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監獄風雲(2)
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後,木子楓逐漸適應了新小集體,就連平時吃住也都幾乎和宿舍裏的“新朋友們”一起。
當然,木子楓很清楚,和玉虎不同,黑娃,小莫,曉宇他們,並不能算作無話不談的那類朋友,僅僅是在無奈條件之下強行拚湊成的“小團體”。
學校裏存在著很多這樣的“小團體”,他們原先是幾人一波,隨著更多新人到來後,這個小集體的規模也慢慢壯大,在這過程中往往會變得更加排外。
很明顯,如果新人不能很好地融入這個“小團體”,那麽他的處境將會變得相當尷尬,因為一個小團體的秘密若不能共享,團體中兩方的結局不是友則是敵。
顯而易見,木子楓目前雖然在這個團體裏和其他人格格不入,但他也並沒有勇氣獨樹一幟,做一隻敵對的“孤狼”。
“打不過就加入他們。”這句現代很流行的話似乎也很適合當時的這個場景。於是,木子楓決定不要脫離隊伍,要和集體保持一致。
“晚上出去耍嗎?”曉宇道。
“走噻,怕毛線。”黑娃應答。
“子楓一起哈,不要怕。”黑娃又轉頭和木子楓說道。
木子楓可不想大晚上冒這個險出去玩,今天是周三,和平常的每個夜晚一樣,宿管廖阿姨在熄燈前定會來宿舍查房,而這樣無腦冒險被發現是大概率事件。
頂著這麽大顆隨時爆炸的雷去翻牆隻為玩幾個小時的遊戲在木子楓看來顯然是性價比極低的事情。
但隻在一瞬間,之前他“小集體”的理論又忽然出現在腦中飄蕩。
如果他不去,留自己獨自在宿舍,宿管老師會不會向他詢問其他人的下落,那到時候對其他幾個人無故失蹤的事情,自己可無法自圓其說。
兩罪相比,取其輕。
“走噻,我從來沒虛(怕)過。”木子楓頭腦風暴後,硬著頭皮說。
於是幾人穿好衣服,往學校教學樓那條進大門的長長甬道走去。木子楓萬分不解,難道哥幾個打算從門衛室堂而皇之,招搖過市地闖過去?
“這裏沒有地方可以翻牆啊,怎麽出去?”木子楓趕緊問。
“走著瞧!”一直不發一言的小莫回答道,還露出一絲詭異而得意的微笑。
夜幕中幾個人繞到了教學樓的後麵,靠近入學校甬道的終點。
“誰先上?”曉宇問。
“我。”說罷,小黑迅速跳上甬道邊上的牆頭。
見狀,木子楓,曉宇,小莫不甘落後,也依次序也竄上了牆頭。
由於是夜晚,校園內隻有稀稀拉拉的幾盞昏黃路燈供道路照明,幾個瘦小身影貓腰站在似城牆般的牆頭上,並不顯眼。
木子楓終於明白,白天這裏肯定是走不通,除非有人想在光天化日下給教學樓裏全校師生當麵展示“飛簷走壁,去去就來”的功夫。
與之截然相反,在夜晚來臨後,人去樓空,這條甬道就變成一條無人看守的康莊大道,可以任君馳騁。
木子楓定定神,靜觀眼前的環境,牆的一側是學校甬道和邊上的正在吵鬧女生宿舍樓,而另一側是校外一片黑乎乎的田地,夜晚可視條件有限,看不清細節,很瘮人。
他仔細聽,卻又聞得田間方向有幾聲蟲叫,幾聲蛙叫,木子楓自己也分不清這二者,他的此刻之感像極了人正在麵對的未知未來,那種最令人恐懼的東西。
再觀這堵高牆,目測隻有一隻42碼的男鞋橫過來那麽寬,雖然砌得很結實,但也有2米多之高,穿梭其上似乎很驚險。
一抬頭,木子楓隻見前麵的黑娃已經彎著腰在牆頭大步流星般的行走起來。
他也試著完全站起來行走,但木子楓的平衡能力天生極差,突然就失去平衡,左右一陣晃悠後,險些跌落,這讓他徹底喪失了再次站起來行走的勇氣,竟又蹲了下去,雙手也趕緊摁住牆頭。
後麵的二人站在後麵,恨不得越過去,卻又無路可走,隻得無可奈何地等著木子楓。
很快。前麵的黑娃已經把木子楓拉開了很長的一段距離,木子楓沒辦法,隻能開始爬行,後麵的二人幹著急卻也不得法,唯有緊跟著前麵蠕動的這位大爺緩步前進。
就這樣,木子楓愣是在黑暗的牆頭上把100多米的牆頭用四肢跪地的恥辱姿勢給爬完了。
終於木子楓爬到了牆的盡頭,終於可以再度擁抱自由。他正準備一躍而下的時候,卻發現下麵被灌木叢填滿,心裏不禁罵學校虛偽十足,沒錢給房主,卻有錢修綠植。
沒辦法,人在經過百般磨難才走到路盡頭的時候,就是眼前再有困難,為達近在咫尺的終點,也要硬著頭皮麵對。
木子楓先放下雙腿,轉身倒著撐在牆頭,和一般翻牆技術不同,一般翻牆都是首先放下雙腿,正坐在牆上,然後手一推,跳下來。
而這回木子楓打算手腳並用,用獨創的招式把自己彈開一段距離,免得被灌木剮傷。
多想無益,說幹就幹,一咬牙,木子楓用力向後一躍,落地下來。
現實總是不盡如人意,沒有經過係統翻牆訓練的木子楓並沒有如願彈開後kissndg,反而以更快的加力加速度下落,徑直墜落在灌木叢中。
他很快從荊棘中爬出來,還裝作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道:“真刺激!”
