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陳樂
仲長空到咖啡店的時候，就在外麵遮陽傘的座位之下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
現在這個季節就算是晚上坐在遮陽傘下也實在是叫人無法忍受，更別說這樣的下午，悶熱的浪潮隨著風湧動，就像是海浪一樣，連樹杆上的蟬都熱的沒有力氣震動雙翼，街道上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大汗淋漓，隻盼望著快點進商場涼快涼快。在這樣的情況下，坐在外麵的女孩就顯得有些太過顯眼了些。
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環，確定現在是12：42自己並沒有遲到後，仲長空才走到了那名女孩的麵前。
“瞳瞳日？”她問。
“啊？”女孩剛開始還沒回過神來，她下意識地抬頭，在看到仲長空的時候有片刻的愣怔，下一秒趕緊回過神來，有些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對，是我。”
仲長空注意到她麵前擺放著的星冰樂已經空了一半，裏麵的冰沙已經全部融化，水珠順著杯壁不斷溢出，以至於女孩不得不用紙巾在周圍圍了一圈避免融化的水遍布整個桌子。
“我叫王海彤。”
仲長空拉開她對麵的椅子坐了下來，名叫王海彤的女孩也跟著坐了下來，她看起來很是有些緊張，時不時觸碰一下放在一旁的手機，明明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但幾乎是每隔幾分鍾就會去撩一下頭發，哪怕根本就沒有發絲垂落：“你可以直接叫我海彤。”
“我叫仲長空。”仲長空點了點頭，她的語氣很是溫和，盡量貼近王海彤的聲音，避免讓她更加緊張：“昨天後來那個人又聯係你了嗎？”
“有，他後來又像我追加，現在已經要到三萬了。”王海彤本來還有些驚訝她的名字，但下一刻思緒就被帶到了話題上，說著拿起了手機，點開對話框後就直接調轉方向方便仲長空的查看：“我問他給了這些錢後就真的能刪除我的照片嗎，但到現在為止他都還沒有回複。”
仲長空低頭，就看到了兩人的聊天記錄，最後一條是王海彤發的“我現在手上也就隻有這麽多，給了你這些你真的會把我的照片刪除嗎？”，時間顯示是淩晨4：12，而對麵備注為方磊的人目前還沒有回複。
“我能看看上麵的對話嗎？”仲長空很快將這幾句對話掃入眼中，然後抬頭詢問王海彤。
“沒問題的，都可以看。”王海彤忙不迭地說，現在她看起來還是很緊張，而且因為沒了手機，隻能拿起星冰樂喝水。
經過允許後仲長空才開始往上翻動，能看到兩人的聊天幾乎是無縫對接，對麵的方磊幾乎全都是秒回，在王海彤給自己打電話的時候隻不過幾分鍾沒有回複就直接打了語音通話，可以說急切簡直溢於言表。在這種情況下卻唯獨在說到錢的地方一下子中斷，然後消失了近13個小時。
這明顯不對勁。
“他之後也沒有再和你打電話或者發短信嗎？”仲長空將消息複原，然後把手機還給了王海彤。
“沒有。”王海彤搖頭：“我們之前還說的好好的，甚至是我晚了一點他就會大發雷霆，結果在這之後他卻突然不回複了。”說到這裏的時候她還露出了有些擔憂的表情：“他會不會遇到什麽事情了？我不是擔心他，我就是……”
“擔心也沒關係，這是人之常情。”仲長空靠在了椅背上：“你先把之前的記錄和銀行流水給我，之後先等等看方磊那邊的消息。”
現在她越來越確定這個方磊肯定是個癮君子，之前資金斷了所以隻要幾百塊錢，有錢後應該是立刻通過渠道弄到了藥品，藥品花費了兩個小時送到，吸食後進入混沌。更多的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吸食，所以這一次注入的比較多，以至於昏頭了，到現在還沒醒。
“好的。”王海彤拿著手機看起來有些猶豫，仲長空便又接了一句：“手機號碼就是我的賬號。”
