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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永寧侯

  家仆一喜,直呼道:“恭迎六小姐回府。”


  身後的奴婢也一並跪下,頓時聲音嘹亮。


  柳思璿見在眼底,眸光漸深,緩緩對他們開口:“你們起來吧。”


  柳思璿此次回京是單騎回來,她的貼身丫鬟都在馬車裏,她的父兄還要過幾天才到。


  家仆笑道:“六小姐回來,奴才等不勝欣喜,特意給六小姐備下了好酒好菜,還望小姐笑納。”


  有酒有菜,柳思璿聞言,不禁眼神一亮,笑容滿麵:“你們辛苦了,我很滿意。”


  接著,由家仆負責牽著柳思璿的寶馬踏入府中,柳思璿三步並作兩步,穿過回廊,廊簷下一丫鬟負責煎藥,柳思璿見狀,挑了挑眉,“這是有誰病了?”


  柳將軍府多年不住人,除了忠心耿耿的家仆丫鬟們外,柳家的一些人都跟著去了邊關。


  眼下柳將軍府拋去柳思璿這個主子,就沒有人還在柳將軍府裏。


  不知誰生病了,還要煎藥?

  “回稟小姐,那藥是老將軍囑咐奴才等煎來給他服用的。”家仆眼明手快地搶先回答。


  柳思璿一怔,柳老將軍征伐多年,身上早就落了病根,在山平關時一直服藥治病,這幾年病情加重,大夫囑咐柳老將軍不能輕易動怒,隻能好生將養著。


  現在回到京城,也的確是要日日服藥了。


  “你們且小心看著,別煎糊了。”


  柳思璿淡淡道。


  一想起柳老將軍的病情,柳思璿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無論如何,柳老將軍是疼愛她的長輩,給予了她無微不至的關懷,是她的親人,可是慈祥的長輩常年被疾病困擾,她這個當晚輩的,偏偏無可奈何。


  這是非常悲涼且無奈的事實。


  “是。”


  家仆瞅出柳思璿的心情不佳,悄悄對丫鬟使了眼色,丫鬟會意,忙繼續煎藥,家仆也應聲退下了。


  柳思璿由一開始的心情雀躍,腳步逐漸加重,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將軍府的花園裝置。


  柳將軍府並不修得氣派恢宏,更不奢靡華貴,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皆清新風秀,雅致天成。


  柳老將軍不僅是能征善戰的將軍,更是好書喜樂的風雅人士,將軍府還有一間琴房,專門擺放柳將軍從外麵搜羅來的一些古董。


  柳思璿緩緩走著,不知不覺中來到了大廳。


  此時廳堂內已擺上了熱騰騰的飯菜,府中下人皆垂首斂目,柳思璿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尚未洗漱,於是拐了彎,來到自己的閨房中,沐浴更衣。


  柳思璿回來,府中丫鬟也都前去等待她的囑咐。


  “我要沐浴更衣,你且去打熱水吧。”


  柳思璿一邊解下佩劍,一邊說道。


  丫鬟退下,獨留柳思璿一個人望著空蕩蕩的房間發呆。


  這裏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院外的大樹依舊鬱鬱蔥蔥,花木繁盛,而她,卻不再是小孩子了。


  回想著在邊關經曆的種種,柳思璿倚額,歪頭歎氣。


  佩劍被她放置牆頭,作為將門之女,她從小就和其他閨秀不同,習得一身好武功,以前在京城裏膽小怕事,什麽都不敢,被人欺負了也礙於自尊心不置一詞,那時候,是她救了她。


  那時候,她在想,這個世上原來不是所有人都像那些人那麽可惡的。


  於是,她勤學武藝,也逐步改變了自己的脾性,變成了人見人愁的“柳六小姐”。


  柳六小姐在京城的日子並沒有過得很久,柳老將軍請纓去邊關,皇恩浩蕩,允許全家都跟著去,她也一樣,年少時那份不一樣的友情,也隨之藏在心底。


  一走就是十二年,如今她已十八,尚未婚配,立下戰功,初露鋒芒。


  而她呢?

  柳思璿凝眉思索,心緒繁雜,想來想去都沒有想出頭緒,索幸起身,來到書架上隨意翻翻開。


  好巧不巧,丫鬟提著熱水回來了。


  柳思璿隨之走向梳妝台,坐下,放下頭發,對著鏡子,用手指描繪著自己的五官。


  五官秀麗,濃眉大眼,在邊關待久了,她有著小麥色皮膚,因常年習武五指生繭,不像其他小姐那般細膩。


  她的的確確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


  “小姐,可要奴婢為您梳妝?”


