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善後 【上】
“將米特裏莊園所有的佃農和家仆集合起來，我有話對他們說。”韋斯特道格吩咐身邊的侍衛。
佝僂著身軀，衣不蔽體，顫顫巍巍的佃農和仆役被集合到空地上，他們看著麵前的男人，心裏隻恐懼萬分。
沒人會知道自己的命運將會怎麽樣？被販賣給拉丁人流離失所，還是被當成肉盾送去戰場？
“有沒有想給米特裏一家人報仇的，現在站出來。”
韋斯特道格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下麵的人麵麵相覷，沒一個人站出來。
剛要開口，馬上被一個激動的聲音給打斷了。
“殿下，等一等。”
韋斯特道格皺了皺眉頭，看向打斷他說話的聲音來源。
遠方跑來了氣喘籲籲的加塞斯·米特裏，他以一種誇張的姿態停下，半跪在地上，大喊：“英明的殿下，您戰勝了貪婪的亞拉德·米特裏，鏟除了我家族中的邪惡之人，我，加塞斯·米特裏願在此對您宣誓效忠，重新帶領我們米特裏家族走上正軌並取得您的寬恕。”
韋斯特道格好像看見了一隻蒼蠅在他眼前亂飛。
一個貪婪，偏激，善變，易怒，暴戾的人，因為投機行為沾沾自得，這種人，韋斯特道格壓根不會當成嫡係來培養，放他一條生路已經是好脾氣了，可聽他這意思，好像還在幻想繼承父親的爵位？
有時候，仁慈會讓一些人得寸進尺，既然如此，看來自己有必要斬草除根了。
“加塞斯，你倒是來的挺快的。”韋斯特道格的表情似笑非笑：“正好，你隨我來，有些事情當時沒給你說清楚。”說完轉身就走向房屋內。
加塞斯緊跟過去，內心有些忐忑不安。
韋斯特道格走進大廳，走向地下室，加塞斯猶豫片刻，也跟了下去。
他看見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兩位兄弟被綁在石柱上。
他們身上沒什麽傷痕，但是眼神看起來很疲憊。
看見加塞斯進來，兩人提起力氣破口大罵。
韋斯特道格沒有理會他們。
加塞斯蔑視地撇了一眼他的兄弟們，嘴角有一絲冷笑。
他轉頭看向韋斯特道格，語氣裏帶著討好。
“殿下，您這是？”
“你覺得，如果你來當米特裏家族的家主，你和他們會有區別嗎？”
加塞斯的內心怦怦直跳，殿下這麽說，莫非自己會繼承父親的爵位？
不合時宜的咒罵在繼續：“他當然和我們不一樣！他的母親是邪惡的女巫！他的骨子裏就流淌著卑劣的血液！”
韋斯特道格轉頭：“他身上也有米特裏家族的血脈呢。”
“我對殿下您的忠誠和阿爾卑斯山一樣永恒，殿下，我將獻上我所有的一切粉碎您的敵人。”他的嘴唇因為欣喜而微微顫抖，汗珠從額頭流到鼻尖，呼吸也開始急促。
“還有呢？”
加塞斯更加殷勤：“殿下，我還能為你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這就是你和他們的區別嗎？”韋斯特道格沒有看他，目光凝聚在他的兩個兄弟身上。
“殿下您的意思是？”加塞斯用袖口擦了擦額頭。
“我覺得，你和他們沒有任何區別，甚至，你比他們還要糟糕。”
韋斯特道格一揮手，士兵一左一右上前抓住了他的雙臂。
“你對你父親的怨恨會化作補償心理，你會更貪婪，更苛刻，更暴戾。你以為你做的事情沒人知道？你父親知道，我也知道。”
“殿下您這是什麽意思？”加塞斯瞬間從天堂到了地獄，他沒想到韋斯特道格居然想除掉他。
“我什麽意思？我的意思很明確，不妨坦誠一些，我放你回去就是為了讓米特裏家族後院起火，你呢，來找我的目的也隻是為了扳倒自己的父親，獨吞他的遺產，隻有你父親是對你抱有一絲幻想的，他願意付出一些財務，但你的胃口遠遠不止這麽大，你想要整個米特裏家族。可惜，你沒有那個能力，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你父親兩個人的談話嗎？有沒有聽過隔牆有耳？你給你父親和盤托出我告訴你的事情的時候，似乎也沒考慮過忠誠吧？”
