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太子妃人選
提起永榮郡主新認的妹妹,顧文瀾就想起瑞安長公主府婚宴上,碧荷是怎樣的惶恐不安。
文王把自己的女兒送給另一個女兒當丫鬟,正常人都做不來這件事吧,偏偏文王就是這樣做了。
“永榮是想要給你的妹妹一個恩典嗎?”
邵皇後抿唇一笑,神色溫和地望著永榮郡主。
大魏封爵十分嚴苛,親王的子女都尚且不能封為郡主,碧荷身為文王的女兒,按理的確可以封為郡主。
可是,碧荷的母親身份敏感,乃是早年被俘虜的西羌人。西羌與大魏敵對,縱建安帝不仇視西羌人,可西羌人對大魏恨之入骨,之前就策劃過一起刺殺案,最後宣告失敗。
很不幸,碧荷的生母就是刺殺凶手的孩子,這件事一出,碧荷的母親生活比較難過。
凶手被抓,建安帝無意再追究下去,但是苦了凶手留下來的家眷,處處受排擠。
碧荷的母親好在有幾分姿色,偶然被文王看重,拉來入王府當婢女,得了一次雨露,生下了碧荷。
可是,碧荷生母的敏感身份,注定了碧荷見不得光的生活。
文王對這對母女感情淡淡,再加上先王妃去世,文王也無意留宿後院。
就這樣,這對母女相依為命相處了五年,碧荷的母親得病去世。
碧荷一個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後來進門的繼王妃無意為難她,打算與文王說一聲,隻是不想,文王一句話,就把碧荷送到永榮郡主的身邊當她的丫鬟。
明明是王府千金,奴仆成群,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偏偏文王無情,有意掩蓋住這門醜事才會如此作踐碧荷。
碧荷從來沒見過文王一麵,對文王敬畏大於愛重,於是乖乖地伺候起永榮郡主,不敢心存幻想,直到前幾天永榮郡主在婚宴上把此事揭開,才徹底地讓碧荷走到了大家麵前。
如今文王對碧荷不聞不問,入玉牒也沒有這個姿態。
永榮郡主眼尾一挑,衣袖上隱約可見的鯉魚打挺閃閃發亮,她袖子一擺,恭請邵皇後:“永榮有個不情之請,碧荷雖生母獲罪,按理不能晉封為側妃、孺人、良子等,可碧荷的母親誕下碧荷,實乃大功,念在碧荷的情麵上,求皇後娘娘給碧荷母親一個恩典,也算是成全了碧荷母女的一番感情。”
碧荷母親微賤,又不受文王待見,王府的下人根本就沒有多少人把她看在眼裏,文王妃照顧永榮郡主與自己的幾個孩子都來不及,更何況一個沒名沒分的女人生下來的千金。
永榮郡主在數日前挑開這件事,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碧荷是個可憐姑娘,邵皇後心中唏噓不已,麵上遲疑:“這碧荷的母親本宮記得是罪人吧?”
碧荷的外公是因刺殺建安帝而獲罪被殺,碧荷生母隻是一個罪人,即便生下了碧荷,也很難擁有正當的身份。
不過……
永榮郡主輕笑,晉陽公主凝眸一望,隻見永榮郡主吐出幾個字:“確實是罪人,碧荷是天家人,身份尊貴,母親有罪,也不能抹去她貴為王府小姐的事實啊。”
對,碧荷生母的身份的確有問題,但這個世道是隻論生父身份的,換句話說,就算你是從牆角裏蹦躂出來的平民奴隸,如果你的父親是朝廷一品官,出身累世貴族,威名赫赫,還有誰計較你母親的身份呢?
說白了,碧荷生母的身份固然麻煩,可這一切放在碧荷父親這一邊來看,不成問題。
顧文瀾微微點頭,確實,碧荷是文王的女兒,這一點毋庸置疑,至於母親何許人也,也就不重要了。
“永榮懂事了。”邵皇後感到欣慰。
永榮郡主以前在京城就是一個人見人愁、鬼見發愁的神奇大魔王,輕易不將他人放在眼裏,眼下難得替她的異母妹妹求情,也是挺有趣的。
永榮郡主維持在嘴邊的笑容一滯,眸中的幽光轉瞬即逝,後又迅速恢複過來,平靜說道:“永榮憐憫妹妹可憐,才特意求皇後娘娘一遭。”
“行,此事本宮與陛下說一聲,到時候你妹妹和她的生母自然會有自己的身份。”
邵皇後很是爽快地應了下來,反正此事不是什麽大事,也很容易辦當年那件刺殺案沒給建安帝帶來多大影響,要給碧荷生母討封賞,也不是什麽難事。
“謝皇後娘娘。”永榮郡主低頭道謝。
旁邊圍觀的華清公主就笑了,“郡主數日不見,咋對一個沒感情的妹妹這般上心?”
