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試探

  “三堂妹,你這是怎麽了?”顧夢琪擺出疑惑的神情,朝顧文瀾一問,“是不是之前的病還沒有好個完全?需不需要我通知二叔二嬸他們過來,再來給你找大夫瞧瞧?”


  這是暗指她病糊塗了?顧文瀾挑了挑眉,冷淡說道:“不必了,文瀾這些天吃得好睡得好,病都好了七七八八,有勞堂姐掛心。本就是個小毛病,文瀾自幼身子骨好,還不會因為這點小病小痛需要臥床靜養的。大堂姐是最明白文瀾的,文瀾豈是那些弱不禁風的小女子?”


  顧文瀾從小到大爬樹抓蟲、遛貓掏蜂窩什麽的,很多事情都做過,原本就是個膽子大、坐不住的,隻是在外人麵前需要擺出貞靜賢淑的大家閨秀樣,顧文瀾這才稍稍收斂住自己的天性。


  顧夢琪與顧文瀾打過無數次交道,自然知道顧文瀾這點習慣,但也正因為了解,才會愈發看不起與厭惡顧文瀾。


  如此發癲的女子,豈堪顧家小姐的名聲?

  顧夢琪對顧文瀾冷淡的態度有些不解,以為大小姐脾氣又犯了,她要好好哄一哄,於是笑道:“堂妹平安無事最好,府中假山上本來就危險,堂妹上去玩,也好歹要顧及點自己啊,有個三長兩短,不提二叔二嬸他們怎麽擔心,要是被外人得知,顧家的名聲蕩然無存啊。堂妹喜愛玩鬧,堂姐心知你這幾天在府裏養病,一直不動,有些煩躁,堂姐明白的,隻是,一時貪玩,卻讓自己受苦受難,得不償失,堂妹以後可切記要小心點啊。”


  說完,狀似無意地看了顧文瀾一眼,包含關懷。


  顧文瀾見之,都要為顧夢琪精湛的演技拍手叫好了,還真是一個體貼入微的好姐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她這個堂妹故意為難堂姐呢。


  心中打定了主意,顧文瀾麵上一派淡定,唇邊揚起一抹笑容,“堂姐說的很對,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文瀾的病已然痊愈,隻是……文瀾爬去假山,並非是貪玩所致,而是文瀾……”


  說到一半,顧文瀾就沒有說下去了,麵露猶豫之色,眉頭緊蹙,因剛剛大病初愈,顧文瀾臉色蒼白,但美人病容,宛如西子,誰瞧見了都要說一句“病美人”啊。


  顧夢琪心裏一驚,似乎察覺到顧文瀾話語中的深意,扯了扯嘴角,輕輕拍了拍顧文瀾的肩膀,說道:“堂妹,有何話,但說無妨。”


  得了顧夢琪的保證,顧文瀾還是不願說,甚至抿緊了唇,上下牙齒咬的嘴唇泛紅,拚命地搖頭,顯然是驚弓之鳥。


  顧夢琪不明白一向好說話的顧文瀾為何今日說話那麽難?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情緒,微微一笑,“堂妹啊,我們是一家人,不是嗎?既然我們是一家人,就要打開天窗說亮話,有什麽話,當麵說比較好,對不對?堂妹無論遇見了什麽事,堂姐保證絕對絕對不會說出去,而且假如此事涉嫌機密,那麽堂姐我也不是那些多嘴之人,會把秘密宣之於口。堂妹不用擔心秘密會泄露出去了。”


  話音剛落,顧夢琪的侍女就跟著退離了房間三步遠,明顯是呼應顧夢琪的話。


  顧文瀾垂下眼眸,掩蓋住眼裏的不屑與厭惡,眼淚一流,似露珠凝於荷葉上,楚楚可憐不已。


  “堂姐,他們……他們……堂姐喜歡馮啟然。”


  似是撐不下去了一樣,顧文瀾做出豁出去的姿態,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此話一出,顧夢琪臉色大變。


  “堂妹,你胡說八道什麽啊?”生平第一次,顧夢琪對顧文瀾這樣疾言厲色的說話。


  聲音之大,還把在外麵守著的侍女也給震驚住了,一貫喜怒不形於色的大小姐,為什麽這麽失態地罵起顧四小姐了?


  顧文瀾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淚,眼睛還紅紅的,她一臉無辜地解釋道:“堂姐,我方才隻是說我聽到別人造謠堂姐您喜歡馮啟然,並沒有說堂姐心悅馮啟然。”


  馮啟然,那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沁水大長公主之子,頂著祖宗侯爵與餘蔭到處欺男霸女,耀武揚威,這樣名揚京城的“廢物”,按照顧夢琪的高傲性子,確實不可能喜歡上他。


  隻不過,顧文瀾心裏冷笑,誰叫顧夢琪不小心著了馮啟然的“道”呢?


