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訴訟失敗
【你不去參加開庭嗎?】
9.1日下午14:00
在時間邁入九月之際,整個夏日的輝煌卻依舊未曾散去,天際一輪耀眼的圓日依舊散發出刺眼的光與熱,令路上的行人苦不堪言。
而在這樣最為難熬的午後,仲長空一個人坐在路邊咖啡店的門外,借著他們的遮陽傘和座位——也不能這麽說,她還是買了一杯飲料的,不過原本的冰沙在此刻早已經全都化成了水,融化的水珠一路滑落到了整個桌麵上。
就在今日,陳樂與孫躍禹已經準備開庭了,不過這樣的事情倒並沒有怎麽宣揚出去,畢竟他們之前沒有怎麽去造勢,也沒有發動網上的輿論,而且網友對於這種開庭本身也沒有多少興趣,能有什麽關注度就見鬼了。
“沒必要。”仲長空手上捧著一本書,在這樣的太陽之下書上的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她靠在木質的椅背上,手指輕輕滑過上麵的文字:“去看一場注定會輸以及各種內訌的開庭就是浪費時間,而且到時候肯定會吵得不可開交,我可不想去看那樣的混亂。”
【陳樂還是個純新手,你這樣讓她一個人去真的不會對她造成心理陰影嗎?】人工智能還是有些困惑:【我記得你之前簡直是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怎麽現在連開庭都不去?】
“說的好聽,不代表我真的是那麽想的,對吧?”仲長空將書本合上放在了一旁:“陳樂還是心思太單純了,她總是覺得那些人就算沒有什麽用最多也隻是搞破壞,但她沒想到那些人不但不是去幫忙的,反而就是為了阻止孫躍禹,到時候會直接當庭反水,指責孫躍禹是卑鄙小人。”
【那這樣豈不是更糟糕了?】人工智能其實也沒多吃驚,隻是對於仲長空的袖手旁觀感到意外:【你不去幫她嗎?】
“為什麽要幫?”仲長空拿出紙巾擦著玻璃杯上沁出的水珠,看起來很是悠閑:“我之前已經問過陳樂很多次了,她的選擇是隻要保護家人就好,對於自己並沒有什麽想法。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你是說之前……】人工智能一下子卡殼了,之前仲長空在詢問陳樂的時候確實問過好幾次諸如“那麽你擔憂的問題就在於害怕家人受到報複,對於自己,你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想法”的話,但聽到這樣的話誰會想到自己是那個代價?都以為是還在問有沒有別的擔憂,更何況陳樂那麽信任仲長空,完全想不到仲長空會這樣和自己玩文字遊戲:【你這也太黑了吧?】
“我從前是什麽樣的人,你總不該忘了。”仲長空看著裏麵的冰沙緩緩融化:“我是仲長家的家主,並不是什麽心理醫生。更何況我這是在陳樂自己的選擇範圍之內,而且她也不會有生命危險,這是她自己的選擇,而我不是她的保姆。”
【我還以為你會保全她,看來是我想太多了。】人工智能這才想起來仲長空本質上確實是個什麽都不在乎的人,但這麽多任務下來它總是會對仲長空起一種錯覺,以至於影響了它的判斷。
“你也不想想,我之前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完成任務,或者是為了我自己的一些想法。”仲長空將杯子放了下來:“為什麽你會產生我是個大好人的錯覺?”
