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風波

  “我也不可能忘記。”


  顧文瀾緩緩吐出這幾個字。


  竇硯離上下打量著她,忽爾輕笑一聲,“也對,你和我可是同一路人呢。明日戰素就會過來,你且自行等著。”


  窗戶一開,竇硯離就仿佛一陣風一樣,消失不見了。


  顧文瀾眉頭緊鎖,走到窗邊,目光沉了沉。


  所以,竇硯離果然是有深仇大恨要報嗎?


  懷著滿腹心事,顧文瀾複又折返回來,來到昏迷不醒的紫萱綠綺麵前,低聲喚道:“紫萱,綠綺,醒醒。”


  方才竇硯離把她們打暈了,她也隻需要等就行了。


  紫萱綠綺聞聲,先是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接著睜開眼睛,滿眼迷茫,“小姐……”


  她們怎麽莫名其妙就暈倒了?


  “哦,可能是這段時間你們太累了,然後才昏了過去。”顧文瀾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著謊。


  倘若實話實說,兩個丫頭大概又要拉著自己問個不停。


  紫萱聽了這個解釋,倍感奇怪,嘟囔道:“……奴婢這幾天吃得好睡得好,不至於昏過去啊。”


  “奴婢以後會好好休息的。”綠綺反而沒有多想,略微抱歉地說了一句。


  二位連忙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衣袖上的灰塵,恭敬地候在一邊,靜候顧文瀾的吩咐。


  “你們先下去吧,看你們臉色憔悴的,我都不好意思讓你們繼續過來。”


  顧文瀾輕手拍了拍她們的肩膀,目露關懷。


  “奴婢遵命。”


  顧文瀾都這樣說了,兩個丫頭也就不會多說什麽,應聲退下了。


  顧文瀾拾起放在桌邊的兵書,神色嚴肅認真。


  竇硯離所說的要是真的,那麽京城的天又要不太平了。


  ……


  護城河邊發現了一具浮屍的消息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整個京城。


  發生了命案,百姓人心惶惶,文武百官自是各懷心思,早朝上專門提起了這起案子,引起不少人的關注。


  順天府尹胡桂壓力頗大,因禦史參奏,建安帝注意到了這起案子,特意派人多次過問案子的調查情況。還有那些人若有若無的警告威脅……


  說真的,這件案子就是無頭公案,證據太少,破案的難度大,他正發愁得很。


  越想越愁悶,胡桂放下了卷宗,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打算好好靜一靜。


  “大人,不好了!”一衙差臉色匆匆地跑過來,大驚失色。


  胡桂皺了皺眉,輕斥道:“什麽好不好的?還有沒有點規矩了?什麽事讓你這麽慌張?”


  “大人,有人……有人……對金屠將軍不敬,揮刀砍殺了好幾位侍衛……”


  衙差磕磕巴巴地將話說完此時辦公的廳堂已一片寂靜。


  “老天害我!”胡桂咬牙切齒地啐了一口,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先是命案,再是有人挑釁使臣,意外一件接著一件,沒完沒了了。


  “京禁衛呢?”胡桂問道。


  京禁衛負責維護京城治安,保護京畿安全,一般來說出了事,普遍都是京禁衛負責的。


  “京禁衛統領宮將軍已經派人過去了,大人,我們要不要……”衙差神色為難。


  “自然是要過去了,不然等皇上責罰嗎?”


  胡桂搖了搖頭,又嘀嘀咕咕說了一會兒話,簡單收拾了一下,欽點了幾名衙差,迅速趕往驛館探查情況。


  禦書房


  “皇上,金屠查明分明是故意的。”一著朱紅色官袍的儒雅男子對上首的天子作揖說道。


  他是邵徹,侍奉建安帝多年,深得天子的信任。有一些話,朝臣不方便說,他卻可以說,足以證明邵徹在建安帝心目中的位置不一般。


  建安帝冷哼一聲,“他這番自導自演,要的無非就是逼我們就範,將公主下降到北羅去罷了。”


  說到這裏,建安帝的眼底劃過一絲陰霾。


  和親一事,講究的是你情我願,金屠查明與北羅如此咄咄逼人,隻不過是拿捏住他們不想撕破臉,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出下三濫的招數,挑起腥風血雨。


  北羅心心念念大魏的和親公主嫁過去,目的不純,動機不良。


  想著想著,建安帝心中的火氣就沸騰起來,呈現燎原之勢。


  邵徹自是知道北羅的一些情況,摸了摸下巴,“北羅大王上位之前,可不是殺了原來的太子與大王嗎?既然這位大王那麽悠哉悠哉,有本事興風作浪,那麽……”


  別看邵徹外表一派溫文爾雅的樣子,看起來很好說話,但是一旦冒犯了邵徹的底線,那麽對不起,你很有可能會被邵徹陰死。


  建安帝笑了笑,“這一點先達與紹之所見略同,朕已經讓人開始行動了。”


  各國之間都會安排奸細打探消息,大魏在這一方麵也不例外,北羅內部的奸細雖然建安帝沒有動用過,但不妨礙他給北羅添亂。


  “皇上英明,可是和親公主一事,微臣認為,有待商榷。”邵徹說道。


  他是不同意嫁和親公主過去的,再過個一兩年,北羅就沒有了,把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嫁進這個火坑可不是害死人嗎?


