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與宋祁陽對峙
宋祁陽正跪在宮內側殿的佛前誦經，身邊站著的兩個太監都是皇後派來看住他的人。
他的雙腿早已跪麻沒有知覺了，雙眼也因為看著經書上的文字過久而發昏，沒有用晚膳的他此時饑腸轆轆卻連口水都不能喝，他的雙唇蒼白還因缺水而起了幹皮。
佛堂十分安靜，他的整個寢宮內都十分寂靜，就像是一個無人踏入的死地一般，他的誦經聲十分微弱細小，但還是在屋內回蕩著。
宋祁陽整個人跪在那裏如同一個活死人一般，死氣沉沉的，嘴裏念出來的經文也是麻木僵硬。
他灰白毫無血色的臉上還布滿了早已幹涸的淚痕，雙眸疲憊地微微半合著，那眼白上布滿了紅血絲，看上去甚是嚇人。
“二皇子殿下！您怎麽能騎馬擅闖這裏是大皇子的寢宮呢！還請您下馬，容奴才進去通報一聲！二皇子殿下……您不能硬闖啊！”
宋祁陽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聽到外麵的宮人們喊著“二皇子殿下”，身形一震，心也跟著顫了顫！
原本安靜到掉下一根針都清晰可聞的宋祁陽寢宮內瞬間亂做了一片，有馬兒的嘶吼還有宮人們慌張的喊聲與雜亂的腳步聲。
“二皇子殿下！您這是要幹什麽啊？”
“宋祁陽呢？！”
“宋祁陽在哪兒？！！”
“二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
宋祁陽聽到外麵紛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痛苦地緊閉上了雙眸，臉上露出了愧疚與不忍的神色。
該來的終究要來……
他是躲不過的。
憤怒焦急地步伐很快就響在了他的身後，他不用扭頭就感覺到了宋子清怒火滔天的熊熊氣焰！
“宋祁陽，你給我起來！”
宋子清一把拽起跪在佛前的宋祁陽，擰著一張臉質問道：“許長歡呢？”
宋祁陽睜開緊閉的雙眸望著他，通紅的雙眼和布滿淚痕的臉頰讓宋子清心中一驚，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見宋祁陽不說話，宋子清抓著他的肩膀，再一次怒吼著問道：“我問你長歡呢？！”
宋祁陽被他的怒吼震得身形一抖，手中的經書應聲滑落在地，他生無可戀地側過臉望著一旁的高大佛像，沒臉麵對宋子清，“死了，她死了……她被我給害死了！”
宋子清此刻完全不在意許長歡到底是因何而被害，他隻想盡快找到許長歡，因為他的心中還僅存著一絲絲希望，自己一定還能夠救許長歡回來，就像以前那樣！
無論多麽驚險，他都能陪著許長歡安穩度過難關！
“你告訴我，她現在在哪兒？我要去救她！”
麵對宋子清的詢問，宋祁陽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沒用的！我親眼看著她死了，侍衛們把她裝進麻袋裏扔到宮外去了！”
宋子清緊抓著宋祁陽衣領的手顫抖著，咬著牙怒瞪著宋祁陽，“你給我說清楚！”
“你就算找到她，也救不活她了，我親眼看著她死了……”說著，宋祁陽的眼淚就又落了下來。
他一直不敢去直視宋子清，他對不起許長歡，也對不起宋子清。
他死了沒臉去見許長歡，活著沒臉去看宋子清……
“她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什麽？宋祁陽！你再給我說一遍！”
“她不可能死的！你再給我說一遍！！！”
宋子清還是不能接受宋祁陽的話，他一遍接一遍反問宋祁陽！
宋祁陽像是被宋子清的情緒給感染了一樣，經曆了殘忍痛苦絕望的一天，他緊繃著的神經終於崩潰了，宋祁陽一把推開了麵前的宋子清，朝著他怒吼道：“我說二花死了！”
“我的二花死了！你的許長歡也死了！”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朝著宋子清喊道，嘴角因為大張撕裂而滲出血來。
宋子清站在那裏像是被天打雷劈了一般身形搖晃，他難以置信地朝後怔怔退了幾步，目光空洞地搖了搖頭，還是不願意相信宋祁陽的話。