【也不能說是大好人,主要是你……】人工智能覺得自己的思維可能不太能回答這樣比較情緒化的問題,以至於它停頓了很長時間才能勉強得出一個結論:【做的事情讓我感覺到你這個人不像是壞人。】
“人工智能,對於你們機器人來說,什麽是好人,什麽是壞人?”仲長空沒有正麵回答人工智能,而是轉而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對於我們來說,人類沒有主觀的好和壞,畢竟我們被設定出來的時候就要把人類放在第一位上。】人工智能如此回答:【畢竟根據機器人三定律,我們需要保護人類,除非人類正在傷害人類,這種時候傷害人類的人類就會被係統定義為‘壞’的。】
“東煌泉也用機器人三定律嗎?”對於這個仲長空還真是有些意外:“他都不一定是地球上的。”
【至於這個我並不清楚,但這個定律確實比較好用。畢竟主神大人也不是一開始就什麽都知道,還是需要借鑒一下的。】人工智能開口就是一串即將要被拆除的自我毀滅言論:【主神大人最開始也隻是人嘛,HAHAHA。】
這還是仲長空第一次聽到人工智能笑,不過這樣的笑聲實在是太過於搞笑了,那種感覺就像是讓在線翻譯哈哈哈一樣,而且人工智能的笑聲絕對要比在線翻譯更加僵硬,古井無波的哈哈哈讓仲長空都忍不住想要哈哈哈了。
本以為之後人工智能就會被禁言,但沒想到今天的人工智能依舊在繼續自己的問題:【不過這樣也好,隻要能完成任務,這些都無所謂。】
“你怎麽還在?”仲長空有些意外。
【主神大人去參加年終大會了,簡而言之就是應酬。】人工智能淡定地說:【現在在第二世界的時間裏是一年的最後一天。】
“我現在對時間好像沒有太大的概念。”仲長空晃了晃剩下的冰沙,仰頭一飲而盡:“畢竟每個任務都會經曆一段時間,這樣的時間總會讓人有些混亂。”
【也許你應該休息一下。】人工智能說:【雖然這些任務對你來說很簡單,但長時間奔波在這麽多不同的世界裏,還是很容易混亂的。你應該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態。】
“我的狀態有什麽不對勁的嗎?”仲長空有些困惑。
【不是,我隻是覺得我對你看的倒是越來越不明白了。】人工智能老老實實地說:【老實說,你不是最特別的那一個,但我感覺看不透你到底在想什麽。】
仲長空晃著杯子,她想起了仲長家的那場大火,滿天火焰將整個天空都給染成一片燦爛的暖城,天邊的火燒雲被溢出璀璨而又耀眼的深紅,曾經一直死氣沉沉的帝國在此刻突然好想爆發出了旺盛的生命力。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樣的光芒照亮。
那個時候,她又是出於什麽樣的心情去摧毀整個仲長家族的?
是因為憤怒?因為曾經的過往?厭倦這樣的製度,亦或者是其他的什麽?
人工智能還在等著仲長空的下文,但她隻是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然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官司應該結束了。”她說。
“我們可以過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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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據不足,不予起訴。
這樣的八個字輕飄飄地終結了所有的爭執,在最後給雙方的結局劃上了一個破碎的句號。
陳樂看著散落在眼前的報告單子,一時間幾乎沒有勇氣伸手去拿。
失敗了,她這麽想著,腦海裏幾乎隻存在這樣的幾個字。
徹底的,失敗了。
孫躍禹已然陷入了一種絕望的狀態之中,從那些當事人反水休庭到現在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他看起來被抽幹了所有的精力與生命力,已然完全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孫先生。”
陳樂實在是看不下他這個樣子,雖然之前她對於孫躍禹一直都是十分複雜的情緒,但在此刻看到他這麽多年的堅持與拚搏全都盡數被擊碎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生起了一絲同情,與這份同情一起的,還有深深的無力,以及對自己未來的擔憂。各種各樣的複雜情緒壓抑著她都有些說不出話來,但還是努力收拾好了東西,然後去叫孫躍禹:“我們該離開了。”
“離開?”
孫躍禹就像是第一次聽到這些漢子一樣,他抬起頭好像是呆愣地看著陳樂,好一會才從地上站了起來。
“對,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什麽都沒有了。”
他的聲音很輕,嘀嘀咕咕地一直說著什麽,這讓陳樂很是有些感覺不妙,趕緊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
之前還一直安安靜靜的孫躍禹在此刻突然暴起惡狠狠地吼了一句,他整個人臉紅脖子粗,脖頸上的青筋都直接綻了出來,吼的整個大廳都不由得泛起一陣陣回音,引得還未離開的人頻頻往這邊看。
“一切都結束了,沒有任何意義了!”孫躍禹劇烈地喘著粗氣,在此刻之前的冷靜已經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整個人看起來都無比的暴躁,完全失去了所有的冷靜:“那些該死的,該死的東西!”
