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宋承的往事
說起年少時的往事，宋承之前憂傷的神情一掃而光，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帶著笑，就像是回到了當日那個令人怦然心動的午後一般！
“用晚膳時，太後叫了舒寧雪前來，我又如願以償地見到了她。整個晚膳期間，我一直用餘光偷瞄著她，她幾次都察覺到了我的視線，有些羞赧地撇過頭去不看我。”
“那個晚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著的，滿腦子都是她的音容笑貌。第二天一覺醒來甚至想要立刻就見到她，所以從那以後，太後再叫我與舒寧雪相處，我完全不厭煩也不抗拒了，太後還以為我喜歡舒寧雪了，更是整日創造機會讓我們兩人相處在一起。其實那時候，我隻是想見到曼兒而已。”
“那時候的舒寧雪年級不大卻整日死氣沉沉老氣橫秋的，而曼兒生性活潑又心地善良，當年年少輕狂的我，一顆心很快就全拴在了曼兒身上。或許是那日船上的一見鍾情，也或許是日後我們朝夕相處的日久生情，總之我的心中完完全全就被她一個人給占滿了，這是以前我從未有過的感受。而我也感覺到，她也是喜歡我的。那個時候，我常常天黑以後趁著大家都睡了，去將曼兒喊出來，兩個人在避暑行宮裏玩樂。”
“白日太後命我和舒寧雪一起，我與舒寧雪在行宮遊玩，她跟在一旁，因為昨夜我們跑出行宮玩兒到很晚，她還沒休息好就又起來做事，所以在跟著我們的時候一直打瞌睡。當我看到她哈欠連連的模樣，我是既心疼又忍不住笑出聲來，然後想到我們昨晚一起玩兒的場景，心情好的就像是要飛到天上去一樣。”
“從避暑行宮離開的那天，太後問我願不願意與舒寧雪成親，我拒絕了，告訴太後我從來都不喜歡舒寧雪，太後不相信，我便將我與曼兒的事告訴了太後，並且要娶曼兒為王妃，太後卻不允許，但我的態度十分強硬，太後最後跟我講，娶曼兒可以，但是隻能為妾侍。”
“那時候的我心高氣傲，隻想給自己心愛的女人最好和最高的地位，所以就和太後抗爭了起來。其實現在想想，如果當年我妥協於太後，先將曼兒娶回府，日後的事情都可以慢慢來。而且就算曼兒一輩子不能成為我的正妃，我為了她一輩子不再另娶就可以了……”
說到這裏，宋承的臉上露出了悔恨的神色，他連喝了幾口酒，後悔不已地繼續道。
“可那時我以為隻要回宮後我再求求太後或者皇兄，我就可以娶曼兒為妻，讓她成為我明媒正娶的唯一的妻子。所以回宮後我軟硬兼施，甚至在宮內絕食抗議，想讓太後能心軟答應我的請求。可不到一個月後，原本定的舒府二小姐嫁給丞相的婚期快到了，我也有一個月沒見曼兒了，便晚上偷偷出宮去舒府找曼兒，誰知她一聽是我，連見都不願意見我。我在門外求了一夜，她都狠心沒有開門，最後我隻能一個人落寞地在天亮前偷偷回了宮。”
“後來連著幾晚，我夜夜都去曼兒的住處去找她，可任憑我怎麽說她都不願意見我。直到丞相大喜那一日，我為了見曼兒一麵，早早就去了，可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見到曼兒，那些舒府我熟悉的臉龐都在，就是不見曼兒。”
“到了晚宴，我還是不見曼兒，我便找了個舒府的下人詢問，這一問才知，舒家大小姐要嫁給丞相，曼兒也要跟著嫁過去當侍妾！當時我整個人都懵了，站都站不穩了，身旁的隨從慌忙扶住了我，我又反複問了幾遍，那人說不敢欺騙我，說曼兒此刻就在丞相府西邊的小院內！”
“我知道後，當即就跑到西邊的小院裏去找曼兒，要她跟我遠走高飛，離開長安城！可曼兒卻退縮了，她說她已經嫁入丞相府，是丞相的人了，還說請我自重……”
宋承說到這裏，宋子清看到他之前一直含笑的雙眸緩緩流出了兩行清淚。
“我當時覺得天都要塌了，我甚至不敢相信麵前的就是曼兒！她變了，她變得好陌生，變得我都不敢認了！她看著我的時候再也不笑了，而當旁人說起她與丞相的婚事時，她卻笑得那樣明顯。我當時滿心以為是曼兒變心了，備受打擊的我根本沒有想那麽多，失魂落魄地回到宮中，整日以酒度日，以淚洗麵。後來沒過幾個月，選秀的時間到了，舒寧雪參加了選秀，並且並太後指定為皇後之位！”
