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表姐
晴風抬眸,瞧了瞧對麵舌燦蓮花的欣兒,又瞧了瞧瞅著外麵下雨天的小姐,心裏暗暗為魏嬤嬤擔憂。魏嬤嬤平日裏看起來有些不苟言笑,可到底是個真心為小姐好的人。如果小姐聽了欣兒的話,將魏嬤嬤打了板子,發賣出去,可就少了一個關愛小姐的人了。小姐雖然出身高貴,可到底是個沒娘的孩子,可憐得緊,身邊的貼心人可是一個都不能少的。
細雨綿綿,藤竹院主屋外的回廊在西邊有一處凸出來的半亭,這裏有寬寬的欄台,可以供人坐在這裏賞魚。
白依伊坐在欄台上,沒什麽形象地趴在欄杆上,看著回廊下彎彎曲曲繞著屋子大半圈的水塘。雨水纏纏綿綿撒下來,掉入水麵,蕩起一圈圈漣漪。水塘裏養著幾十條各色的大錦鯉,聽大表姐韓千蓉說,那條後背金色元寶花紋的最值錢,要二百兩銀子呢。此時那元寶錦鯉正躲在一片小小的荷葉下棲息,這下雨天的,連魚都懶得動彈。
欣兒說要去取魚食,拿著繪喜鵲鬧春的桐油雨傘走了。
白依伊看著欣兒撐著雨傘,邁著輕快的步伐出去院門,轉頭去問站在身後的晴風,“魚食不是在後院的小花房裏嗎?她去哪裏了?”
晴風看著小姐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心裏一動,覺得欣兒不在,這是一個很好的給魏嬤嬤求親的機會,於是俯身道:“小姐,魏嬤嬤在外做私活也是有苦衷的。她丈夫自從斷了腿,便日日醉酒……”
白依伊點頭道:“我知道。”
晴風搖頭道:“還不隻這些,魏嬤嬤的婆婆重病,也需要錢看病。可她不願來求小姐,就是怕人人都來學她賣苦求恩,小姐不好做。”
白依伊歎了口氣,道:“我知道。”夢裏也是這樣的。隻不過,夢裏的白依伊被欣兒說得心動,雄心壯誌地要在白家後院裏立威,所以拿魏嬤嬤開了刀。
晴風本是想要隻說幾句的,可沒想到越說越覺得魏嬤嬤不容易,甚至有些唇亡齒寒之感,漸漸地,便紅了眼眶。聲音帶著些哽咽,道:“小姐,別,別處理魏嬤嬤,可以嗎?”
白依伊挑眉,晴風在夢裏死得很慘,是被大表哥綁起來之後當成人肉靶子,用箭慢慢射成篩子而死的。想著夢裏晴風那血肉模糊的樣子,她微微閉起眼睛來,心中憐憫,又有些鼻酸。隻是,她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畢竟,她可不是夢中的傻姑娘。
看小姐對她說的話沒有反映,甚至還閉上了眼睛,似乎是不想再聽下去。晴風著急了,欣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為魏嬤嬤說情的時間少之又少。“小姐,小姐!”她聲音中帶著催促。
白依伊睜開眼睛,說的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你現在出去應該還能跟蹤到欣兒去了哪裏。”
“嗯?”晴風沒有反映過來,下意識問了一句,“小姐說什麽?”
白依伊心裏翻白眼,這一屆丫鬟不好帶呀,腦子不太夠呀。她隻好催促道:“魚食在後院小花房,欣兒卻出了院子,你不好奇她去了哪裏,又見了誰嗎?”
晴風眨眨眼,“不好奇呀。”我得抓緊欣兒不在的時機給魏嬤嬤求情呀。
白依伊嘴角抽搐,推了一把晴風道:“魏嬤嬤的事情以後再說,你先去看看,欣兒去了哪裏,見了誰,說了什麽!”我的天,怎麽這麽笨。
晴風被推得有些懵,倒退了幾步,疑惑地看著小姐,追問一句:“小姐叫我跟蹤欣兒?”可魏嬤嬤怎麽辦?
白依伊深深歎了口氣,無奈點頭,道:“對!去跟蹤她,並且別讓她發現。然後,回來與我說,她見了誰,說了什麽,明白了?”這丫頭平時沒有這麽笨呀,今天這是怎麽了?
晴風一個激靈,終於明白小姐的意思了,下一刻,她喜上眉梢,嘿嘿笑著,快步去了。其實,也不怪她今天反應遲鈍,一來是她一心想要給魏嬤嬤求情,二來,小姐從來沒有懷疑過欣兒,都是欣兒和方嬤嬤說什麽,她就做什麽。她萬萬沒有想到有一日,她會奉命跟蹤欣兒。老天爺終於開眼了,小姐也不再渾渾噩噩了!
白依伊有些無語地看著“嘿嘿嘿”傻笑的晴風小跑著出了院門,心裏隻覺得太累了。她看了看老天爺,想起自己穿越之後日日噩夢的命運,咬牙切齒地對著池塘裏的金元寶錦鯉用唇語咒罵道:“命運,你大舅舅的!你二舅舅的!你三舅舅的!”今天,輪到了舅舅一輩。
白依伊正在盤算明天早上被噩夢驚醒了,就該輪到命運的舅媽被問候了,就看到院子門口有兩個人打著雨傘走進來。看那淡黃的長裙,蓬鬆的頭發,她就知道,是大表姐韓千蓉帶著丫鬟梅兒來了。
大表姐韓千蓉今年十五歲,比她大一歲,長得倒是眉清目秀,身材也是瘦削玲瓏,是個美人。隻是,她臉上總是帶著幾分尖酸刻薄,不太討人喜歡。
韓千蓉走進院門就看到了白依伊沒什麽形象的趴在欄杆上,不禁拿起手帕掩了掩嘴唇,遮住了自己嘲笑的嘴角,低聲對身邊落後自己半步的丫鬟梅兒道:“瞧那樣子,就像是一攤爛泥。”
梅兒頷首笑著道:“扶不上牆。”
韓千蓉的笑容更大了些,手帕已然掩飾不住那深濃的笑意。她提著裙擺,就著梅兒打著的雨傘,嫋嫋婷婷走到了抱夏的屋簷下,笑容依舊沒有收斂起來。
白依伊也不起身,隻是扭頭對身後的屋子喊了一嗓子,“小彤,斟茶,大表姐來了。”屋子裏有個小丫鬟脆生生應了一聲。
韓千蓉被白依伊這一嗓子嚇了一跳,臉上的笑容一僵,片刻後,回過神來,笑著走過來,順勢坐在白依伊旁邊,沒注意到白依伊默默往一旁躲了她半寸,隻顧著寒暄道:“伊表妹這是在喂魚呢?”
白依伊心裏嘀咕這不是廢話麽,懶得回話,用鼻子重重“嗯”了一聲,算是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