眸低垂,神情恍惚:“我……不清楚。”
看樣子是一個沒有主見的女人,要不然也不會被大漢步步緊逼至此。
顧文瀾心中輕歎,麵上卻道:“殺女人從來都不是一個男人該做的行為,是窩囊、愚蠢的表現,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可懂了?”
流寒劍輕輕地在大漢脖子處劃出一道血痕,大漢的嗓子眼都要跳出來了。
還能如何?在絕對的武力威脅下,大漢隻好道:“是我的錯,我的不對,我不該想要把那個……殺了,沒有查清楚久殺人,我錯了。”還哭了,看樣子是真的嚇得不輕。
顧文瀾涼涼地瞅了夜空月色,皎皎空中孤月輪,遠方煙火繁盛,好一個淮洲夜景,但是在繁華之下,掩藏的盡是為人不知的齷齪事。
顧文瀾想清楚了,她來湘水畔,一是為了晉陽公主,二是為了天下太平。
她的願望……
“顧嵐,這個人交給我吧。”
宋仙蕙毛遂自薦。
大漢隻是平頭老百姓,宋家家大業大,殺他不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