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咖啡和麵包屑

  洛塵瞧見店裏的後台有一隻虹吸壺，想了想，說道：“能不能請你為我煮杯咖啡？”


  女孩兒“啊”了一聲，似乎覺得對方的要求有些太冒昧、太不看情況，我這兒都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關店了，你卻要我煮咖啡給你喝？


  洛塵不理會其他，隻是微笑地瞧著女孩兒，又說了一遍：“我今天的早餐想喝手工咖啡，麻煩你了。”


  女孩兒看了洛塵一會兒，感覺他的笑容令人無法拒絕，如山間清爽的風，像古城溫暖的光，想了想，終究還是點頭：“好吧，請稍等……”


  一杯咖啡而已，花不了太長的時間，但卻可以讓自己有理由在這個小店裏多呆一段時間。


  開了半年的小店，自己在這裏起早貪黑、做了上萬份的麵包點心，到離開的時候，總是有些不舍。


  多呆一會兒吧，多呆一會兒也是好的。


  於是女孩兒決定要煮這杯咖啡。


  她先從店裏拿了一張塑料的小凳子問洛塵要不要坐。


  洛塵搖頭笑說：“不用了，我站一下沒事兒。”


  女孩兒便開始煮咖啡。


  她很熟練地將虹吸壺裝水、鉤好濾芯，然後點火、斜插上壺。


  等到下壺連續冒出大泡泡的時候，扶正上壺，左右輕搖並稍微向下壓，使之輕柔地塞進下壺，插好後就看見下壺的水開始往上爬。


  這時，女孩兒用磨豆機，研磨起了咖啡豆。


  她磨得很認真、磨得很仔細，好像每手搖一圈她都在注入自己的感情。


  洛塵站在旁邊安靜地看她，覺得她此時的側臉很漂亮，甜美而又恬靜。


  她沉浸在自己手工製作的世界中，卻在不經意間美得動人心魄。


  待水完全上升至上壺以後，女孩兒沒有一絲急躁，而是從容等待，等氣泡減少一些才開始倒入磨好的咖啡粉。


  倒入手磨咖啡粉，用攪拌竹匙左右撥動，把咖啡粉均勻地撥開在水裏，然後分三次攪拌。


  女孩兒攪拌的時候，動作非常輕柔，就好像在談一場溫馨的戀愛。


  有規律的三次攪拌之後，便熄火。


  拿事先準備好的略濕抹布，由旁邊輕輕包住下壺側麵，並不觸碰剛剛被酒精燈火焰烤過的底部，以防破裂。


  這個時候，洛塵就看到上壺的水被快速地“拉”至下壺，下壺出現了很多淺棕色的泡沫。


  這和虹吸原理無關，是因為熱脹冷縮而產生的的類似於“虹吸”的現象。


  咖啡被吸至下壺後，女孩兒一手握住上壺，一手握住下壺握把，輕輕左右搖晃，將二者分開。


  然後把咖啡倒進稍稍加溫過的咖啡杯裏，就算完成。


  女孩兒道：“請問糖和奶是你自己加呢，還是我幫你加？”


  洛塵說：“你幫我吧，糖少一點。”


  女孩兒“嗯”一聲，她發現對方的狀態很平和，這令她微微有些吃驚，隻因她店裏的咖啡從來都是手磨手煮，盡管技術嫻熟，但複雜的工序擺在那裏，她又要求自己絕不偷工減料，所以一杯咖啡煮出來需要不少時間，很多人都等不了，是以咖啡銷量並不好，她也已經很久沒有煮咖啡了。


  快節奏的現代社會，焦急浮躁的人越來越多，願意花時間等待的人越來越少。


  可是麵前這個年輕男子卻有些與眾不同，他願意站在店門口等一杯咖啡，而且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反倒很悠然。


  這樣的細節令女孩兒有一種莫名感動。


  她拿出自製的糖塊和自調的煉奶，按一定比例加入咖啡當中，用咖啡匙輕輕攪拌，然後抬到櫃台上，往洛塵的方向推了推，說：“請慢用。”


  洛塵點點頭，上前端起咖啡，先聞了聞。


  唔，好香！


  其實，在剛才咖啡煮製的過程中，香氣就已經彌散出來了。


  隨著加熱、煮沸、攪拌、加糖加奶、攪拌，香氣略有變化，但那份馥鬱香濃卻是不減反增，在空間中不斷盤旋，沁人心脾。


  洛塵吹了吹，慢慢喝上一口。


  苦而微澀，卻又很順滑，逐漸回甘。


  又喝上幾口，洛塵才知道什麽是叫意猶未盡、什麽叫回味無窮。


  咖啡苦中帶著酸、酸中帶著柔、柔中帶著醇、醇中帶著甘……就像生活百般滋味。


  喝了一半，放下杯子，洛塵問：“還有麵包或者點心嗎？”


  女孩兒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沒有了。”