此時,木子楓的手和胳膊因為沒有衣服的保護都已經被剮出血道子,上衣胸口的部分也有幾處被枝子劃爛。
不像木子楓這般笨拙,宿舍其他小兄弟都輕車熟路的完成了降落,幾個人從容地拍拍土,然後招呼木子楓向計算機技術授課處進發。
木子楓的可笑行並未受到同伴的任何嘲笑,可能並沒有人看見,也可能有人看在眼裏卻記在心中,總之,這段插曲並未妨礙大家那晚在互聯網中心甚是開心的學習進程。
不同的是,木子楓後來隻能自顧忍痛,心裏打鼓,不知其他的人有沒有注意到自己摔在草裏的慘狀,他一心想著這些,連遊戲是否好玩,如何返回這些細節都不太記得。
在學校的時光飛逝,很快木子楓的強顏歡笑就換來了回報,他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新的小集體。
記得那個時代幾乎每個家長都會反複叮囑,禁止自己子女和壞孩子玩,怕他們學壞,在他們看來,孩子抽煙學壞都是大學才會發生的事情。
其實幾乎每所中學都存在一幫抽煙扮酷的無知少年,他們並不是不想學好,更不是在為以後踏上犯罪道路做著準備,他們隻是好比路邊野草,無人問津罷了。
那時學校對於這類成績差兼“品行差”學生的處理方法是一種“冷暴力”,將其安置在教室的最後排入座,所有老師幾乎都會選擇性遺忘這些不用功頭腦還愚鈍的差生。
道理很簡單也很冷酷,老師的精力有限,何必對這些“垃圾股”多花精力,連木子楓的爸爸都告訴過他,“教育就是投資,是要求回報的,沒有回報的事情叫‘花錢不辦事’!”
然而木子楓無奈之下卻被迫融入了這樣一個群體。
有天在宿舍廁所,張子楓前腳剛走進去,就見到曉宇和吳正二人正在廁所抽煙。
曉宇戲謔道:“子楓啊,來一根怎麽樣?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於是,伸手就從兜裏拎出一支煙並遞了過來。
木子楓腦海中又一次浮現他所謂的“小團體規則”,也伸手接過煙,一並要了火,點燃了它。
和一般爛片中的少年一樣,第一口香煙入肺都會被嗆得亂咳。木子楓也不例外,他怎麽也想不通這種破玩意兒怎麽還需要花錢在廁所這種臭哄哄的條件下,偷偷摸摸地“享受”。
曉宇和吳正看到木子楓被嗆,就像足球比賽終於盼到了進球,都肆意大笑起來。
“你娃還是太嫩,老子第一次抽就沒事。”吳正打趣道。
除了抽煙,壞學生兜裏天天揣著打火機,想來也需要有一些別的作用。
之前提到成都夏秋的天氣就像在蒸桑拿,假如再趕上陰雨連天那就真是“冷冷的冰雨在臉上無情地拍”了,因此,晾幹衣服就成了一個大問題。一般來說,這種天氣條件下,晾了四天的衣服都不見得能完全幹透。
晚上熄燈後,木子楓和全宿舍的其他人也終於發現了這個問題。望著還在滴水的衣服,明天卻需要穿,大家都愁眉不展,無可奈何。
突然,木子楓靈光一閃說:“咱們生火烤烤衣服如何?”
這完全是一次創造,木子楓並沒有點過火,更談不上在室內用火烤衣服,可能僅見過幾次戶外生火烤衣服的場景也僅是出現在一些爛俗電視劇的表演中。
黑娃問:“點火可以用打火機,可是咱們用啥子生火呢?”
“可以用字典噻!”小莫答道。
“一本書那麽厚,紙還多。”他又接著說。
大家說幹就幹,在黑暗中,小莫摸黑拿出一本新華字典,曉宇取出一支打火機,隻聽“哢吧”一聲,伴隨著一股電流,一絲微弱的火光浮現。
兩秒之後,火光就被傳遞到字典的某一頁並吞噬著該頁上麵的一個個漢字。
火起之後,曉宇趕緊撒手把帶著火的字典仍在宿舍瓷磚上。
“這樣不行,很快就會燒完了。”木子楓說道。
於是,幾人又翻箱倒櫃,各自找出一些不用的教科書,輔導書,大家按順序一本本的將自己的書投入到正在燃燒的火焰中,仿佛燒掉的不是書,而是捆紮在各自身上的枷鎖。
這火光越燒越大,逐漸照亮了整間宿舍。
每個人都盯著這火焰目不轉睛,仿佛那是世界的中心,有什麽強勁的磁力正吸引著每個人。
木子楓從其他幾個人的眼中都看見了火光,他想起了賣火柴小女孩的故事,也許火真能帶給每個少年夢想成真的幻想。
不知不覺,大家的手也不聽使喚了,幾個人同時都在不停的往這堆熊熊大火中添加從教科書上撕下來的紙張。
突然,一撮火星飛了出來,飄到木子楓的t恤上,它很快就在這件衣服上“紮了根”,並“結了果”,燒出一個小洞。
洞的四周還帶著細細的一絲橘色正在不停擴張。說時遲那時快,木子楓奪過距離他最近的一個盛著水的杯子,潑了過去。
其他幾人也立馬回過神來,幾杯水同時潑了過去。
火滅了,剩下一團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