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計劃
左一口蒲柳之姿,右一口貧生,可沒把顧文瀾聽著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行行行,你給我閉嘴啊。”顧文瀾擺了擺手,讓他別再說下去了。
這會是蒲柳之姿,鬼知道下一刻會不會是傾國傾城了?
顧文瀾如此明顯地嫌棄,竇硯離自是不好再說下去,嘴角一揚,反問道:“那麽……顧四小姐,你是否願意原諒小生的一時嘴誤呢?”
目光炯炯,包含期待與溫柔,仿佛在這一刹那,顧文瀾是他竇硯離的天地,誰也比不了。
顧文瀾麵色平靜:“我長得比你好看多了,小時候陛下還抱過我,覺得我一臉富貴相,更不用說平城一半公子哥都認識我,將我列入平城美女的排行榜裏,你說,我會比你長得醜嗎?”
歪了歪頭,從鼻腔裏輕哼出聲,尾音拉長,似乎還是不太高興。
竇硯離莞爾,果然顧文瀾不好哄啊。
清了清嗓子,對顧文瀾柔聲細語:“你與日月同光,瑾瑜比潔,靜女其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說著說著,居然變成了表白。
顧文瀾聽完,沉吟片刻,後努了努嘴,“你拿古人的評語搪塞我,你還挺有趣的啊。”
是有趣,而不是厚顏無恥。
這個措辭修飾,令竇硯離眉梢一挑,笑容滿麵,“在我的心裏,你比任何人都來得重要。”
顧文瀾笑嗬嗬地拆他後台,“比你枉死的師父師娘、養父一家,當如何啊?”
愛不愛的,顧文瀾的確沒有太大的感情波動,但說實話,竇硯離真情實意地對她表達愛意,她也不能太不給麵子了。
好歹,她與竇硯離還需要進一步的合作。
竇硯離一聽,鄭重其事道:“他們皆已去世,未來是由我來決定的,他們給予了我不一樣的人生,我竇硯離銘感五內,必定替他們報仇雪恨。可是,這一切於你無由,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血海深仇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還在,怎可能和他們相提並論呢?”
換而言之,逝者已矣,重要的是考慮當下,而非其餘。
顧文瀾凝視著竇硯離,久久不語。
有些時候,活人比不了死人,更甭論是無辜枉死的親人呢。
“你倒挺重情重義的,”顧文瀾笑道,短短一瞬間,誰也不知道她的心裏在想什麽,“你的大仇你要報,你喜歡我,我不喜歡你,是事實,無論你說多少,如今的我無心情愛,心力交瘁。願你明白,將來即便你我二人發生了什麽,也講究一個好聚好散。”
顧文瀾不想在感情一事上多費功夫,她對竇硯離僅僅隻是好朋友的態度,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世間的情愛,見多了,也就無所謂了,她這一生注定隻屬於自己的宏圖大誌上。
假如竇硯離的這份感情變了質,移情別戀,那麽她也無怨無悔。
畢竟一開始,她就沒有認真對待過他的感情,他要另尋他人重新開始,自是無話可說,無錯可摘。
竇硯離無語,默默地注視著她。
大約,還是太急了點。
“沒事,我說過,我喜歡你,僅僅是我個人的問題。”
竇硯離說道。
顧文瀾瞅了他一眼,反問了一句:“要是我一輩子都不喜歡你,那麽你要怎麽辦?一輩子守著我,不離不棄?”
一輩子不喜歡竇硯離,莫非他就得一生一世守著她嗎?
沒必要,真沒必要。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沒有誰是必須圍繞著另一個人團團轉的。
她不是一國天子,也非竇硯離的誰誰誰,一個談不上至關重要的陌生人罷了,何必耗費一生的光景,傾注在一段注定得不到回複的感情上呢?