  建安帝扯了扯嘴角,神情冰冷,“先達且先等著,過不了多久金屠查明就會進宮哭訴,到時候和親公主一事再次提上日程,你與紹之,也要好好準備一下了。”


  陳紹之與邵徹已經好幾年沒有出征了,這一次事關建安帝的計劃,兩位將軍自然得配合天子的意願。


  “是,微臣遵旨。”邵徹聲音洪亮,衝破雲霄。


  “好!”建安帝撫掌大笑,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先達啊,這一次你得勝凱旋,朕要給你賜婚。”


  賜婚二字從建安帝的口中說出來時,邵徹的心撲通撲通亂跳。


  倘若賜婚,會不會是她?


  迅速收回自己的心緒,邵徹婉拒道:“皇上,微臣……”


  “哎,先達,你都老大不小了,紹之那孩子也差不多要成親了,沒道理你這個當舅舅的,依然孤家寡人吧。”


  建安帝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


  早年邵徹不成親,還可以說是先成家後立業,如今邵徹貴為武國公兼威武大將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論人品論才能論身份,無一例外邵徹都是頂尖的,他要成親,多的是名媛閨秀樂意嫁給他。


  隻不過……


  建安帝瞅了一眼邵徹,見他依然對成親一事興致缺缺的樣子,歎了一口氣,“先達,你是一路跟著朕走過來的,可以說,放眼整個朝堂,若誰最得朕的心,那就是你了。”


  建安帝登基初期,做什麽都不容易,來到後宮還被馮皇後看得死死的,幾乎可以說是一點自由都沒有。


  談及這段過去,邵徹臉色稍緩,也跟著懷念道:“有皇上這句話,微臣此生足矣。”


  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之於一個臣子來說,遇見一個懂得識辨人才,且知人善用的皇帝伯樂,大概是此生最大的幸事了。


  這句話放在邵徹尤其明顯。


  建安帝起身,來到邵徹的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先達,你假如一日不成親,那你三姐,可得擔心一天,你可是邵家的男丁啊。”


  邵徹的異母兄長身體不太好,纏綿病榻好幾年了,據太醫來報,日子也就這幾天了。是以這些天,邵徹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建安帝不是神醫,無法治病救人,也隻能拜托太醫盡量延長邵徹大哥的壽元,但能拖多久,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邵徹勉強地笑了笑,“微臣尚且未遇見心儀之人,暫時不考慮成親一事。”


  如果他與她無緣,那麽他寧願終生不娶。


  “那好吧,朕也不逼你。”建安帝見好就收,簡單地與邵徹聊了一會兒關於北羅日後的計劃,然後就把邵徹打發走了。


  回到國公府後,邵徹揮退了左右,自己一個人待在書房裏。


  武國公府裏伺候的下人不是特別多,邵徹不是個愛享受的,也就請了幾個仆從專門打掃與看守的,夠用就行。


  整個國公府,安靜得不像個高官府邸。


  邵徹從抽屜裏拿出一個荷包,上麵的花紋圖樣有些老舊了,絲線隱隱泛著亮光。荷包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繡工極好,栩栩如生,隻就荷包另一側提了幾個字——君心似我心。


  “公主……”邵徹將荷包放入懷中,目露柔和。


  當年,是她救了被人毆打得奄奄一息的他,受傷的他,偶然撿到了這個荷包,小心翼翼地撿起來收藏。


  他不敢被人發現自己的這點心思,他不過是一個奴隸之子,也敢肖想公主?


  即便是現在他功成名就,麵對年輕漂亮的長公主時,他依然還是不敢說。


  這份愛他大抵會一直藏在心底,不被他人發現。


  “將軍,有人在外求見。”管家走了進來,對邵徹說道。


  邵徹早就把荷包放起來了,聞言淡淡地問道:“何許人也?”


  “這個……”管家神色為難。


  邵徹皺了皺眉,示意讓管家把她請進來。


  隻是人一走進來,邵徹徹底愣住了。


  “邵徹,你躲著我幹什麽?”瑞安長公主放下帷帽,似笑非笑地看著邵徹。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