王海彤趕緊搜尋她的賬號，通過好友後就將自己目前手上的截圖和銀行轉賬流水都一股腦地發了過去，在她將東西都發完後正準備抬頭來一句“好了”，就聽見仲長空說——
“對了，你能把他的一些個人信息告訴我嗎？”
-
陳樂感覺有些糟糕。
這種糟糕的感覺並不是從今天就開始的，或者說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隻是她今天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昨天晚上回家後還加班到淩晨，租房不隔音隔壁總是傳來響動，早上在對麵樓盤的裝修聲頭昏腦脹地起床，拿起手機準備看一下工作群，結果措不及防看到房東的，說下月房租又要再漲50，手忙腳亂地出門擠地鐵，大汗淋漓地進地鐵站，結果因為租房太遠以至於幾乎快要無法擠上去，還好因為個子比較嬌小，最後被乘務員給推上去了。本來在地鐵上的時候還慶幸今天擠上了地鐵，結果最終還是遲到了12分鍾——因為沒有擠下地鐵！
她有的時候真是懷疑離開自己的家鄉來這裏上班到底是不是正確的事情，但來都已經來了，也沒有那麽多時間給她猶豫。在被上司斥責一頓後她準備開始今天的工作，忙碌了一個上午後好不容易有時間休息一下，很快又要繼續工作，結果剛開始整理文件檔案資料就聽見樓下傳來一陣喧嘩聲，下樓的時候發現有人被趕出去了。
“發生什麽事情了？”她有些疑惑。
“一個神經病。”同事很是嫌棄地拍了拍袖子，就好像剛剛那裏被什麽汙穢給汙染到了一樣：“已經來了好幾天了，每次都問一堆問題卻不願意花一分錢。他說想起訴，我問他具體事件，什麽都不說，最後抱怨社會不公……”同事不住地搖頭：“這種人我見得多了。”
陳樂的心情有一瞬間的沉重，但很快她也忍不住搖頭。
最開始她報考法律專業的時候還很激動，想著以後就能成為一名律師了，但等開始上課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是電視劇電影看太多，以至於以為律師天天都會打官司跟進各種凶殺案雲雲。就和警察一樣，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處理一些小糾紛，至於那種大案子，一年也不見得能有幾個，更何況是一個律師助理？
盡管如此，她的心裏還是有一個懲惡揚善的夢想。就像是大部分想要當法官還有警察的學生一樣，從一開始報考這個專業，心中就有著一個為人民服務的理想。
但現在她的熱情卻好像漸漸地被這些家長裏短給磨滅了，明明上班不過半年的時間，但她卻感覺自己好像已經勞累了許久，每天都陷入在各種民事糾紛之中，還跟著見識了不少極品，刷新了她的三觀。
而像這種最終被趕出去的人她也見過不少，他們的律所提供一些免費的谘詢，於是有很多人就抱著占便宜的想法，哪怕自己沒什麽事也要問東問西，還有的人幹脆編故事，有的時候她都做好準備了，最後說自己就是編著玩的，你和他講道理也不聽，胡攪蠻纏到讓她心累。最開始的時候她還會自己去跟進一下，後來就實在是懶得搭理了。
“轟隆隆——”
屋外隱隱傳來了雷聲，夏季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中午的時候還是晴空萬丈，下午的時候就突然下起了雨來。
陳樂準備繼續去整理文件檔案了，在準備上樓之前她扭頭看了一眼門外，剛剛被趕出去的男人就這麽站在馬路邊，雨水淅淅瀝瀝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軀佝僂著，稀薄的雨水就像是有千鈞重一樣，如此落在他的肩頭，就好像將他的身軀給壓垮了一般。
“他之前谘詢的時候有說自己是為什麽要谘詢嗎？”陳樂如此問到。
“他說自己有冤案。”同事聳聳肩，很是隨意地說：“信不得，這年頭殺人犯都是老實人。”
“嘩啦啦啦——”
雨越發地大了起來，逐漸將男人的背影全都遮掩。
她收回了視線，拿著檔案往自己的工位上走去。