永榮郡主此人高傲之際,就連她的弟弟都不輕易接近,偏偏剛才她還為一個沒有多少感情基礎的異母妹妹求來一份榮耀,還挺讓人看不懂的。
永榮郡主聞言,牽了牽嘴角,緩緩道:“妹妹無錯,何以這般遭罪?”
文王花心風流,後院內寵無數,子女成群,在這種家庭背景下成長的永榮郡主,怎麽可能對家裏的那幫兄弟姐妹存有很大的感情呢?
為數不多她很上心的,應該就是她的繼母文王妃與她的那幾個孩子了。
華清公主看不懂,猜不透,隻是若有所思地頷首,接著轉過頭,與華安公主咬耳朵了。
顧文瀾倒是有話要說了,她朗聲道:“永榮郡主,不知你可還記得柳小姐?”
“柳小姐?她是誰?”永榮郡主目露迷茫之色,顯然是不記得此號人物了。
也對,她們的交集已經是數年前了,當時永榮郡主與柳思璿才多少歲啊?如何會記得這麽小的一件事呢?
顧文瀾一本正經道:“山平關守將柳將軍的女兒,柳思璿。”
語罷,顧文瀾用眼角餘光偷偷觀察著永榮郡主的反應。
隻見當事人先是一愣,後似乎是記起了什麽,咬了咬唇,若有所感:“原來是當初被本郡主救過一次的柳柳小姐。”
柳柳小姐,是永榮郡主故意給柳思璿起的綽號。
因為柳思璿在柳家排行第六,柳六,柳柳,綽號就出來了。
華清公主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外號,不禁噗嗤一笑,“哎,永榮,你咋這麽給人起外號啊?”
柳柳這個外號一說出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哪家有情人起的昵稱。
“額……”永榮郡主頓時漲紅了臉,耳根子爬滿了紅霞。
顧文瀾見狀,驚呼不已:“哎喲,天不怕地不怕的永榮郡主居然臉紅了。”
“哈哈哈……”
寢殿內充滿了快活的氣息,眾人哄堂大笑,笑聲傳染給了每一個人,連在殿內伺候的宮人內飾們也都忍俊不禁。
永榮郡主羞紅了臉,直忙辯駁:“有什麽好笑的?那柳思璿回來了,我一定要給她好看。”
得虧她是姑娘,否則的話,她方才的臉紅害羞,指定被人誤會成什麽了。
“給什麽好看?該不會是帶她遠走高飛吧?”華安公主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湊趣,成功令永榮郡主與顧文瀾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這邊。
永榮郡主翻了翻白眼:“喂!我不是遠走高飛,我那是想要她給我還債,她當初欠了我很大一筆賬,現在她回來了,我不該找她嗎?”
不知為何,這番話落入知情的顧文瀾耳朵裏,就感覺別有一絲絲奇怪的意思。
大概是柳思璿對永榮郡主的愛太過驚世駭俗,她才會這樣猜測永榮郡主。
顧文瀾心中暗想道。
“是是是,討債,柳思璿回京,自然會被父皇封賞,到時候你去和她討債,她不敢賴賬的。”
晉陽公主恰到好處地打了圓場,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
永榮郡主摸了摸下巴,“那家夥是不是要被封侯了?”
“對啊,羨慕吧?柳思璿這會兒是真的厲害哎,以女子之身憑功封侯,簡直是太給我們這些姑娘們爭臉了。”
華安公主既是敬佩,又是羨慕地感歎道。
誰的心裏沒有建功立業的雄心壯誌呢?
