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白駒人走到他麵前,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小宇,你以為用無辜者的性命為代價報仇就是情深意重嗎?回答我這個問題:你以為你是上帝嗎?”
被問這樣的問題,小宇一時之間無法回答。
若說是,他也不傻。
若說不是,那就是否認自己的做法?
趁著他沉默,他繼續:”你以為你是唯一的一個無辜者嗎?讓我告訴你,就在這一間屋子裏,你都不是唯一一個被協會奪去親人的,你小葵姐姐是,我是,妖帥是,連這位靈魂出竅的鳳於老師都是。”
雖然沉浸在白駒人催人淚下的情緒中,可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妖帥還是差點站不穩:喂喂,那個什麽協會是什麽鬼都不知道,要不要把我也拉上死爹娘的名單上啊。
但他心中明白白醫生的意思,便也沒有顯示出不是,反而“機智”地隨機應變,多餘地拿袖子拭眼淚,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搞得小葵非常想拽住他告訴他“演過了”。
可小宇卻似乎有一些動搖了:“你們也……”
見他囁嚅,小葵接受了白醫生的眼神,順著他的話勸道:“不錯,妖帥的朋友,小葵的媽媽,白醫生的父母,如果我們人人都要用別人的死亡換來自己的仇恨得報,很多人都要死,或許牽扯到一兩個你關心的人,你,難道不會有所感懷?”
一個不容易被識破的謊言真諦就在於它裏麵有真實的部分,真實的背景,部分的謊言就像是縫針的時候借線這樣的手法一樣,把謊言串在真話裏麵以瞞天過海。
他們真的都……
小宇左右看看他們,想來,小葵老師她母親的事情本來就是真的,而且白駒人的事情他也“聽”見過一些,好像心中也有了一些“共情”之情。
但心底裏他就是不願承認支持自己做一個這麽重大決定的心念是錯的,所以其實他就算是動搖了,仍然強自辯駁道:“可我還這麽小!你們都那麽大了,當然有能力逃脫協會的魔爪!”
“你也可以!”
“不,不可能了,太晚了。”他眼角朝一邊看了一下,轉身忽然就走了。
妖帥摳鼻道:“葵,要抓他嗎?”
小葵搖搖頭,鬱結了一口心在胸中散不開。
她很明白,其實白駒人的話不隻是對小宇說的,他也是在勸她鍾小葵,也是在勸他自己。
他們誰不是被一股仇恨驅使著從一個無意間卷入的人變成深陷泥潭的人。
究竟,是為何被卷入這個泥潭中都不明白,我如何做上帝呢?白駒人,你也一定說不清這一點的。
但是白駒人的這一席話,小葵很多年以後都記得很清楚,以至於一聽見類似的話,她腦海裏就會浮現出白駒人的臉來。
像是約定好了,小宇一出去警方的人就來了,他們聽見聲音後都假裝昏迷了,把後麵的事情就都交給了警方。
鳳於的屍體做了無人認領的屍體,警方作為無人認領的焚燒了,將骨灰放在了八寶山公墓裏。
至於另一個男人金華,則是——
“你能不能不要把他放在這人,一個活人莫名其妙地丟在茶水間,我洗手間都上得不安心啊,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看我,瘮的慌!”
“行了吧誰要偷看你那樣的。”
白駒人沒好氣,早上她過來之後都說了兩次了,他有什麽辦法,把金華搬到自己家去,萬一給周圍的人發現了怎麽辦?
“算了,懶得勸你,反正是你的公司。對了,學校那邊需要很多的災後心理輔導,我打算建議學校請H大的學生來做,起碼大家都還接觸著,學妹們也可以學習。”
她自顧自計劃,白駒人卻冷笑:“自己都沒學校孩子想要治療別人。”
小葵聽了不免想要叉腰:“我說白醫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這樣的洞察力,我這也不是在學嗎?你何必說得這麽難聽,我……”
“你以為我說的是你?”
“難道不是?”
他竟然不諷刺自己?這不是月亮從北麵升起了嗎?
見她詫異,白駒人無奈搖頭:“哼,鍾小葵,不是我要誇你,我隻是說實話,你的洞察力實際已經比很多人好多了。但你有個缺點,致命的,你把所有人都想得太好了。”
小葵知道他要說什麽。
把所有人都想得好雖然是從小老師教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你這樣做會招致別人對你的隨意傷害,但她始終堅持,畢竟,她有自己的道理:“白醫生,這難道不是正確的?哪怕我們學的是心理學,做的是心裏輔導,但歸根究底都都是人性的事情,你難道不奢望著人性都是好的?”
“我期望‘好’就可以‘好’了嗎?”
他反問。
小葵被他難住,卻又有些不甘心:“所以你放棄了希望?”
白駒人喝了口茶從茶水間回去,並不打算再繼續和這個小孩子談論,她有的是時間驗證自己的理論,人生自己走,輪不到他白駒人說:“我隻是不做無畏地掙紮,顯得特別的難看。”
不可理喻。小葵賭氣:“好了,我要回去了。”
她果然起來氣了,白醫生嘴角上揚:“行了,你還拿我的工資呢,把我放在桌子上的資料拿去分析了明天給我!”
“給你就給你!”小葵衝進來拿了資料就要走,總覺得門後有什麽東西在看著,打開門一看,居然是一個小鬼,她沒好氣就衝了一點兒道:“你藏在這裏幹什麽?”
那小鬼被嚇一跳,靈體都閃了一閃,小心道:“和哥哥玩捉迷藏啊!”
“哥哥?”
白駒人居然還留了病人呢?
她看了他一眼,拿了東西走了,出門之前想起來道了一句:“沒腦子,自己0.把病人忘了吧!傻!”
說完她吐吐舌頭關了門走了,出門之後趕緊噠噠噠跑了,生怕白駒人探頭出來反罵她,不過似乎想多了,那個陽光社區心理谘詢處依舊寂靜的樣子。
差不多覺得她走遠了,白駒人才道:“出來吧。”
隻見躲在窗簾後的人關掉了手中鬼門出來,依舊在上下打量著這裏:“這裏這麽小,你倒也呆的下去。”
正是成文嶽。
白駒人麵不改色:“心寬。”
意思是你的心窄。
成文嶽咋舌,懶得和這個男人鬥嘴,他過來不是為了這個。隻見他仰頭笑道:“白醫生,你把金華的身體搬到這裏來,不就是為了引我出來。怎麽,妖帥已經告訴你‘鬼刀’的事情了?”
“我對‘鬼刀’沒有興趣。”
“哦,那你,對‘我’有興趣?”
“我對你想要塑造的‘怪物’感興趣。”
成文嶽抬起頭,眼睛望向了他的小小茶水間,反而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