  洛塵指著櫃台裏還沒收走的麵包盤說：“剩下的這點兒麵包屑給我吧，大清早的空腹喝咖啡好像會對腸胃比較刺激。”


  女孩兒有些為難：“可是這……”


  洛塵說：“沒關係嘛，反正不吃也要丟掉，何必浪費呢？”


  女孩兒感覺自己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好用一個小碟子，盛了一些麵包屑，遞給洛塵，還配上一把小叉子。


  洛塵就站在小巷深處，喝著咖啡、吃著麵包屑，怡然自得。


  不得不說，這家店的麵包確實好吃，即便隻是碎屑，其香軟細膩的口感也足以令人動容，沒有花哨的果醬、沒有甜膩的奶油，但那濃鬱純正的麥香已然掌控你的味蕾，讓你覺得一切都足夠，不需要其他，其他都是多餘的。


  而咖啡的醇美，剛好和麵包的麥甜相輔相成，令彼此升華，就好比一曲雙人舞，相互交流、和諧默契，演繹出無限的精彩。


  好像吃麵包屑與喝咖啡就是天生一對，是毋庸置疑的搭配，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將會非常遺憾。


  洛塵吃完最後一點麵包屑、喝完最後一滴咖啡，感覺心滿意足，仿佛這一天的美好從此刻開始。


  女孩兒也沒有絲毫不耐煩，靜靜地等洛塵吃完喝完，問他還需不需要什麽。


  當聽到洛塵說“不用了，謝謝”，她才開始收拾杯盤。


  洛塵從兜裏掏出一百塊錢，放在櫃台上。


  女孩兒也不客氣，收錢找零。


  洛塵發現，她隻收了自己十塊錢的咖啡錢。


  手磨手煮、自己調製的咖啡，居然隻收十塊錢，這姑娘還真是不會做生意。


  但洛塵也沒有糾結這個問題，裝好找補的零錢，然後說：“謝謝款待，你煮的咖啡很好喝，麵包也很好吃。容我冒昧地問一下，你真的已經想好要關店去打工了嗎？”


  女孩兒說：“是啊，不然還能怎麽樣呢？”


  語氣裏頗有些無可奈何。


  洛塵又問：“如果讓你選擇，日複一日、每天做同樣的工作、一眼就看到頭的生活，以及每天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每天都有新收獲的生活，你會怎麽選？”


  女孩兒看他一眼，然後說：“我想選後者，但是現實讓我隻能選擇前者。”


  洛塵道：“那好，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你的麵前，你可以繼續做糕點、煮咖啡，不用在乎店租、不用在乎盈虧，隻要做自己喜歡的、自己擅長的就好，你願意麽？”


  女孩兒說：“世界上哪裏會有這樣的事，除非我在做夢。”


  洛塵笑了笑：“不是做夢，我們公司需要一個麵點師和一個咖啡師，你兩樣都會，非常合適，所以說，我們需要你。”


  “啊？”女孩兒有些發懵。


  這個招聘來的太突然，也太突兀。


  況且眼前的男子也太年輕了，像大學生多過像公司老板。


  洛塵見她呆萌呆萌的樣子，隻覺得很是可愛，便笑說：“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洛塵，來自雲州，剛創辦了一家公司，叫作雲塵農業有限公司，公司旗下有一個農莊，農莊裏正好缺一個麵點師和咖啡師，我很欣賞你的手藝，希望你能幫助我們讓農莊變得更加多姿多彩……盡管申城和雲州距離有點兒遠，不過你不用擔心，公司會解決你的住宿問題的。”


  女孩兒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洛塵以為她是對自己心有戒備，害怕受騙上當。


  這也可以理解。


  便說：“這樣，我就住在附近的麗思卡爾頓酒店，我回去找一台傳真機，叫公司的人把公司介紹和相關證照傳真過來，你看到那個就知道我們不是假公司，另外你也可以去工商局查詢……”


  女孩兒擺手道：“我不是不信你，我隻是……你說得有點突然，我需要考慮考慮……”


  洛塵點點頭。


  拿出手機，打給安之荔，叫她把公司介紹和相關證照照成照片通過微訊發送過來。


  很快，照片收到。


  他遞給女孩兒看，同時說：“我隻希望你的才華不要被浪費，你的人生不要有遺憾和後悔。”


  女孩兒看著照片裏證照齊全，不像是假公司，對於洛塵的話也頗有感觸。


  隻是仍覺得突然，想要多一些時間考慮。


  洛塵見她一直沉默不語，也不生氣，笑笑道：“我不勉強，你可以考慮考慮，如果願意，隨時聯係我。哦對了，加個微訊吧。”


  加完微訊好友，洛塵離開，女孩兒握著手機站在原地發怔，她在自己和自己做思想鬥爭。


  突然，她抬起頭，目光越過巷子擋牆，看到旁邊那座高聳而華麗的麗思卡爾頓酒店，一咬牙，拉下店門，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