“我不信！我不信！我隻是一天沒見到她而已，她怎麽就死了！”
他抬眸看到麵前狼狽的宋祁陽，目光刹那間又變得如炬一般。
“宋祁陽！”宋子清憤恨地指著麵前的宋祁陽，“你究竟做了什麽！”
麵對宋子清的責問，宋祁陽痛苦地搖著頭，“不是我的錯，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是母後！是母後誤會了我和她的關係……然後當著我的麵給她灌了毒藥！”
灌了毒藥……
這四個字震耳欲聾地響徹在宋子清的耳畔！
宋子清隻是聽到這四個字就痛徹心扉，許長歡生來體內就帶毒，現在又被灌了毒藥，死也死於毒藥。
他不敢想象被強行灌了毒藥的許長歡是多麽清楚絕望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他隻是一想，腦袋就如同要炸開一半痛苦難耐！
他望著麵前的罪魁禍首，心如刀絞一般，上前狠狠打了宋祁陽幾拳，宋祁陽沒有還手任由宋子清堅硬有力的拳頭將自己打得頭暈目眩口中吐血。
“宋祁陽！你算個男人嗎？！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卻連保護她都做不到！”
宋祁陽吐了一口鮮血，癱坐在地上，苦笑道：“我沒有辦法啊！我恨不得自己替她去死！可是母後就是要她的命！我能怎麽辦？！”
“所以你就看著她死？你無動無衷？”
宋子清簡直一眼都不想再去看窩囊的宋祁陽！
“我求了！我求母後放過她了！可是母後不聽我的，我又能怎麽辦？！”
“你告訴我，我能怎麽辦？！！”
“宋祁陽！”
宋子清恨恨地瞪著宋祁陽，心如同掉入冰窖一般寒冷，“從前我尊稱你一聲大哥，盡管你被皇後操控，但我一直覺得所有的那些事你都是違心所做的，你也是身不由己！可今天起，我是真真瞧不起你！你的懦弱是骨子裏帶著的！”
“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你算什麽男人！”
宋子清“你可知道，長歡從前與我說過，你是個好人……”
“哈哈哈哈……”宋子清嘲諷地肆意笑了起來，“她真是看錯人了！”
說完，宋子清決絕地看了一眼地上頹敗的宋祁陽，拂袖離去！
外麵一聲旱天雷震得人心惶惶，雷電將半個夜空都照亮了。
宮人們都不禁搖頭，這將是個多事之秋啊……
宋子清沒走多久，外麵就下起了瓢潑大雨，暴雨來勢洶洶毫無預警！
原本癱坐在地上的宋祁陽，在聽到外麵呼嘯的風雨聲後，失去重心似的朝後倒去，躺在了地上。
他耳邊一直回響著宋子清臨走前的那兩句話。
“你可知道，長歡行前與我說過，你是個好人……”
“她真是看錯人了！”
好人……
二花……
宋祁陽想到那些個在禦膳房和在書房與許長歡徹夜長談的夜晚，那些許長歡望著他所說的話，他痛苦地捂住了臉，大聲哭了起來。
二花曾說過她也不希望自己當皇帝，他問二花為何這麽說，她告訴自己，“我隻是覺得如果你當了皇帝，會比現在過得還要不開心。”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父皇的長子，尊貴無比，又養在皇後娘娘膝下，日後前途似錦，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可隻有二花知道，隻有她看出來了，自己不開心，並且告訴自己，“你這樣好的人，不應該這樣活著。”
二花曾說願他平安喜樂，願他能快活的過一輩子。
可如今，害死二花的她，眼睜睜看著二花死掉的他，還能算是個好人嗎？
深夜，宋祁陽仍孤單地坐在佛堂的地上。
他望著麵前的佛像，顫抖著說道：“二花，如果下輩子遇到你，我一定保護好你，一定緊握著你的手不放開。”
“如果下輩子遇不到你，那就祝你一生平安喜樂。”
深夜，皇帝處理完政務後剛回宮準備歇下，就聽到太監來報。
“陛下陛下，不好了！”
外麵的人攔住了那小太監，詢問道：“怎麽了？何事讓你如此驚慌？”
“二皇子殿下他發了瘋，現在正在皇後娘娘宮中，揚言要殺了皇後娘娘啊！”
