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雨雪霏霏
小北說:小娘病啦,很厲害。
齊玉琛好看的站在院裏的桂花樹下,看著桂花淩亂芬芳。俊朗的臉上無風無雨的,叫來人備好東西一同過去,隨口吩咐看好早回,似乎壓根兒就沒看到小北。
小北的嘴一張一翕無聲的學著,小手使勁的做個捏捏的樣子,好像隻有這樣才是表示自己在生氣著呢。看著小北憋著話離開,齊玉琛愉快的彎著嘴角看桂花零落。
覃葉城的消息是小北回家後來的,有人翻過山進了鳶都城。
突厥人突然出現在山上。覃葉城的鷹字軍早有準備,幾個照麵後,突厥人退下。覃葉城休整好隊伍,吩咐大家隱藏在暗處做好準備。突然一個士兵口吐沫子倒地,便不動了。覃葉城上前檢查,這個士兵的身上中了兩刀,他蹲下細細的察看傷口,發現刀口蹊蹺,像是中毒。接著就聽噗通幾聲,又陸續倒下幾個人,有人慌了。細看都是身上有些傷的人,秦淮城失聲的告訴覃葉城都是中了毒的。覃葉城臉上嚴謹,沉穩的告訴大家不要慌,保持警惕,讓淮城把人送到山下救治。剛把人送下,突厥人又衝上了山,見人就砍。覃葉城眼睛紅了,這些人都是平時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大喝一聲,
舉劍殺去,大家也隨著少將軍瘋狂衝向突厥人。突厥人更是發狂的衝殺,拚了命的衝。覃葉城被五個人圍住,死命的砍殺。就見另有三個人把準備好的繩索拿出,他更是著急,肩上中了一刀。那三個人也不戀戰,跳下山直奔鳶都城。
打掃完戰場覃葉城回到帳中,大夫把他的甲胄脫去,臂上的刀口黑血溢出。大夫仔細查看:“這種毒是"箭弩子",會使人嘔吐,多了致命。”一旁的覃淮城恨恨的說:“可惡的突厥人,就會使詐。明刀明槍誰怕他們,使毒算得上男人嗎?”
小北看見小娘躺在那裏,無聲無息,心疼的喊了一聲:“小娘。”
小娘睜開眼睛,溫溫的把小北的手握在她手裏艱難地說道:“小北我有話說給你聽,你切莫打斷。”
“那年我們抱著你逃到鳶都,你一直不哭鬧看著我們,韓冗說以後你就是他的命。我們躲在山上等人散去,下山時韓冗救了秦氏。我們假扮一家人尋了幾處藏身,都有些不妥。後來韓冗說越是危險的地方反倒是安全的,我們就去了鳶都相府。
我們原本不知安逸是何種滋味,可是有了你使我們知道,就是沒有計劃的東西才是最好的活著。
咳咳,這種雞飛蛋打的胡鬧日子太短啦,韓冗發現了一些記號,那是他們組織的獨特的暗記。”小娘深深的眼窩裏蓄著淚,:“小北,你的父親是大周先皇,而你的母親是武帝的親甥女賀蘭兒。”
小北沉沉心,笑笑說:“小娘我知道的,這些我現在都知道的。”
原本等著小北的反應的魏小娘一瞬間的愣住,小北那個眼神裏,那個微笑裏竟然都是寬慰。小北的眼睛裏散發的神韻,竟然有貴胄的霸氣,這就是天家原該有的嗎?
小娘釋懷的看著小北,說道:“韓冗決定打探清楚,試著聯係他們,結果差點被他們殺死。這些人不是皇上派來尋你的人,是武帝的不良人。韓冗把你送進王府,想借著王府森嚴保護你,也是想一旦你成了王妃也可以保護自己。”
小娘無法控製悲傷的眼神看著,看著小北的臉。這是多麽好看的臉啊,當初的賀蘭兒也是這般的好看,單純,偏偏招惹上了不該招惹的人。小北的臉上比賀蘭兒多些高貴,小娘把伸出的手落在半空,心裏歎了口氣。
“我們擔心你在王府裏是怎樣的生活,韓冗想偷進王府被人發現了。那個人的武功極高,把他帶到一處秘密的地方。要韓冗去做一件事,方可保證你的安全!