“殿下！我……”加塞斯還沒說完，被士兵一肘子擊中了後腦勺。
“在別人說話的時候保持安靜是最基本的禮節，加塞斯。”韋斯特道格已經打算轉身離開：“你對我沒有忠誠，你對你父親也沒有親情，你的私生活也不檢點，酗酒，鬥毆，賒賬，碰瓷……你憑什麽繼承爵位？”
“我是嫡長子，殿下！哪怕曾經的嫡長子，也是嫡長子！這是我應得的，這是帝國的傳統！”
加塞斯嘶吼起來，嗓音中帶著憤怒。
他還是沒明白，固執地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
“傳統？你說的是拉丁人，日耳曼人還是伊比利亞人的傳統？帝國的傳統可不是這樣。”
韋斯特道格終於認真起來，收起了輕鬆的表情：“帝國的傳統是公民們，和體現他們意誌的元老院！是法律麵前，公民平等的偉大原則，是無數軍團浴血奮戰的威名！是上到皇帝，下到走卒，所有人都願意奉獻的理想與信念！”
“嫡長子繼承？這是現狀，這是大部分貴族都認可的規則，我沒法否認，而且以後也不太可能改變這一點，但是，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東西很多，難道我們要把每一項都當做要堅持下去的傳統？你現在所做的一切像是帝國貴族應該具有的品格嗎？你這是在褻瀆羅馬！”
“他們，出身不怎麽樣。”韋斯特道格指了指身邊的士兵：“按照你所謂的嫡長子繼承法，他們一輩子也沒法成為貴族，但是，他們在為帝國的複興而戰，你在幹什麽？你在思考怎榨取那些比你更弱的人，卻不在乎他們也是帝國人！”
“本來，如果你離開阿卡迪亞，我還是願意給你一條生路的，但現在，嗬，自尋死路。”韋斯特道格頭也不回離開了地下室。
身後傳來了倆兄弟對加塞斯的奚落：“哈哈哈哈哈……咳咳……咳，你以為你這種卑劣的私生子能有多好？最後還不是和我們一樣的下場！賤種！”
爭吵聲回蕩在地下室中。
韋斯特道格搖了搖頭，不再理會這場狗咬狗的鬧劇。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走出房間，回到空地上，人群等在原地，竊竊私語裏都是擔憂。
“剛才耽誤了一會兒，現在，我重新問，有誰願意給老米特報仇？站出來。”
底下慢慢安靜了下來，沒人站出來，但恐慌感依舊沒有被消除。
“沒有人？很好，那麽，和米特裏家族有仇有怨的，站出來。”
有幾個人握緊了拳頭，開始向前走，但大多數人還是在猶豫。
“沒必要害怕，我可以告訴你們，米特裏一家全完了，他死了，他的三個兒子，都將被審判，他的財產，將被沒收，爵位將被剝奪，你們沒有害怕他們的必要了，現在，麵對自己內心真實的感受，做出選擇。”
人群開始向前移動。
“很好，看來你們都不喜歡米特裏。”
文書急匆匆走上台，對韋斯特道格耳語一番。
隨後幾個士兵抱著一大摞紙卷走了上來。
“這是你們和米特裏莊園的契約，你們把自己，把家人，把土地賣給他的憑證，都在這裏。這些紙，代表了上百個人的生命，被束縛在了這裏。”
韋斯特道格站著不動，士兵用火鐮引了一小團火種，扔到了這一堆契約上。
“你們，自由了。”韋斯特道格在火焰逐漸燃起之後，隻說了一句話。
羅馬公民，應該得到自由，挺起他們飽經滄桑的胸膛。
“登記一下，登記完你們就可以走出這座莊園，被強占的田產也會回到你們手裏，沒有土地的，可以到城堡來找我，我會給你一份工作。”
沉默，沉默之後是喜悅過後排山倒海的歡呼：“韋斯特道格殿下萬歲！”
在一片歡呼裏，韋斯特道格揮手致意，喃喃自語：“羅馬帝國的自由公民萬歲！”
沒人聽見他這句話。
但他覺得，應該說，這是自己作為穿越者，帶給羅馬，帶給這個世界的第一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