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多年前你曾來過
長安城內熱鬧非凡，來來往往都是人，許長歡從出宮門後就一直不停地掀開馬車小窗上的簾子頻頻朝外看，她對長安城感覺十分稀奇。
“剛剛和你在一起說話的人是誰？”
許長歡坐在馬車裏，忍不住問道。
宋子清望著她，淡淡地回答道：“他叫良玉，是我的侍衛。”
“哦……”
“怎麽了？”宋子清看她陷入了沉思，開口問了一句。
“沒什麽，隻是覺得他模樣俊俏，多問兩句罷了。”
說完，許長歡繼續掀開簾子，望著外麵的繁華街道。
等到了地方後，許長歡和宋子清一起下了馬車，然後並肩走在這長安城街頭，許長歡看哪裏都覺的好熟悉，仔細去看，又覺得處處對她來說都很陌生。
不過她這種奇怪的感覺很快就被路邊的小物給吸引走了。
宋子清充滿耐心地陪著許長歡在街上逛著，街邊小販販賣的東西稀奇古怪，看的許長歡眼花繚亂應接不暇，而宋子清的視線卻始終停留在許長歡的身上。
許長歡在一個西域麵具攤上一個接一個試戴著麵具，宋子清站在她的身旁，突然一個紅色的影子出現在了他的於光之中。
宋子清扭頭望去，隻見是一個扛著糖葫蘆樹的小販正在人群中走著叫賣著。
他回過頭，看著許長歡，輕聲問道：“你想吃糖葫蘆嗎？”
“糖葫蘆？”許長歡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連忙模樣歡喜地點了點頭！
“吃吃吃！”
在西絕山的時候，五師弟明川經常下山回來給她帶糖葫蘆吃！她可愛吃糖葫蘆了！
“那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去就來。”
“嗯！”許長歡欣喜地望著宋子清，催促道：“快點兒回來啊！”
宋子清望著她寵溺地笑了笑，“知道了。”
宋子清的那抹淺笑，似開得正豔的桃花灼灼，令許長歡一時間看晃了眼。
這個笑容，為何會這麽熟悉……
許長歡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宋子清的背影，狐疑地皺起了眉頭。
這個令她感覺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又來了。
自從她來到長安城後，她就時常會有這種看到什麽東西、或者去到什麽地方、或是見到什麽人、聽到一些話後，內心裏總會有特別特別熟悉的感覺，可當她仔細往深處去想的時候，腦海裏又是一片空白……
宋子清去給她買糖葫蘆，似曾相識。
南苑樹下的躺椅和小池塘裏的那隻龜，似曾相識。
天華宮內的孫公公和宋子清的隨從，也讓她感覺似曾相識。
就連初見宋子清時，在禦花園的那個涼亭裏，她也感覺那一幕幕都次曾相識！
她看著宋子清淹沒在人群中的身影，輕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
或許隻是她多想了吧。
許長歡取下臉上的麵具，興致缺缺地將手中的麵具放回原位，然後走到旁邊的攤位上去看。
“姑娘。”
“姑娘。”
身後有人喚了兩聲，許長歡納悶地回頭。
許長歡應聲回頭，隻見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站在自己身後的扇子攤上，正笑意盈盈地望著自己。
許長歡有些疑惑地轉身朝著扇子攤走了過去，走到那書生的麵前停了下來，不解地問那書生：“你認識我？”
書生點了點頭。
許長歡迷茫地上下打量著麵前的書生，對書生完全沒有印象。
看到許長歡望著自己迷茫的眼神，書生有些尷尬地試探問道：“姑娘，你不記得我了嗎？”
許長歡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我之前傷到了腦袋，所以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哦，怪不得。”書生略略沉吟。
許長歡看著麵前擺滿了扇子的小攤，問道：“你在這裏賣扇子嗎？”
“嗯。”書生笑了笑，然後邀請許長歡來畫一把扇子：“你要來畫扇子嗎？”
“可以自己畫嗎？”許長歡雙眸一亮！
“上次你來就是自己畫的。”書生溫柔地笑道。
想到多年前的場景，書生感激地說道：“說起來真的要謝謝你和那位公子了，上次你和一位公子一起來的時候，你給了我太多錢，夠我這裏畫上一輩子扇子了。”
“那時候我娘親重病，所有錢都拿去治病買藥了。今年我娘親因為重病纏身而離世了，不過如果沒有你們當年的那筆錢，我娘親可能早早就病逝了。”說到這裏，書生既是難過於母親的離世，又感激當年兩人的救命之恩。
“現在我出來邊賣扇子養家糊口，邊讀書準備考取功名。”
許長歡見他既難過又打起精神麵對一切的模樣，內心觸動不已。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這樣你娘親也能在九泉之下安息了。”
書生淡淡笑著，點了點頭。
“上次和你一起來的公子呢？今日沒和你一起出來嗎？”書生看了看許長歡身旁，沒見到有隨行之人的存在，感到有些奇怪。
他一直以為這位姑娘和那位公子過了這幾年，應該早已成親了。
“之前和我在一起的公子？”許長歡一頭霧水。
“是啊。”
書生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許長歡失憶了，他詫異地喊道：“姑娘你不會連他也給忘了吧。”