陳樂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他,在這樣的時候任何的安慰都顯得是那麽的蒼白無力,或者說她自己都無法釋懷,根本就對此刻發生的一切感到難以置信。
本來一切都非常順利,雖然證據並不齊全,但有當事人一切就沒有問題,但誰也沒想到在開庭後當事人突然全部反水,直說是孫躍禹的父親當年害死了那麽多人,現在還想繼續將這個黑鍋扔到頌華的頭上。
那些人很明顯是有備而來,說的是頭頭是道,甚至還拿出了不少可以“證明”的證據——實際上這些東西起到的作用並不是很大,最後也不能算作絕對性證據,但群眾們不會像司法那樣嚴謹地去看,他們隻會覺得這些人手上有證據,而另一邊的孫躍禹又是一個之前有過黑曆史的,如此一來司法上最終宣判的結果是暫時休庭,但實際上誰都知道,最起碼目前為止是已經完全結束了。
“就算是被戳破了自己的心思,也不至於這樣惱羞成怒吧?”
而在陳樂和孫躍禹這邊很是低氣壓的時候,那邊的當事人好像還嫌他們的心情不夠壓抑一樣,過來又繼續陰陽怪氣地插了幾刀:“孫先生,雖然你現在都三十了,但隻要願意學考個成人大學還是綽綽有餘的,畢竟你這麽有耐心,能夠這麽多年都鍥而不舍地追求一件事情,要是把這份心思放在正途上……嘖嘖。”
當事人甲繞著孫躍禹走了兩圈,臉上露出很是嘲諷而同情的笑容:“隻可惜你選錯了對手,頌華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被誣陷的。”
“看著感覺真可憐。”當事人乙也笑個不停:“你真以為你的那些東西就有用了?不過就是一堆廢物,要是想,我們完全能拿出更詳細的……不過那對你來說可就一點好處都沒有了。”
“當初你的父母死的還是太果斷了,要是還活著的話,說不定現在也能多說兩句,也能多辯解一下。不過你也可以玩一手感情牌,畢竟現在都是死者為大,不是嗎?”
別說孫躍禹了,就算是站在一旁的陳樂都感覺這些人實在是太過分了一點,這樣的話簡直就是在往孫躍禹的心上戳刀子,而且還是在這樣的一個非常時期。她趕緊上前阻攔,驅趕這些人:“官司已經結束了,目前沒有你們的任何關係,比起在這裏嘲諷,你們應該先去拿點糧食才對。”
對於這個糧食對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倒是旁邊的人忍不住笑了起來:“糧食?估計是說你們去拿狗糧呢。”
這下那幾個人頓時就不高興了,惡狠狠地說:“你就等著瞧吧。”
“你這是在威脅她嗎?”
聽到這句話陳樂的心中一緊,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孫躍禹這個時候突然抬起了頭,出乎意料,他的表情此刻卻非常的平靜,平靜到沒有任何波瀾,就好像並沒有聽到那些人說的話一樣。
“威脅?誰聽到我們威脅你了?”當事人無比囂張:“造謠犯還是好好反省自己吧,都已經混成過街老鼠了,真不知道你在尋求什麽。走了走了。”
說著那群人就呼朋引伴地嘻嘻哈哈離開了,看他們那副高興的樣子,天知道頌華到底給了他們多少錢。
“可惡!”陳樂忍不住一拳揍在了文件上:“頌華寧願花這麽多錢和精力去掩蓋和歪曲事實,就是不願意賠償受害人,簡直是,簡直是惡心至極!”
在此期間孫躍禹則是一直沉默著,到最後他也是這樣一言不發,等陳樂回過神找他的時候,就看到他默默拿上了東西,轉身向著外麵走去。
“我想,也許我是時候應該做點不一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