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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姐弟齊心

  杜若從鼻腔裏哼出一聲冷笑,“你從來沒有一天養過我們,憑什麽我要給你錢?”


  杜若的爹娘很早就病逝了,留給杜若的就是一家生意很不錯的臨月樓,杜若的外家曾經在杜若父母皆亡的情況下,親自過來找杜若說話。


  話裏話外都是把臨月樓送給他們,然後以後他們會考慮給杜若找門婚事。


  杜若簡直快要氣笑了,如此厚顏無恥的一家人,早年對她娘百般折辱,如今眼見有利可圖,眼巴巴地湊過來想要喝點肉湯,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事兒?


  杜若年紀雖小,但腦子不糊塗,義正言詞地否決了他們的提議,然後自己辛辛苦苦地經營臨月樓,才總算是有了點麵子。


  之前臨月樓生意半死不活時,不見他們出錢出力,現在臨月樓生意火爆,又想要沾光占便宜,簡直是臉皮忒厚。


  “我姐姐和我從來沒有拿過你們家的恩惠,還請你自重。”


  杜衡板著臉,嘴巴一張一合,輕嗤道。


  當年他體弱多病,即將命不久矣時,他們攛掇爹爹和娘把他丟掉,然後過繼自家的孩子當爹的嗣子,爹不同意,他們就四處造謠汙蔑爹娘。


  後來爹娘不幸病逝,這家人又沒臉沒皮地上門來趁火打劫,他與姐姐為什麽運氣那麽差,遇見了如此上不得台麵的外家?


  忙不僅沒有幫到,還熱衷占人家的便宜。


  ——道句禮義廉恥皆無,都算是小瞧了這家子人的下限。


  “哎,你們這兩個小鬼頭,”早年男子惡狠狠地磨蹭牙齒,用一種凶狠的眼神直瞪著他們,意圖嚇到他們,“你娘給在我們家白吃白喝了那麽多年,向你們家討回點利息,哪裏有錯了?”


  白吃白喝?


  杜若都快要被惡心到了,她娘辛辛苦苦地在外家操持家務,這些人好吃懶做,從不善待她的親娘,橫眉冷對,打罵羞辱是常事,時常吃不飽穿不暖,若非那些好心鄰居幫忙,說不定她娘真的就死了。


  她的外家,連累她的親娘年紀輕輕就病痛纏身,過早離去,如今可倒好,她娘的祭日,自己屁顛屁顛地過來質問,也不瞧瞧自己幾斤幾兩,也配嗎?

  “據我所知,我娘當時在家裏,經常給外公外婆做飯,天不亮就要洗衣,連學堂都沒有去過幾次,然後還要種田喂雞、放羊除草一年到頭新衣服不超過十件,穿的都是你們不要的,時常吃你們不要的剩飯剩菜,問題來了,我娘是白吃白住嗎?我娘那麽早就走了,難道你們就不該好好反省一下嗎?”


  杜若正氣凜然,目光如炬地盯著胖子的臉,胖子一下子就心虛氣喘,不敢多說話,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又開始挺直腰杆,叫囂道:“死丫頭,你懂什麽啊?招娣那死丫頭一年到頭話都不蹦出幾句來,車軲轆都比她有人氣,會做飯又如何?那是她應該的。盼娣、念娣她們也都洗衣做飯啊,憑什麽招娣搞特殊?”


  盼娣、念娣、招娣**裸地彰顯出這家子人的想法,想要兒子想瘋了,女兒隻是他們求子的工具。


  甚至於,連工具都不如。


  ——那工具,起碼還需要用它繼續幹活,不敢隨便打罵。不像這些女兒,既不用花錢,也無需費心費力地養活她們,直接嘴巴一開,隨心所欲地對待她們,她們就得替娘家幹活。


  這家子人,完完全全就是瘋狂且惡心的吸血蛭。


  “我娘就該死了?”杜衡不服氣地回罵道。


  他縱然年紀小,也知道娘親不容易,小時候時常見娘親躺在床上,他都怕死了。


  等到自己稍微懂事了,才知道他的娘原來過得這麽苦,沒有幾天真心快樂過。


  “招娣死不死的,幹我何事啊?又不是我害死她,是她命短活該早死。”


  胖子撇了撇嘴,麵色不屑。


  看看,他的親姐姐死了,連句好話都沒有,這種人還需要多說什麽?

