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苦
當樂無殤和可離離開城主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夕陽西下，整個尚善城都被鍍上了層次豐富的顏色。橘黃，橘紅，橙紅……
兩人走在路上，路過見過兩人的人，有的投來羨慕的目光，嫉妒的眼神；也有同情的，看不起的，唾棄的……
人吧，得知一個落魄的人，現在卻突然什麽都比你好了，總是很難發自內心去祝福的。
恰恰相反，人們會裝作毫不在乎的模樣，實則嘴裏冒著酸氣，說著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話來。
這尚善城的人如此，靈域的人想必也是逃不開的。畢竟，都是人嘛！
樂無殤走得坦然，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貪圖什麽。他隻當這些人說的無關自己，倒也就沒有那麽心煩了。
樂無殤走在路上，心裏五味雜陳，自己真的好像娶了愛兒，這樣她至少可以少受些苦。
可自己如果真的一定要娶了她，又跟那些逼她的人，有什麽兩樣。
她說下輩子，可人真的有下輩子嗎？自己不知道，但自己隻能相信。
自己會祈禱神明，祈禱可以早一點遇到她。自己一定要努力，努力的活下去，等她來找自己，亦或是自己去找她。
這輩子，你有太多的顧慮，下輩子，我一定要讓你無憂無慮，做一朵燦爛的芙蓉花……
正想的出神，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叫自己。循聲望去，似乎是今天的那個叫元寅生的人。
“無殤老弟，你真行啊。不僅靈力等級那麽高，現在還要抱得美人歸了。”
元寅生邊說邊跑了過來，仍舊一把摟住了樂無殤，朝他吃飯那小攤子上去了。
元寅生回頭，看著可離，道：“伯母，我總覺得你跟我一個姨長得像，要不，以後我就叫你姨吧。”
“自然可以——”可離笑著回道。
元寅生開心道：“太好了，無殤兄弟，你可是我來尚善城以後，第一個結交的好兄弟了，還有可姨，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怎麽說呢，這麽快就成一家人了，真的還讓人有點接受不過來。
元寅生又道：“無殤老弟，以後你要有事，就隻管送信到尚義城，我一定立刻就快馬加鞭的過來幫你，義不容辭。”
樂無殤也爽快答應了：“好，一定放不了你！”
元寅生將兩人帶到自己吃飯的桌上，大手一揮，把夥計給招了過來：“今天高興，可姨，無殤老弟，你們隨便點。”
樂無殤從未見過如此爽快的人，如果自己推辭，倒顯得小家子氣，於是利落的點了幾個菜。
元寅生越加滿意：“好，就知道無殤兄弟是個值得深交的，沒有一點惺惺作態的脾性，我果真沒有看錯。”
樂無殤回道：“我也喜歡大哥這豪爽的性格，直接有趣。”
元寅生笑道：“不知無殤老弟和弟妹的婚事是什麽時候，我好準備喝喜酒。”
樂無殤愣了一秒，問道：“什麽婚事？”
元寅生一副我懂的模樣，道：“外麵都傳瘋了，說是城主要把他的女兒嫁給你呢。你還問我什麽婚事，莫不是樂昏了頭？”
樂無殤無奈道：“沒有的事，大哥莫要聽信了。”
元寅生道：“剛剛你聽到有人議論城主府大小姐，就急匆匆的跑了，你定然是喜歡的。”
“我隻喜歡，可是——”
“聽說那大小姐為了不嫁給止家少爺，把自己臉都毀了。如此至情至性之人，必定是個好女孩。”
“她當然是個好女孩，是我這輩子都想娶的女孩兒。”
“那你怎麽，莫不是你也覺得醜？”元寅生立刻老氣橫秋道：“我跟你說，無殤老弟，其實皮相，沒那麽重要，就像我，就算我的宓兒麵目全非了，我也隻要她。”
“大哥誤會了，我從來沒有在意過愛兒是否毀容。”
“那你為什麽，我聽說城主都同意了。”
“城主是同意了，可是愛兒不願意嫁給我了，我……”
“？？？”元寅生立刻疑惑了，問道：“是那大小姐看不上你，沒道理啊——”
女人是最了解女兒的，要說愛兒，可離覺得自己可以懂。
對著元寅生道：“別亂猜了，愛兒是怕城主和城主夫人會對殤兒提出過分的要求，才故意不嫁的。”
元寅生感慨，道：“這樣啊，以前也聽過一些關於這大小姐的傳聞。他們都傳，說是尚善城大小姐有些瘋病，淨幫著窮人欺負有富人。”
樂無殤冷哼：“傳聞這種東西，總是隻會傳出宣傳者想要傳達出去的東西。”
元寅生輕歎，沒了之前的興致。夥計把酒菜端了上來，元寅生倒了一杯，遞給樂無殤。
“以前在家時，我的妻子總是不讓我喝酒，每次出來的時候，我總要偷偷喝上幾杯。”元寅生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樂無殤聞著酒香，看著酒中倒映著自己的樣子，臉上大寫著“失敗”兩個字。
小時候，自己保護不了父親，長大了，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自己同樣什麽也做不了。
真是失敗啊——
看了一眼母親，見母親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也將酒送進了口中。
酒入口中，辛辣刺激——樂無殤想吐出來，可還是強忍著咽了下去。
辛辣的味道，從舌苔一直蔓延到腸胃中，口中，喉嚨裏，胃裏，都是火辣辣的。
伴隨著辛辣的，還有苦味，似乎能苦到心裏去的那種苦味。
“真難喝！”樂無殤放下杯子，沉吟道。
“哈哈……”元寅生大笑道：“就是因為難喝，才要喝！”
“什麽怪理？”樂無殤皺眉。
但奇怪的是，喝了這酒以後，似乎心裏的失落和悲傷，確實可以暫時被減淡一些。
“每個人的心裏啊，都有一種別人理解不了的苦。有的人喜歡用甜去化解；而有的人，則需要用更苦的東西，去衝淡心裏已經有的苦，這樣才能更有勇氣去麵對第二天。”
“是嗎？”樂無殤看著自己手中的杯子，道：“本來就已經很苦了，又何必去吃更苦的東西，平白的折磨自己——”
“無殤老弟說的也沒錯，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修煉之路，有的人渴望用甜化解苦，有得人則喜歡用另一種更苦來忽略之前的苦。不過都是修行，沒有必要計較。”
“大哥說的，也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