竇硯離有些急躁,隻是按下脾氣,語氣硬邦邦的:“有何不可?既然我心悅你,就不會輕易改變主意,此生除了你,我誰都不喜歡。”
語罷,微微扭過頭,似乎有點臉紅激動。
豪言壯語一說出口,顧文瀾頓時就驚訝了。
她大大低估了竇硯離對這段感情的執著與專一。
這個人……
喟歎一聲,顧文瀾笑了,“你還真是一個實在人。也罷,我言盡於此,不管你將來是否記得此時此刻的話,我反正是記住了,並且還會盯著你。我確實不喜歡你,但是嘛,敢做那些讓我討厭的麻煩事出來,你就等著三振出局吧。”
咬了咬牙,惡狠狠地瞪著竇硯離。
雖然依然沒有鬆口,可是顧文瀾很明顯是有意給竇硯離一個機會的,就看接下來竇硯離的表現了。
“顧四小姐,請多指教。”
竇硯離如沐春風般地說道。
整個人一下子精神多了,一點都不像方才那氣呼呼的人。
顧文瀾見在眼裏,眸光沉了沉,笑語嫣然,“指教談不上,待會我要去花王節,接近淮洲知府劉家大小姐,你可默默看著吧。”
劉之霏的情況,她已了如指掌,就等劉之霏與那位公子哥自投羅網了。
竇硯離微笑,“顧四小姐聰明伶俐,想來那劉家小姐,必不是你的對手。”
拍馬屁的恭維話,顧文瀾早就聽過無數遍了,這會再聽竇硯離說一次,顧文瀾聳了聳肩,沒有太大反應。
“劉之霏的父親與昌邑王裏應外合,決不能留,淮洲是昌邑的一道屏障,除掉淮洲知府,昌邑王必定狗急跳牆,到時候再名正言順地除掉他。”
顧文瀾眯了眯眼,開始琢磨起對付昌邑王與淮洲知府的辦法。
“那老頭子天天蝸居在王府裏縱情聲色,哪裏還有功夫理會淮洲的那點破事?”
竇硯離麵色不屑,他在昌邑做生意時,曾經與昌邑王打過交道,此人狹隘自私,狠毒專斷,絕非成大事的料。
——一旦成為人上人,此人絕對會危害天下百姓。
顧文瀾懶懶地靠在椅背上,雙手扣在後腦勺,似笑非笑,“那個老頭子之前還想要殺了我舅舅,若非靜雅郡主阻攔,估計昌邑王早就和衡山王一樣,被皇上問罪了。”
其實,她倒寧願昌邑王真的與衡山王一塊謀反,到時候朝廷也出師有名,名正言順地殺了他們。
隻可惜哦,昌邑王最後還是怕了。
“若想除昌邑王,淮洲知府就是一個突破口。”
竇硯離與顧文瀾相視一笑,一個計劃正在悄然進行中。
淮洲知府
劉之霏很不耐煩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她的侍女見她這般焦躁不安,連忙出言安慰:“小姐,別急啊,陰公子說過了,他一定會帶小姐離開這裏的,決不食言。”
侍女的安慰並沒有起到作用,反倒令劉之霏內心的不安逐步擴散,開始疑神疑鬼了。
“不對,陰郎一直就反對我們私奔的主意,如今這麽快就同意了,我怕其中有詐。”
冷靜下來的劉之霏這會兒總算是回過味了,對陰公子產生了一絲絲懷疑。
侍女低頭,猶疑不解:“這……不可能吧,陰公子素來與小姐兩情相悅,沒道理他要騙小姐啊。”
劉之霏與陰公子皆出身當地名門,隻不過陰公子乃是家中幼子,被家中長輩溺愛,性子上有些無拘無束,並且陰公子論排行、論才能,注定是無法繼承陰家的。
因此,劉知府才會多次阻撓他們二人碰麵,不就是認為陰公子沒有前途嗎?
但是,劉之霏不在意這一點啊,陰公子溫文爾雅,待人真誠,劉之霏就是看重了他這一點,才會不惜一切地也要和他在一起。
隻是,陰公子從來沒有吃過苦,也並不讚同私奔一事,平常聽見了多半是推諉反對,現在爽快同意了,劉之霏反倒是起了疑心。
“他確實沒必要騙我,可是其他人嘛,就不好說了。”劉之霏捏住帕子,神色冷靜。
年方二八的她清豔無雙,雙眸彎彎,似清風曉露,無愧為淮洲一地最為知名的佳人。
同時,她還擁有於容貌同等的智慧,才色無雙,淮洲知府很是看重她,與兩個妹妹一起,被稱為“淮洲三絕”。
侍女一聽,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小姐是說,他會同意與小姐離開,還是被……”
“很有可能,我的爹爹,一貫野心勃勃,不準許有人私自脫離了他的掌控中。”劉之霏的整張臉不見半分笑顏,陰霾天氣,烏壓壓的。
“他一心一意要把我送給那個人,哪裏容忍讓陰公子帶我離開啊?”