  “確實,我娘病逝不是你害死的,而是你們全家人一起迫害她,害得她身心俱疲、紅顏薄命。”杜若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替自己的母親討回公道。


  她的親娘,死的時候才多少歲,她的父親,亦是那般年輕。


  即便母親不是被他們氣死的,可一點幹係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死丫頭,你又胡說八道什麽啊?”胖子吹胡子瞪眼,圓鼓鼓的大肚子往前挪了挪,然後罵道:“她自己得病死了,又不是我們下毒害死她的,命中的定數,和我們有什麽關係?再者,那個死丫頭連……”


  “閉嘴!”一清晰冷靜的女聲斷然插入,幹脆地把胖子的話堵了回去。


  晉陽公主與顧文瀾一紅一白地出現在胖子的跟前,她們的身前不缺侍衛保護,直接將胖子與杜若姐弟分開了。


  晉陽公主揮了揮衣袖,來到杜若的麵前,笑道:“想必這位就是文瀾經常提起的杜若姑娘了?果真是鍾靈毓秀,不錯不錯。”


  “杜若叩拜晉陽公主大駕。”杜若得益於顧文瀾的關係,曾經與晉陽公主遠遠打過照麵。


  晉陽公主?


  這下可好,胖子的眼神愈發亮了。


  賓客盡散,杜若姐弟本來要在這時候關門休息的,不曾想到胖子氣焰囂張地找上門來,話裏話外都是不放過他們的意思。


  杜若想來想去,於是選擇了與胖子來個了斷,剛好杜衡的病情有所好轉,與杜若一起出來,看看胖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草民叩見……”胖子正欲巴結晉陽公主,但被顧文瀾無情打斷,“放肆!公主麵前,你也敢插嘴?”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像胖子這種人,最是欺軟怕硬,尤其是達官顯貴,他們骨子裏既是巴結逢迎,也有著一絲絲自卑。


  “不敢嗎?”晉陽公主被杜若招呼坐到了一邊的矮凳上,甫一坐下,就立馬發聲質問,“本公主看你質問杜若姑娘的語氣,好像還挺大膽的。”


  “……公主……”胖子動了動嘴唇,很想給自己找理由開脫。


  杜若杜衡一邊看著,不由得厭惡地皺起眉頭。


  胖子再蠢,也知道公主是貴人,不好惹。


  杜家這對姐弟為什麽那麽命好,高攀上了晉陽公主?


  想到這裏,胖子是越想越難受,麵上不閑,諂媚道:“草民就是見小丫頭他們過得苦巴巴,想著把他們接回去,隻是我們之間有點誤會,然後就吵了起來。”


  不愧是地痞無賴,胖子的性格完全繼承了杜若外公外婆的脾性——貪小便宜、見利忘義、欺軟怕硬。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杜姑娘有房子住,有臨月樓,還需要你來操心他們的生活?”


  晉陽公主居高臨下地瞥了胖子一眼,那輕輕一瞥,仿佛是在嘲笑胖子的愚不可及。


  胖子頓時氣餒,低著頭,不敢說話,隻能連連磕頭。


  直到把頭磕出血了,晉陽公主才輕飄飄地說道:“好了,別磕了,從今天開始,本公主會派人輔助杜姑娘打理臨月樓,這件事,你們就別操心了,聽見了嗎?”


  “草民明白,明白。”


  胖子大氣都不敢喘出聲,隻好摸了摸額頭的冷汗,討好一笑。


  晉陽公主厭惡地撇過頭去,冷聲道:“還不快滾?”


  “草民這就滾,滾遠點!”胖子原地翻滾,一滾三步,爬出了臨月樓。


  見胖子離去,杜若當即跪下,言謝:“多謝晉陽公主出手相救。”


  “不必謝我,”晉陽公主神色淡淡,“都是文瀾求本公主,本公主才過來的。杜若,你可要好好替顧文瀾辦事,聽見了嗎?”


  “若初知道,若初此生必不負公主、郡主厚望。”杜若言出必行,既是對方於己有恩,立刻做出了相同的報答來。


  孰知,晉陽公主卻搖了搖頭,“不,你需要效忠的人不是我,而是文瀾,端敏郡主,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你的主人,隻有顧文瀾一人。”


  此話一出,顧文瀾瞪大眼睛頗為不可思議。


  “晉陽,這——”顧文瀾簡直要被晉陽公主這一出弄得頭暈目眩了。


  杜若可是她辛辛苦苦替晉陽公主找來的人啊,怎麽變成她的人了?