說起來，還好她無時無刻都會在包裏放一把傘，今天總算是不用淋成狗地回家了。本來工資就不多，要是這種情況下再生病，那可真是雪上加霜，她才不想剛畢業就灰溜溜地回老家，然後隨便找個男人嫁了。
又是一個下午的工作，整理了一堆檔案，協助上司定好了一個民事糾紛的開庭日期。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華燈初上，之前的大雨早就停息，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濕漉漉的馬路，映照出五光十色的燈光。
“今天辛苦了。”她的上司走了過來，罕見地露出了笑容：“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我請客。”
“啊，不用了……”陳樂忙得頭暈眼花：“我五點的時候已經吃過了。”
“那明天你有時間嗎？”上司退而求次。
明天是星期六，這樣繁忙的工作或許也就隻有雙休和五險一金是唯一的期待了，每個星期六陳樂都會睡個昏天暗地，此刻聽到上司這樣的邀請她真想直接拒絕，但又擔心會惹得上司不高興，於是隻能勉強點頭：“有時間。”
等上司揉了揉她的頭轉身離開的後陳樂才反應過來——對啊，明天休息！那上司是為什麽要約她出去？難道最近她的幹的不夠好，上司決定把她開除？no！不！
陳樂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來，但已經看不到上司的影子了，最終隻能搖了搖頭，決定明天走一步看一步。
將剩下的東西也都整理起來，她再度擠地鐵回家。雖然晚高峰的地鐵依舊擁擠，但還好她那邊的很多公司都是九十點鍾下班，加班到淩晨兩點也大有人在，於是便能獲得片刻的喘息機會。
悶熱的夏季，雨後的空氣變得更加潮濕，走在路上感覺皮膚都透不過氣來。陳樂一邊走一邊在心裏樂觀地想著，如此一來也許她就不需要再買什麽保濕護膚了，比起這個，她更應該擔心這樣的潮濕會不會讓房間發黴，以及小強叢生。
夜晚的街道上車流如織，各色的燈在水汽中氤氳成一片五光十色的斑點，那些嘈雜的聲響在耳邊哄鬧，她疲憊地走在路上，連脊背都無法挺直。
要是被媽媽看到這副樣子估計又要抱怨她總是彎著腰走路了吧，陳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雖然在這座城市上了四年大學，並且畢業後也順勢留在了這裏工作，但很多時候她都感覺自己離這座城市很遠。千萬家的燈火沒有一家屬於她，隻有在遠離了中心之後，這樣的偏遠地區才能有她的容身之地吧。
等上司揉了揉她的頭轉身離開的後陳樂才反應過來——對啊，明天休息！那上司是為什麽要約她出去？難道最近她的幹的不夠好，上司決定把她開除？no！不！
陳樂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來，但已經看不到上司的影子了，最終隻能搖了搖頭，決定明天走一步看一步。
將剩下的東西也都整理起來，她再度擠地鐵回家。雖然晚高峰的地鐵依舊擁擠，但還好她那邊的很多公司都是九十點鍾下班，加班到淩晨兩點也大有人在，於是便能獲得片刻的喘息機會。
悶熱的夏季，雨後的空氣變得更加潮濕，走在路上感覺皮膚都透不過氣來。陳樂一邊走一邊在心裏樂觀地想著，如此一來也許她就不需要再買什麽保濕護膚了，比起這個，她更應該擔心這樣的潮濕會不會讓房間發黴，以及小強叢生。
夜晚的街道上車流如織，各色的燈在水汽中氤氳成一片五光十色的斑點，那些嘈雜的聲響在耳邊哄鬧，她疲憊地走在路上，連脊背都無法挺直。
要是被媽媽看到這副樣子估計又要抱怨她總是彎著腰走路了吧，陳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雖然在這座城市上了四年大學，並且畢業後也順勢留在了這裏工作，但很多時候她都感覺自己離這座城市很遠。千萬家得燈火沒有一家屬於她，隻有在遠離了中心之後，這樣的偏遠地區才能有她的容身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