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質子之難
胡姬退下,這時大廳內響起了大皇子的聲音:“聽聞楚國人擅音律,不知質子可否獻樂一首?”
南泠兒回頭看向楚瑾。她知道這個人,那日在自己的冊封大典時有過一麵之緣。初次見時覺得他冷若冰霜,眉眼中有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感。今日他與自己國家派來使臣坐在一起,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威嚴,許是王者的氣度。
楚瑾沒有說話,而是抿著嘴一動不動的坐在位置上。大皇子有些不悅:“質子今日是想抗命?來人呐呈上來給質子。”這時一個宮女端著一把古琴放到了楚瑾的麵前。
南泠兒有些尷尬的看著他。做為一國太子被迫當為人質留於他國本身就是一件莫大的恥辱。現如今還要當眾獻樂更是一件奇恥大辱的事。
想想這個身體的原主人本身也是質子出生,自己雖未體驗過那樣的生活,但看看他那樣的境遇頓時覺得委屈。一種母愛的憐憫霎時泛濫開來。
她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朝著南宮煜離道:“父皇,女兒願為楚瑾公子配樂。”
南宮煜離點點頭。
南泠兒看著麵色不悅的大皇子,心裏反而生起了一種正氣凜然的架勢,接過宮女呈上來的琵琶在手上撥了幾下。這一年來,她苦學琴技。沒想到今日還真的排上了大用場。
楚瑾波瀾不驚的麵色有了一絲絲的波瀾。南泠兒見他雙手撫琴,心裏鬆下一口氣來,麵帶笑意的朝他點了點頭。
楚瑾見狀,神色一怔。
熟悉的旋律,嫻熟的指法。兩人配合天衣無縫,就像她與洛嵐軒合奏時的那份驚豔。南泠兒的思緒飄向從前,若不是那時兩人的不打不相識。恐怕今日也不會如此熟悉……她的臉上漸漸漫起了笑意。
許久,一曲終了,四座鴉雀無聲。當年一曲《春江花月夜》名震京城,此後再無人超越……
夜晚涼風習習,南泠兒坐在高高的城牆上俯瞰眾生。她自小就不喜歡那種聚會的場景,早早就向父皇說了身體抱恙退場離席。
萬家燈火通明的街巷上禮花齊放。家家戶戶如過節般張燈結彩。馬車上,達官顯貴的車一輛接著一輛匆忙駛出。南泠兒知道,宴會已經結束了。再好的夜景此時也落下了帷幕,她掃興的起身,拍了拍屁股後麵的灰剛想離開,就聽到後麵一聲陌生的男音突然響起:“公主請留步。”
南泠兒應聲停住了腳步有點奇怪,回頭看去,沒想到竟是楚瑾。
她有些尷尬:“楚公子?”
“今日……謝謝你了……”楚瑾本就長的文質彬彬,平日裏又不善言辭,一種男孩子獨有羞澀漫上臉頰。
南泠兒看他這般不自在,大大咧咧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安慰道:“沒事,舉手之勞何足掛齒。無妨,無妨。”
她本以為自己解釋完這位玉麵公子哥就會自動離去,誰成想他卻執拗的站在原地,緊緊的盯著南泠兒開口反問:“為何要這麽做?我不過是個質子……”他從小被送入南宮,見慣了世間的冷暖。宮中之人皆視他為賤奴,日日羞辱,平常的吃食更可用清湯寡水形容,生命毫無尊嚴可言。可她堂堂一個公主為何要這樣替自己開脫,難道是他們南宮一族整人的新樂子。想著想著他的心就像跌入穀底的巨石一般沉重。
南泠兒一怔,漸漸的緩過神來,淡淡的呼出一口氣來。看著夜空下純淨少年清瘦的小臉心裏卻止不住的心酸。從小她看影視劇便知,質子的日子是非常不好過。往往是要承受他人不可承受之痛,隱忍他人不可隱忍之辱。看著楚公子的麵相和身形便知,他過的十分不好。南泠兒像從前抱自己小侄子一般心酸的緊緊將他摟在懷裏安慰道:“我知道你日子過得苦,因為我也是質子出生。你若想哭便哭出來吧,在我這無需隱藏。”她雖不知身體原主南宮泠汐在百裏王朝滅國之前經曆了什麽。但看過那麽多的史書和電視劇就知一個道理,同是天涯淪落人。
她默默的感受著肩膀上男孩子的顫抖啜泣,細如蚊聲的哭腔低沉的傳入她的耳畔。委屈,淚水,屈辱,彷徨在煙火的絢爛與懷抱的溫暖下全部迸發而出。南泠兒心酸的拍起了他的背來,像哄小孩入睡一般哼起了兒時常聽的歌謠:
遊子路遙,心有淚。常憶阿媽溫柔鄉。不知腳下路千裏,隻知淚痕流萬丈。紅塵滾滾青石橋,相思濃濃兒時情,要問阿媽在何處,夢裏回憶夢裏念……
夢裏回憶……夢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