隻是女子礙於種種原因很難發揮出她們該有的作用。
現在有個封侯的女將軍,華安公主自是無比崇拜。
不提華安公主,顧文瀾也敬佩啊,她要做的事情,不知何時實現,柳思璿封侯拜將的風光榮耀,她是欽佩豔羨至極。
“嗯,她很厲害,與以前不一樣了。”
永榮郡主眸光放遠,笑了笑。
這個柳思璿,變了。
眾人說說笑笑,聊了一會兒話後,永榮郡主有事告辭。
於是,寢殿又剩下邵皇後與三位公主,加顧文瀾。
顧文瀾起身說道:“皇後姨母,文瀾有事與晉陽公主先走一步,求皇後姨母見諒。”
“去吧,你們這兩個姑娘,整天混在一起,別人都分不開你們。”
邵皇後淡淡一笑,非常痛快地放走兩個姑娘離開了。
晉陽公主與顧文瀾隨後告辭離去。
華安公主拉住華清公主的手,嘟了嘟嘴,“二姐,我們要不找太子弟弟吧。”
楚崇賢對他的三個姐姐最為在意,四兄妹間的感情也非常好。
提到楚崇賢,邵皇後便揉了揉眉心,“太子妃的人選,趕快催你們的弟弟盡量定下來,老大不小了,再不娶太子妃,成何體統啊?”
楚崇賢素來對娶妻一事不是特別積極,對此事,建安帝與邵皇後那是一個發愁。
華清公主很了解楚崇賢的脾性,尷尬地撓了撓頭,猶豫道:“這……弟弟他有自己的主意,催他有用嗎?”
“有用也好,沒用也罷,太子妃過門是遲早的事兒,他別拖拖拉拉的盡快處理。”
邵皇後年紀大了,自然無法與年輕漂亮的嬪妃一樣受寵,隻是她有子女傍身,楚崇賢是儲君,太子妃人選她也就跟著上心了。
建安帝有意給楚崇賢找一位賢良淑德的名門淑女當太子妃,但是楚崇賢屢次三番拒絕了建安帝的賜婚,頗有一種無意婚娶的征召。
四皇子、五皇子年幼,三皇子齊王子嗣無望,算來算去,朝廷裏呼聲最高、且名正言順的自然就是太子楚崇賢了。
但凡不是傻瓜,就會知道這門親事會有多大的榮耀。
邵皇後這邊操心太子妃的人選,另一邊,顧文瀾與晉陽公主也提起了這件事。
隻是與邵皇後不同的是,晉陽公主從建安帝那邊得到了一個驚天大消息。
“不會吧?陛下他想讓我和……”顧文瀾指了指自己,滿臉的不可思議。
她是萬萬沒想到,她這輩子居然會被建安帝看重,當做未來太子妃的人選。
一時之間,顧文瀾不知說何是好,唯有沉默了。
晉陽公主見顧文瀾不說話,繼續說道:“文瀾,父皇他想給弟弟找一位名門淑女,未來好幫助弟弟管理後宮,當好一國之母,隻是父皇他對顧丞相另有安排,所以文瀾你……”
話說到這裏,顧文瀾是聽出來了。
顧家是慶遠侯府出來的,又是當朝丞相,權傾朝野,聲望斐然,若楚崇賢與顧家聯姻,這其中的好處自然很多。
但是,顧家與邵家已是姻親,現在又和太子掛上鉤,那些人估計又有話要說了。
並且,與皇家聯係緊密,總歸不是好事。
顧家已經是百官之首,榮耀至極,更不用說結親的邵家是當朝皇後的娘家,文武聯姻,不容小覷,要是這一次顧家真的出了一個當太子妃的女兒,不提建安帝怎麽想,首先那些小人就會開始上躥下跳了。
禍福相依,烈火烹油,這條康莊大道,可不好走啊。
顧文瀾苦笑一聲,“陛下他會允準嗎?”
建安帝猜忌心極重,薄情寡恩,對臣子們也不講絲毫情意。
顧文瀾嫁給楚崇賢,那毫無疑問是犯了天子的忌諱,強強聯合,那不是要造反的征兆嗎?
“這個父皇還沒有明確答複,文瀾,你不用擔心,你隻是人選質疑,不一定會是太子妃。父皇那邊,我會想辦法去說服他的。”
晉陽公主也不同意這門親事。
與楚崇賢聯姻,對顧家有害無利,本就惹人眼紅了,還要與未來的天子攀上那層關係,那不是授人以柄嗎?
一貫權衡利弊的建安帝,為什麽會有這個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