許長歡尷尬地衝著書生笑了笑，不語。
“真是可惜啊……”書生喃喃自語道，“你們兩個郎才女貌，我還以為你們早就成親了……”
許長歡聽不明白書生的話，隻當做他是認錯了人，她有些尷尬地移開了話題，“畫扇子的話，是我想畫什麽都可以嗎？”
“當然了。”
書生請許長歡進來坐在椅子上，然後給她拿出一個空白的扇麵，將筆墨都放到一旁，任她自由作畫。
許長歡拿起筆，苦思冥想了好久她也沒有動筆。
末了，她遺憾地搖了搖頭，“算了，不知道該畫些什麽，我還是不畫了。”
書生正欲開口，許長歡放下筆，問道：“上次我來的時候，我畫了什麽？”
“你畫了你和那位公子，那位公子的雙眸被你畫成了兩朵桃花，還有一個年紀稍大愁眉苦臉模樣的男子和一隻小龜。”
“……”
許長歡無言，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和自己有著相同模樣的徐嫦歡，她與宋子清前來，然後在這個扇子攤上作畫，畫了她自己與宋子清、孫公公和小龜。
“哦，對了。”書生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一樣，對許長歡說道：“那位和你一起來的公子還在扇麵上題了字。”
“什麽字？”
“好像是……”書生回憶了一下，“妙哉妙哉！”
許長歡聞言，沉默不語，一股莫名悲傷苦澀的情緒瞬間湧上了她的胸口。
“扇子……”
“妙哉妙哉……”
她反複喃喃自語著，眉頭緊鎖。
“長歡。”
身後傳來了宋子清喚她的聲音。
許長歡扭頭，看到宋子清站在路對麵，手裏拿著兩根糖葫蘆和一袋糕點。
兩人隔著人群相望著，許長歡咬了咬下唇，扭頭問那書生：“上次與我同來的是這位公子嗎？”
“是的。”
許長歡直視著書生的雙眸，見他不像是在誆騙自己，便不由得疑惑了起來。
“過了這麽多年，你會不會認錯人，或許上次和這位公子一起來的，不是我。”
那位書生聽到許長歡這麽說，先是一愣，古怪地打量著麵前的許長歡，像是不知道她為何會這麽說。
書生緊接著搖了搖頭，篤定地說道：“我不會認錯的，因為你的食指這裏有一顆淺淺的小痣，上次你來作畫執筆時我就看到了。”
許長歡抬手，怔怔地看著自己食指上的那顆痣，心中原本亂如一團麻的思緒此刻像是被燎原之火一把燒光燃盡，什麽也不生了一般！
逍遙王是如何讓自己進宮的，她還曆曆在目。
二皇子殿下，名喚宋子清，有一心愛之人名叫徐嫦歡，徐嫦歡不幸死於非命，二皇子自此了無生意……
那徐嫦歡同自己的名字一樣，模樣也與自己一樣，甚至連手指上一顆小小的痣也一樣嗎？
從前她沒有細細想過，現在經書生所言，她才察覺逍遙王口中的“徐嫦歡”是如此的詭異。
宋子清回來的時候見許長歡不在原地，目光正四處尋找著她，就看到了扇子攤上正與書生說話的許長歡。
他喚了一聲許長歡的名字，許長歡回頭望了他一眼後，又扭過頭和書生說著什麽。
宋子清拿著糖葫蘆和糕點走上前，那書生看到宋子清，眸子裏透出驚喜，他正要開口去喊宋子清，“噓”，宋子清的手指放到唇邊，示意他噤聲。
宋子清望著站在原地發呆的許長歡，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許長歡這才回神，她的水眸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身旁的宋子清。
“怎麽了？怎麽這麽看著我？”宋子清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我的臉上沾了什麽東西？”
“二皇子殿下。”許長歡突然喚道。
“嗯？”
宋子清尾聲一揚，許長歡從未這麽嚴肅地喊過他。
他的臉上依舊掛著平日裏令人如沐春風的淡笑，但許長歡隱約從他的那雙桃花眸之中，看到了一絲緊張。
我想回逍遙王府。
這句話許長歡到了嘴邊，又被吞了下去。
她直勾勾望著宋子清，見他也不說話，自己先移開視線解嘲似的笑了笑，“沒什麽。”
宋子清的薄唇依舊輕抿著，隻是失去了往日那好看的彎彎弧度。
許長歡撇過頭假裝挑選扇子，不去看宋子清，心中暗暗下定主意：逍遙王府不能輕易回去，麵前的二皇子也不能全信，她得先自己弄清楚一切以後再做打算！
既然許長歡沒有說什麽，宋子清自然也更加不會去多言，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順著許長歡的視線望去，“你想買扇子？”
“嗯。”許長歡點了點頭，然後指著一把扇麵上畫著柳葉綠湖的扇子，對那書生說，“我要這個。”
宋子清十分熟練地掏錢給那書生，書生接過錢，望著他笑了笑，“公子，又見麵了。”
宋子清沒有回答，隻是應了一聲。
書生將扇子包好遞給許長歡，兩人一起離開了扇子攤。
“怎麽突然想起來買扇子了？”宋子清問道。
“隻是覺得這把扇子挺適合良玉的。”
說著，許長歡把扇子遞給了宋子清，然後拿過他手中的兩串糖葫蘆。
宋子清的劍眉微微皺起，神情有些疑惑，良玉？
“等回頭你見他了，替我送給他吧。”
宋子清望著手中的扇子，不知該作何表情。
許長歡用自己的錢，買東西送別人，還要讓自己去送？
而且，還是扇子？
宋子清又覺得氣又覺得好笑，他歎了口氣，悠悠對許長歡來了句，“我發現你還挺喜歡送別人扇子的。”
當然，許長歡是聽不懂的。
她隻顧著一手一個糖葫蘆，吃得正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