  丫鬟低聲詢問。


  柳思璿搖了搖頭,“不必了,你先退下吧。”


  “是。”


  丫鬟關門,徒留柳思璿一人在房中。


  柳思璿吸了一口氣,此次回京,建安帝詔他們全家進京,表麵上是天子恩寵,實則是另有乾坤。


  齊王去封地後依舊蠢蠢欲動,山平關外的蠻夷已平,不足為患,柳家是建安帝安插在邊疆的一枚暗棋。


  這麽多年了,柳家無怨無悔地守著山平關,從不問緣由,他們守衛疆土,護百姓太平,現在回京,思來想去也隻有與太子殿下有關了。


  邵家是楚崇賢的外家,可同樣的,柳家的支持一樣不容忽視。


  更何況,柳家是支持天子的保皇派,如此一來,太子殿下的地位將會愈發穩固。


  當然,除了這一點,也有建安帝有意安撫柳家,讓柳老將軍安享晚年的考慮。


  畢竟,柳老將軍一生為國,披肝瀝膽,勞苦功高,如今他已年過古稀,不趕緊回來,難道真的要死在邊塞嗎?

  邊塞的廣袤風光再好,又如何比得上家鄉的山水?

  柳家回京,啟用重用是一回事,支持楚崇賢又是另一回事。


  邵家占著外戚的敏感身份,即便他們謹慎謙遜、功勳卓著,可說實話,權貴榮華太盛,於邵家而言絕非好事。


  ——盛極必衰,亙古不變的道理。


  柳思璿發絲三千地垂落腰間,不像颯爽英姿的女將軍,多了幾分江南兒女的柔情似水。


  仔細端詳著,衣裳也換下了,鎧甲換成合身的錦緞睡衣,舒適蔚貼。


  柳思璿眯了眯眼,前去屏風後麵,盡情地讓自己泡在熱騰騰香噴噴的浴桶裏。


  洗漱時間不長不短,柳思璿穿上齊胸襦裙,粉紅褙子,端的是豐神美豔,風華絕代。


  柳思璿並不喜歡花時間在梳妝打扮上,她偏愛廣闊無邊的大漠戈壁,也喜歡獨賞夜雪的孤獨風流。


  簡簡單單地梳了一個發髻見左右無礙,於是打開房門,疾步至前廳吃飯了。


  飯菜很豐盛,很多都是柳思璿最喜歡吃的,柳思璿提前一步回府,也有自己的考量,見奴仆勞心勞力地準備飯菜,出聲讚揚:“管家,這些年你們在將軍府伺候,真的是辛苦了。”


  柳家無人,這些下人們孤獨地守著一家空蕩蕩的房子,還要定時打掃檢查,可想而知這其中的辛苦。


  管家是追隨柳老將軍多年的老人了,他姓劉,原本隻是一個在災荒年裏到處流浪的乞丐,後來被柳老將軍救下,教他讀書識字,長大後還專門給他找了一門親事,讓他得以有賢妻孝子。


  劉管家顧念其恩,一輩子忠誠地侍奉柳老將軍,不曾想過離開的念頭,如今已有孫子,也算是福祿雙全。


  劉管家客氣道:“小姐說笑了,老奴侍奉老將軍多年,老奴的一切,是老將軍賦予的,別說隻是守著柳家,就算是讓老奴去死,老奴也心甘情願。”


  死死死的,柳思璿不喜歡這一套,不以為然道:“管家,你可別隨隨便便就說死死死的。你都當爺爺了這些年沒有你的打點,柳家還能有這樣的一塵不染、井然有序嗎?這一切,都是管家的功勞啊。等到我爺爺與爹爹回來,我一定讓他們給管家好好獎賞一番。”


  “這……”劉管家麵色猶豫,“老奴平日吃的穿的,都是老將軍賞我的,老奴衣食無憂,老將軍他們不需要再給老奴賞些什麽了。”


  是個質樸重情的,柳思璿心中無比感歎,麵上依舊堅持:“賞罰分明,爺爺經常和我說賞罰不分明,以後誰會替你賣命?管家於柳家有大功,難道擔不起一個‘賞’嗎?”