韓冗回來告訴魏小娘準備逃走,魏小娘淒然的問他:“這天下都快成她的啦,去哪裏才是安全?去哪裏別人不會用我們的命威脅小北。”韓冗說:“怎樣都是死,隻要小北能活著,就是我們死了也值。”當夜把她們藏到一處,就去辦事。等他回來時,柱子上紮著一封信,地上有血跡,還有些藥粉,這是小北給小娘的迷藥。信裏告訴韓冗辦完事老實回到傅府,別再想玩什麽花樣了,否則,屋外草灰裏的那個就是下一個小北。”
韓冗找到草灰,紅著眼睛跪下,瘋狂的扒著。很快扒出秦氏的珠環,這是小北回來時送的。當時秦氏美的稀裏嘩啦的哭,經常在魏小娘麵前走來走去的顯擺。
魏小娘氣喘籲籲的講完,看著天棚流淚。小北的眼淚禁不住的流下,那個一直把小北當作女兒的女人,把小北喂養大的女人,抱著小北追蝴蝶的女人,那個嗓門壓低躲在牛槽下唱歌的女人,沒了。
小北又仿佛看到一個瘋了的男人,雙手在灰裏咆哮,那種透著無能為力的酸楚,心裏是多麽的痛苦。
每次阿爹回來,就會幸福的靠著柱子看著院裏的人,看著因為一個雞蛋笑的翻滾的小娘,因為扒拉出幹淨的豆脯笑坐在地上的秦氏,這些都是他要保護的人。
人一輩子活在自己的影子裏,就是孤獨,走不出的孤獨。
小北哭著抱小娘,手摸到了黏黏的,手上是血。
小娘好看的笑笑看著小北,“我們原本就不該是活著的,是因為你,我們多活了。謝謝你孩子!”她從被下拿出一個精製的小鈴鐺,細細的看然後交到小北的手裏。
韓冗回來看到魏小娘被扔在地上,背上的刀口翻轉,鮮血醒目刺眼。他想抱起她找大夫,魏小娘拉著他的手說道:“不要聲張,那個人說不要讓小北知道這裏所有的事情。我還能堅持,一時死不了的。”韓冗把手伸到魏小娘的嘴邊,讓她咬住。用酒一點點的去掉泥灰,想是那人定是恨小娘使了詐,拖著回來的。
魏小娘的臉更是蒼白,她說:“這個鈴鐺是韓冗的一個小機關,拉住這個金片,裏麵會射出細針,一共有三根,那針上都有劇毒,你要用它保護好你。”
小北問道:“阿爹呢?怎麽不見他呢,他沒事吧。”
魏小娘搖搖頭,嘴角有些牽強的笑容。
韓冗告訴她,他殺了傅濟敏!武後讓他殺了傅濟敏,是因為傅濟敏太聰明。傅濟敏在,鳶都就不會安穩的,他終會壞了武帝一統天下的大計。傅濟敏幫助淄州侯,助長他強大,使武帝費了心,也是惱了。聰明人是人才,聽話的聰明才是她需要的人才,傅濟敏不是!
魏小娘聲音微弱的說:“大小姐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護衛。他們請你阿爹…請韓冗過去,已經有一段時日啦。”
韓冗是被抓走的!韓冗在院裏劈材,恰好黑羽走過。就是一眼,看到韓冗手起刀落的一眼,就知道自己找到了。穿步過去攔住韓冗,打量一眼出手就抓,韓冗一看這是要命的手勢,躲不了的。也使手中的刀去擋,大喊小娘快走。
受傷的小娘側臥在廊上椅子裏,閑閑的看著韓冗劈材。陽光下的韓冗皮膚微黑,臉上透著嚴肅揮著胳膊使勁劈材,偶爾會回頭看看。這是小娘一直希望的生活,她是這麽想過的。
小娘還沒起來就被抓住。刺啦的一聲,後衣撕開。黑羽捏住小娘的後頸,看著血流。臉上露出猙獰,誰殺了傅帥誰就得死。韓冗跟黑羽走了,他把小娘放好,塞給她鈴鐺,眼睛裏有不舍有絕望。
小北把小娘頭發梳好,從頭上取下一支簪花給她帶好,小娘是個好看的人。以前總是用頭發厚厚遮在臉,蓋住那個刺字疤痕,遇到人就低著頭,如今都梳起來是那麽的幹淨。
小北去找傅子睿,她要救阿爹。
傅子睿一身戎裝靜立,好似一直在等待著她。見到進來的小北很是吃驚,這個女孩真好看。
溫暖,像花開芳香,娉笑不妖。讓草堂裏的陽光避於室外,草色煙光裏的生機四射。
小北嫋嫋問了一聲:“你好!我是小北。”
傅子睿也是笑笑,俊俏的問她:“王府裏還好嗎?你可使得慣?”
小北搖搖頭,笑著露出糯米牙:“不好,不是住的不好,是我不去便是好的。”
傅子睿好像聽得懂,眼簾裏也是有些冷意。是不好,若一切都沒有過就是好的,或許若是沒有你,也就都是好的。
“你是來找韓冗的?我想知道你是誰?韓冗是誰?”
小北也是涼涼的回她,答非所問的回她:“我曾一直想知道我是誰,我是韓小北,一個門夫的女兒。我喜歡看蝴蝶落在花裏,一張一翕的翅膀上磷光閃閃。我喜歡阿爹帶回來的酒丸子,可我不舍的一口吃掉。我喜歡牛棚裏的草香,花妞的舌頭肉肉的暖。我是誰呢?”
小北亮晶晶的眼睛裏有著花花,這都是最簡單的日子裏,一家人最美的時光。
傅子睿看著小北說話,旖旎風光的神態似春光裏的雨露,晶瑩純潔。
“我要韓冗。”小北一字一字的說。
傅子睿再次看著小北精美的臉上,寒霜如器。心裏淩淩一下,張著嘴咽下說道:“他死了,他說他來抵命就好,他就死啦。”
傅子睿不想誰死,哪怕是殺父仇人。她想父親教給她的天下太平,就是草堂有春輝,金瓦有書聲。這和自己想的都不一樣,就像父親布的局越來越偏離。
“我想父親,他說有的人死是為了更多人活。有的人死,是為了家人活。韓冗的死是為了你嗎?”
兩個人看著,在陽光裏笑了。小北看著穿戎裝的傅子睿,俊俏利落。
馬車緩緩行駛在路上,兩邊的翠綠隨風搖擺。
小北把韓冗和魏小娘葬在一處風景宜人的地方,讓他們看著大周的方向。站在高處,小北問傅子睿:“那邊還打著嘛?”傅子睿也望她看的地方:“嗯!打得很厲害,突厥快完了。”
突厥完了突厥完了,大周還要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