  晉陽公主微微一笑,目光中隱約閃過一絲幽光,嘴角微翹,說道:“文瀾,你我可是知己好友,你找來的人,我當然不舍得讓她來到我這邊。你我一體,在你這邊,和在我這邊,又有什麽區別呢?”


  “可是,這……”顧文瀾很是為難,杜若是個重情重義且有才的姑娘,將來她若站在晉陽公主的背後,絕對是如虎添翼,但來到她身邊,那就達不到這個效果了。


  她隻是晉陽公主未來的盟友,不需要結朋黨羽,像杜若這樣的人才,將來入了晉陽公主的麾下,才更有發揮的餘地啊。


  “別推脫了,文瀾,”晉陽公主握住顧文瀾的雙手,眼神溫柔,蘊滿了夜辰星輝,發光發亮,“你的人,和我的人,又有什麽區別啊?我相信你。”


  晉陽公主的這番真心實意的剖白,直接令顧文瀾感動得一塌糊塗了。


  晉陽公主……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後世史書記錄這一幕時,提及她們所創立的豐功偉業,再聯係起君臣相合,都言明君忠臣,何其偉哉!

  杜若晚年時,每每回想起這對君臣的朝朝暮暮,不禁情緒澎湃,寫下了有關這對君臣的種種故事。


  此時她們還不知道,顧文瀾滿懷情緒地回答:“即使這樣,杜姑娘以後也是公主的人。”


  “那不是廢話嗎?”晉陽公主掩唇大笑,“杜姑娘,以後可得認認真真地效忠郡主,倘若你背叛了文瀾,本公主絕對不會放過你。”


  “還請公主放心,杜若願鞠躬盡瘁、誓死不渝,唯郡主馬首是瞻。”


  杜若當即保證道。


  “這就好。”晉陽公主滿意了,與顧文瀾相視一笑。


  難得來一趟臨月樓,晉陽公主與顧文瀾當然不會這麽快就走了。


  於是邊上樓時邊問道:“若初,方才鬧事的人,是你的舅舅?”


  杜若父母雙亡,父親這邊的親戚離得遠,走動得少,也就外家會這樣大言不慚地過來討便宜。


  “回公主,他確實是我的舅舅。”杜若杜衡相繼上樓,杜若聞言淡淡道,“我的母親是外公外婆的三女兒,從小就得像我的兩個姨母一樣,洗衣做飯,喂雞喂羊,落了一身毛病,很早就去世了。我外公外婆在我爹娘去世的那一天,沒有上門奔喪,說來說去都是想要臨月樓的齷齪想法。”


  講道理,遇見了如此不仁不義的一家人,無論是誰都難以原諒他們。


  女兒屍骨未寒,做爹娘的隻想著要占便宜,絲毫沒有為自己的外孫考慮過。


  簡直是自私自利的一家子。


  “以後不用管他們,”晉陽公主也不喜這家子人的作風,輕叱一聲,“將來你的親人隻有你去世的父母,而他們,充其量就是沒臉沒皮的陌生人。你的未來很長,別花心思在這種人身上。”


  與其空耗一腔情緒在這類人渣身上,還不如努力讓自己過好一點,讓他們望塵莫及。


  “若初謹遵公主教誨。”杜若恭聲道。


  “姐姐,你放心,等弟弟病好了後,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了。”杜衡拍了拍胸口,露出了一口白白的牙齒。


  杜若抿唇一笑,“姐姐從來都不會被人欺負,你要好好養病,別累了自己。”


  “嗯。”


  兩姐弟相依為命,感情深厚,這一點在出身皇家的晉陽公主看來,頗為羨慕。


  在皇家,很多感情都不純粹,尤其是皇帝本人,本就是薄情又多情,晉陽公主運氣好,得到建安帝與邵皇後的寵愛。


  但底下的弟妹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很多時候,建安帝都不見得多麽喜歡他們,一年到頭記得他們的生日還算是好了,不記得,那是不聞不問了。


  對比起被捧在手心裏的晉陽公主與楚崇賢,差別待遇是真的太明顯了。


  “你們感情真好。”


  晉陽公主感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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