說到這裏,劉之霏似是記起什麽,恨恨地罵道:“我就說嘛,無緣無故那麽快同意這件事是為了什麽,原來還有她的主意。”
這個“她”不是別人,正是劉之霏的二妹劉之琦。
也不知為什麽,劉之霏與劉之倩感情很好,偏偏就是沒辦法與這個二妹熱絡起來,大約是誌不同道不合,又或者是某些不足掛齒的原因,反正她們二人一向是麵和心不和。
劉之琦與劉之霏不同,她膽大,狂放,又咄咄逼人,不是常人可以輕易降服的溫順小姑娘。
當然,這份野心與強勢,正好是淮洲知府欣賞她的地方,屢屢有做不了決定的地方,很多時候是讓劉之琦決策的。
劉之琦小小年紀,奈何腦袋瓜子比別人家的兒子來得聰明靈活,每每遇見外人,都要讚許一下劉之琦。
久而久之,劉之琦的美名就傳遍了大街小巷,劉之霏還清楚,她的父親是多麽遺憾自己沒有兒子。
外人嘲笑她爹陰盛陽衰,她爹何嚐不在意此事?
劉之霏勾了勾唇,譏誚道:“我的二妹估計是充當我爹的好軍師了,這會兒給我下套,想要抓我個正著。”
“那麽小姐,我們該怎麽辦啊?”
侍女問道。
她伺候劉之霏很久了,深得劉之霏的信任。
劉之霏輕輕一笑,“還能如何?當然是看好戲了。”
劉之霏主仆說話的空檔,淮洲知府在書房裏與二小姐劉之琦當麵談心。
“琦兒,你想要進東宮嗎?”淮洲知府笑嗬嗬地看著他最為倚重的二女兒。
他有三個女兒,老大太溫吞,老三又太冷,唯有老二,果敢機靈,正好不急不躁,遠比另外兩個女兒來得貼心。
因此,淮洲知府也傾盡全力地培養她,好讓她將來出人頭地,提拔一下娘家。
劉之琦點了點頭,“這是自然,東宮才是最適合女兒的地方。”
東宮,那是天底下無數女子向往的地方,權勢榮華皆有,對於一心一意要向上爬的劉之琦來說,東宮不就是她的不二選擇嗎?
“那麽,你可得好好把握住機會,皇上他要給太子殿下選妃,如何成功地入選,得看你的本事。”
淮洲知府負手於後,滿是期待地對劉之琦耳提麵命。
他這一輩子辛辛苦苦地給三個女兒投注了那麽多的精力,一直想要的就是滿門富貴。
他此生無子,是遺憾事,但是隻要他的女兒成為未來的一國之母,那麽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國丈,誰敢給他臉色看?
既是有了榮華富貴,有沒有兒子重要嗎?
不重要,女兒是皇後,這一點就比那些人強太多了。
“女兒明白,東宮太子妃的寶座,女兒一定想辦法爬上去。”
劉之琦語氣堅定地保證道。
東宮太子妃,之後就是皇後、皇太後、太皇太後。
她要的,就是繁花似錦的青雲路,才不是那虛無縹緲的愛情。
大權在手,什麽男人找不到?
“你大姐那邊不用多管,她衝昏了頭,以為與那個小公子私奔就可以長相廝守了?”淮洲知府話鋒一轉,提起了劉之霏與陰公子的話題,“享受過錦衣玉食的少爺小姐們,讓他們過回苦日子,那不是讓人笑話嗎?”
公子小姐們,不懂柴米油鹽醬醋茶,身邊都是仆人環繞的,哪裏需要他們費心費力?
眼下兩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小姐想要私奔,過一把民間百姓的日子,那不就是讓人看笑話嗎?
劉之琦淡淡道:“大姐真是糊塗,那陰公子算什麽牌麵上的東西,也敢私自帶人出逃?”
陰公子沒有蠢到極點,總算是知道給她通風報信,她才好攔住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