“從婚宴離開後的每一天，我過得都非常壓抑，前幾日還哭得出來，過一陣子以後哭也哭不出來，笑也笑不出來，整日裏癡癡傻傻，就像是丟了魂一樣。太後來看我幾次，都勸我這是命，讓我早日看清，斬斷孽緣重新開始。”
“可是，子清你知道嗎？”宋承扭頭望了宋子清一眼，“真正喜歡一個人，你們兩個之間就算沒有月老的紅線將你們兩個拴在一起，你也斬不斷與她之間千絲萬縷藕斷絲連的關係。”
“就像太後說的一樣，這是命。命中注定你會記著她一輩子，無法忘懷。”
“後來為了忘記曼兒，我離開了長安城，四處漂泊，日日縱情笙歌，也曾在江湖中死裏逃生，也曾在北方的小山村裏獨自住上一段時日，可是無論如何，無論我走到哪裏，無論我做什麽，總是會想起她。就仿佛，她是我的影子一般，永遠跟隨在我的身邊，我永遠也擺脫不了……”
“雖然我一直不回長安城，但丞相府裏關於她的一切我都知道，我知道丞相很喜歡她，我知道她整日鬱鬱寡歡，我知道她懷了孩子，我聽他們稟報說曼兒懷孕之後並不開心，也聽說她受了欺負，還聽說丞相希望她生個男孩，但同樣也懷孕的丞相夫人待她很不好，還聽說她的胎像不穩，懷孕之後就一直吃不下飯，整日裏就喝那些藥來補身體……”
“最後一次聽到她的消息，是我安排在丞相府裏的人說，她生產的時候難產，在生下了一個早已死去的女嬰後，她連孩子的麵都沒看一眼就撒手人寰了。”
“知道她死了，我沒有難過，反而一直在笑，笑她當年變心背叛我，現在落得如此下場！”
“可是笑著笑著我又哭了起來……我想，如果換做我是她的夫君，我定不會讓她整日裏悶悶不樂，也不會允許她受人欺負，我就算不要孩子，也要她平平安安的陪在我身邊！”
“直到這麽多年以後，我才反應過來，曼兒根本沒變，她從頭到尾都是那個善良單純的曼兒。我不知道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麽，但皇後他們肯定是知道了我與曼兒之間的事！皇後一定是拿了什麽來威脅她，所以她才會隨著舒家二小姐加入丞相府。最後含恨而終。”
“曼兒死了以後，我當日就往長安趕，回到長安城後就聽人說曼兒與人私通，那孩子不是丞相的親生孩子，所以她沒有被下葬，而是被丞相夫人命人將屍體扔到了長安城西邊的荒山上。我將那座傳聞中扔著她屍體的那座荒山給翻了一個遍，卻都沒能找到她。曼兒到臨死都沒有再見上我一麵……”
宋子清聽著，心中悲涼異常，自己也同皇叔一樣，沒能見到心愛之人的最後一麵。
“前些日子，我找到了曾經服侍過曼兒的下人，他告訴我說曼兒當年的孩子並沒有死，而是被曼兒當時的貼身侍女給偷偷送到府外了。那個侍女當年在曼兒死後就被丞相夫人給命人杖殺了，她在長安城也並無親戚，所以現在誰也不知曼兒孩子的下落。”
“聽那老奴說過一句，說那嬰孩是個女嬰，生下來就渾身青紫皺巴巴的模樣怪異。他回憶那個侍女也曾經向他透露過說懷疑曼兒的藥有問題，怕懷孕期間總是喝藥會影響孩子，現在想來，那孩子模樣怪異估計是中毒所致。”
宋承說到這裏，宋子清腦海中突然閃現了那一對兒喜字玉佩！
他迅速回憶了一下剛才宋承所說的話，那複雜亂如麻團一樣的關係突然就在宋子清的腦海之中被理清了。
他的心中有了一個猜想，但還需要去調查證實。
或許，關於許長歡的身世真相很快就要浮出水麵了……
宋子清暗暗捏緊拳頭，他曾經承諾過會幫許長歡查明身世，現在他又有了新的線索，相信馬上就可以得知許長歡的身世之謎了！
隻是……宋子清側頭望了眼身旁感傷喝酒的宋承，他不知為何壓根不想將許長歡可能是曼兒女兒之事告訴皇叔，他猶豫了片刻，仍舊決定將這件事先掩埋在心底。
宋承喝著酒，眼淚順著臉頰流到腮邊，他痛苦道：“我想她一定是恨我的，恨當年為何要與我相遇，恨我為何要愛上她，恨我打擾了她原本安穩平凡的一生。”
宋承自責的話字字珠心，宋子清聽在耳裏，喃喃重複道：“長歡一定也是恨我的，恨我將她帶入天華宮，恨我，恨我承諾給她的一切都沒有兌現。”
“我同她講好了，等宮裏的事情處理好，我就隨她回西絕山，相伴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