  麵對顧文瀾一臉無辜的表情,顧夢琪才發現自己有點反應過度了。


  顧文瀾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自己與馮啟然的關係,想必是那些嘴碎的奴才背地裏詆毀人,正好被她聽見了而已。


  想到這裏,顧夢琪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對顧文瀾道歉:“對不起,堂妹剛剛是我不對,不該吼你的,那些奴才的嚼舌根你無需放在心上,左不過人雲亦雲,壓根就不是事實,以後堂妹聽見了,當做耳邊風就行了。”


  “是這樣嗎?”顧文瀾睜著黑白分明的雙眼,目光灼灼地看著顧夢琪。


  顧夢琪點了點頭,“就是這樣的,奴才就喜歡無中生有,我們當主子的,可別被奴才的話蒙蔽了。”


  顧文瀾垂下頭,心裏的想法隻有自己知道,然後她說道:“堂姐,那些奴才其實還說了一件事。”


  “什麽事?”顧夢琪可不認為奴才們會知道什麽大秘密。


  “背地裏推我一把、害我摔下假山的人,其實是堂姐指使的。”


  顧文瀾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瞅了一眼顧夢琪。


  顧夢琪的臉色,頓時黑了。


  “荒謬!這裏是丞相府,我可是慶華侯府的小姐,憑什麽能夠指使下人們害你呢?三堂妹啊,你可千萬別被小人之言唬住了,他們這是故意挑撥我們的關係,”顧夢琪麵上憤憤不平地說著,時不時還對顧文瀾比劃比劃,看上去情緒十分激動,“他們不懷好意地要挑撥我們兩姐妹的關係,別忘了,我們可是顧家的人,同一個姓的,我們如果鬧個矛盾,被外人瞧見了指不定會多讓小人得意呢。”


  顧夢琪的話不假,慶華侯府與丞相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同為顧氏一家人,這麽多年以來,所有人都認為慶華侯府與丞相府乃太子與邵皇後背後的勢力,慶華侯府憑借邵皇後與太子的關係,不說是要風得風,卻也是榮華權勢皆有。但誰又知道,慶華侯府壓根就不是太子的人,甚至還蠢蠢欲動地打算弄死太子與丞相府?

  顧文瀾隻覺得諷刺,前世丞相府會倒台得那麽快,不說是奸人作祟的原因所在,裏麵也有慶華侯府的手筆。


  拿著丞相府的好處,享受邵皇後與太子帶給他們的富貴榮華,偏偏最後還給邵皇後太子、以及丞相府捅一刀。


  慶華侯府簡直是無恥至極。


  顧文瀾的眼裏起了一層殺氣,顧夢琪故意提一家人,分明是惡心人。


  思及此,顧文瀾深吸一口氣,似笑非笑地感歎說:“那確實啊,奴才們的嚼舌根,哪裏抵得過我們多年的姐妹情誼?小人的挑撥離間之言,文瀾才不會這樣傻乎乎地上當。好歹,在緊要關頭,我們一家人,就要互相幫助彼此度過難關,不是嗎?”


  握住顧夢琪的雙手,顧文瀾的笑容無比的真摯。


  顧夢琪不知為何,總覺得顧文瀾話裏有話,勉強應道:“就是啊,一家人,就要幫助一家人啊。”


  顧文瀾與顧夢琪繼續打太極,麵上說說笑笑的,仿佛之前的劍拔弩張不複存在了一樣。


  等到顧夢琪借口有事告辭之後,顧文瀾這才“滿臉笑容”地說道:“果然是做賊心虛。”


  之前她試探是不是她指使下人推她摔下假山的,顧夢琪顧左右而言他,隻是說下人惡意挑撥離間,半句不提是真是假。


  看樣子,顧夢琪是真的難以容忍她這位丞相府小姐的存在。


  顧文瀾隨之想到,顧夢琪的妹妹顧夢柔默默無聞,遠不如顧夢琪才名在外,但也是個溫柔有才的姑娘,對比起表裏不一的顧夢琪,顧夢柔才真真稱得上鍾靈毓秀、溫婉端莊。


  顧夢琪心高氣傲,眼下無塵,本來有個同胞妹妹,很容易和她搶風頭的,卻不料顧夢柔是個文靜的,不喜張揚,不輕易在他人麵前顯擺表演才藝,也正因如此,顧夢琪才會對顧夢柔這麽放心。否則的話,誰知道顧夢琪會對顧夢柔做什麽?

  前世顧夢琪早逝,平城裏曾有流言說顧夢琪被夫家發現與他人通奸,惱羞成怒下弄死了她。


  本來她當做八卦新聞聽一聽的,不過誰讓她運氣那麽好,遇見了伺候顧夢琪的貼身丫鬟,然後又好巧不巧地從她嘴裏聽到了很多秘聞。


  其中自然也包括當年推她摔下假山的這件事。


  顧文瀾想著想著,便對外喊了一句:“紫萱、綠綺,進來。”


  紫萱綠綺之前被邵氏與顧盛淮罰了二十大板,一直養傷今日好不容易才可以下床走路。


  紫萱一襲碧青衣裳,綠綺一襲粉衣,粉粉嫩嫩的兩個姑娘,走進來便是一道風景。


  “小姐有何吩咐?”綠綺眨巴眨巴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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