正在脫衣的皇帝聽到門外的話，眉頭一皺，“什麽？宋子清他難道是瘋了不成！”
“給朕把衣服重新穿上！”
皇帝扭頭對著首領太監道：“走！速速隨朕去皇後宮中！”
皇帝很快就到了皇後宮中，剛進門就聽到裏麵亂作一片。
走進屋內，皇帝看到皇後此時被一群宮人護在身後，而正對麵的宋子清被一群侍衛攔著，表情凶狠猙獰！
屋內的氣氛十分劍拔弩張，奴才們都嚇作一團，個個神色慌張恐懼！
“皇上駕到！”
一聽到皇帝來了，屋內眾人的視線都投向了站在門口的皇帝身上。
皇帝強壓著怒火，問道：“怎麽了這是？”
見皇帝來了，原本心神不定嚇得花容失色的皇後忙擠出了幾滴眼淚，然後推開擋在自己麵前的一眾宮人，哭得梨花帶雨地撲到了皇帝的懷裏。
“陛下，你可要為臣妾做主啊！”
她喊得委屈，眼淚也緊跟著不停滑落。
“你這孽障！膽敢在宮內行凶！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還知道你自己是誰麽你？！”
皇帝怒氣衝衝瞪著被侍衛攔住的宋子清，氣得捏緊了拳頭。
他還指望宋子清能成就大業，可誰知才一個晚上而已，宋子清就給他自己惹了這麽大的禍事！
皇帝簡直是恨鐵不成鋼，恨不得衝上前將宋子清打醒，讓他清醒一點！
而被侍衛攔住的宋子清，見皇帝來了，恨恨地撇過臉去，不願意看見他與皇後二人！
“怎麽回事兒這是？！”
“臣妾正準備歇息呢，二皇子殿下突然單槍匹馬地闖入臣妾宮中，說要殺了臣妾給個宮女陪葬！”
“給宮女陪葬？”
皇帝不解，這宋子清好端端地為何要皇後給個宮女陪葬？
聽到皇帝問，皇後忙解釋道：“對，陛下，臣妾隻是在今日下午懲戒了一個妄圖勾引大皇子攀龍附鳳的宮女而已，誰知就惹得二皇子殿下發了瘋一般說要找我尋仇，讓我償命！”
“現在看來這個小宮女是死有餘辜，既勾引了大皇子還引得二皇子為她發瘋，實在是該死！”
皇後布滿淚痕的臉上神情楚楚可憐，眼神卻透著狠戾與殘忍！
“若是這樣的宮女沒有得到懲罰，那後宮那麽多宮女整日裏都不幹正事兒了，隻顧著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勾引主為幌子了！”
皇帝聽聞皇後之言，想了想倒也不覺得有錯，如果真是存有異心在兩位皇子之間周旋遊來的宮女，為人放浪，將她趕出宮去永遠不能進宮就好了，就算是殺一儆百，皇後的做法也沒有錯。
隻是……
皇帝眉頭一皺，他抬眸仔細望向宋子清，之間宋子清臉上的痛苦絕望神情完全掩飾不了。
皇帝心頭一震，難道皇後所殺的那個宮女，就是此前宋子清來向自己求賜婚的那個宮女？！
看宋子清這幅喪失心智的模樣，皇帝既是心疼他痛失所愛，又是惱怒於他為了兒女情長而忘記自己的身份！
盡管宋子清他痛失所愛，為愛癲狂，但他卻敢對當今皇後行凶，哪裏還有理智和規矩可言！
“來人！把二皇子押回天華宮去！”
宋子清沒有反抗，隻是在路過皇帝與皇後身邊時，他惡狠狠地瞪了皇後一眼。
那充滿著滔天恨意的一眼，別說皇後了，就連皇帝也看著有些膽戰心驚！
皇帝深知宋子清的性格，他從小就心思敏銳、外冷內熱、十分重感情，皇帝怕他衝動再找皇後尋仇，也怕他一時想不開跟隨那個宮女殉情。
“去！派人看著二皇子，罰他在天華宮閉門思過，沒有朕的允許不得擅自出入天華宮！”
“遵命！”
皇帝當晚就留在了皇後宮中，好好安撫皇後。
皇後好不委屈地對著皇帝吹了一晚的耳邊風，想要借此機會讓皇帝廢掉宋子清的皇子身份。
皇後廢了好大的勁兒演戲，第二天還將昨晚二皇子闖宮行凶之事散到了宮外，引得群臣不滿。
可皇帝最後為了平息下此事，對外宣稱二皇子是深夜從宮外回來，不慎在路上被邪祟附體，所以才會做出那般喪失心智的事來，而現在他已經被送往寺裏，國寺裏的大師們正為他誦經驅魔。
皇後的如意算盤落空，但也並未動氣，畢竟她本就從來都沒有把二皇子放在眼裏，現在經過這件事，就算陛下沒有重重處罰二皇子，她也覺得那是陛下因為皇家尊嚴有所顧慮，所以才將此事壓了下來。
但宋子清在陛下心裏，原本就看不上眼，現在肯定是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