  說到最後,柳思璿還拔高了嗓音,戲謔道。


  劉管家還能說什麽?感激涕零道:“老奴多謝六小姐、老將軍。”


  “行了,管家,這裏沒有什麽大事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柳思璿神色溫和,話裏話外不乏關心。


  劉管家聞言,拱手道:“奴才告退。”


  劉管家走了,其他奴仆自然也得退下。


  柳思璿不喜歡有人在她吃飯時晃來晃去,講究大朵快頤,非常快速地用完膳後,柳思璿前去後院。


  後院連接著花園,四季如春,繁花似錦,柳思璿獨自欣賞這片美麗的風光,心中無不感慨萬千。


  她自小離京,對家裏的一切有些遺忘了,不曾想眼下再度回京,家裏的一切在記憶裏複蘇了一點變化都沒有。


  “小姐,皇上派常總管來宣旨了。”


  一奴仆匆匆而至,向柳思璿傳達了這個消息。


  柳思璿皺了皺眉,平靜道:“我且前去。”


  欣賞風景的時間沒有了,柳思璿不敢多耽誤,跨步而至,常利群正與劉管家寒暄說笑。


  柳思璿衝著劉管家客氣作揖:“常總管好。”


  “想必,這位就是柳六小姐了,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單單那麽一站老奴都覺得威風堂堂。”


  常利群恭維一笑。


  他是建安帝跟前的紅人,甚少這般對人如此客氣有禮,除卻邵家人,常利群還真的沒有給誰這樣的和顏悅色。


  柳思璿心知肚明,那是因為天子重用柳家的緣故,常利群才給她三分薄麵,她萬萬不可自以為是,給人臉色看。


  “常總管說笑了,本姑娘不過是一介弱女子,論威風,常總管忠心耿耿地侍奉皇上,勞苦功高,深得陛下的信任,誰不知道常總管的大名呢?”


  柳思璿回之一笑,謙虛道。


  這樣的態度,無疑是給常利群一顆定心丸,他滿意地點頭微笑,接著才朗聲道:“柳六小姐接旨。”


  香案已經擺上,柳思璿跪迎聖旨:“臣女柳思璿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柳老將軍柳建華忠勇為國,披肝瀝膽,其子柳翟鎮守邊關,保百姓安寧,父子忠孝,著晉封柳建華太子太師、大司空,封柳翟為忠勇將軍、廣安侯,食邑三千二百戶……”


  “……柳六小姐柳思璿驍勇善戰,力克強敵,斬首俘虜兩千餘人,著益封柳思璿為永寧侯,食邑兩千戶……欽此。”


  封賞聖旨一長串念下來,搞得人眼花繚亂的。


  柳思璿聽完之後,隻有一個字:暈。


  沒想到建安帝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筆,直接給柳家所有人封賞了,包括柳思璿的母親也被封了誥命夫人。


  如此一來,誰不說一句天子隆恩呢?


  “臣女替柳家謝過皇上恩典。”


  柳思璿不緊不慢地說完,雙手舉起。


  她已被封侯,按理應該有資格去金鑾殿受賞的,不過建安帝提前在柳家宣旨了,也算是走了流程。


  常利群把聖旨遞到柳思璿的手裏,笑道:“永寧侯大喜,自打開朝以來,女子封侯的,也就那麽幾個,眼下侯爺立功受賞,那都是恩典啊。”


  這是拐彎抹角地告訴她,她的一切來源於建安帝,她要感恩。


  柳思璿微微一笑,“臣女僥幸因功封侯,仰仗與諸位將士同生共死,方有我的今天,今陛下封賞,已讓臣女誠惶誠恐,今後必當竭盡全力、誓死效忠、保家衛國。”


  “永寧侯好氣概,老奴這邊必定替你給皇上轉達。”


  常利群非常高興地打官腔。


  二人有來有往地談了一會兒接著常利群放下天子賞賜的其餘東西轉身離開。


  劉管家前去送人,柳思璿望著常利群的背影,笑容逐漸消失。


  莫名其妙的,常利群試探她想必是另有深意。


  “奴才恭喜將軍大喜!”


  “恭喜將軍,恭喜侯爺!”


  此起彼伏的道賀聲,柳家上上下下無不充滿了喜悅的笑聲。


  沒過多久,柳家的賞賜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快速地傳遍大街小巷。


  顧文瀾聽說之後,笑了笑,“公主殿下,你看看啊,這永寧侯,將來會不會成為柳家的頂梁柱?”


  晉陽公主坐在顧文瀾的對麵聞言答道:“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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