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超能老師

  很多人就業後都會無比憎惡或無比感激自己之前的班主任，因為班主任在學生最重要的成長階段掌管控製著他的一切，她的每個言行和決定都會深遠的影響孩子的一生走向。


  成年的木子楓就是如此，學生階段，他輾轉了如此多的學校，卻再未能遇到孟老師這樣的班主任。


  前文已述，孟音，女，初中語文老師，年齡不到30歲，和本校初中前音樂老師是男女朋友關係，後結婚，現任初二一班班主任。


  單看這麽一句簡單描述並不能反映出孟老師的強悍。


  12歲的木子楓很喜歡上孟老師的語文課。


  原因顯而易見，首先，他完全聽不懂其他老師的四川話講解。其次，他對其他老師照本宣科的長篇大論很難提起興趣。


  班主任孟老師的語文課卻著實不一樣，她為了吸引學生，會通過做遊戲贏糖果或是別的有趣方式來學習語文，並且她用標準的普通話講解課程。


  還有補充的一點，孟老師總是著裝得體，她皮膚白皙，麵容和善，談吐年輕化，這幾點更是給了木子楓一種她不是家長，卻勝似家長的錯覺。


  就這樣，木子楓起初一直以為孟老師是《放牛班的春天裏》的法國禿頭老師，對待孩子們寬容而和藹，但終究他還是大錯特錯了。


  在他剛來到嘉豪中學的第二周，他就馬上犯了錯，雖然後麵他還會在這所學校犯數不清的錯誤。


  前文已述，周一到周五的中午11:30-1:30是吃飯和午休時間，但今天午餐後，一幫男同學決定犧牲午休時間，到籃球場打籃球。


  雖然學校提倡加強體育鍛煉，但呆在宿舍午休是強製規定，決不允許午休時間外出。


  木子楓之前隻踢足球，從未碰過籃球，可難得同學們沒把他拋棄，邀請他去打籃球，他定是斷然不會拒絕的，不像那個“乖寶寶”玉虎，死活都不敢出屋。


  於是，說幹就幹，午餐後，幾個“逃犯”越獄後相約空曠無人的籃球場。


  開球還沒2分鍾，一個渺小的黑影就從遠方老師辦公室的方向出現，氣勢洶洶的緩緩逼近。


  幾個人突然麵麵相覷，竟都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像被閻王收了魂。


  有幾個膽大的小子猛的反應過來，準備犯渾逃跑，左腳邁出，右腳還沒跟上，就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喊道：“站到（站住）！”


  如果你仔細聽，孟老師這個聲音能讓人聽出胸有成竹，能讓人聽出殺氣騰騰，反正這幾個小子是再沒敢有任何行動。


  孟老師走過來拍著皮球，戲謔道：“你們幾個可以啊。”


  木子楓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想到：“又不是多大錯兒，死豬不怕開水燙，老師能奈我何？”他站在那，還晃動著身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傻樣。


  孟老師帶著笑容輕聲說道：“俯臥撐100個吧，看你們這麽喜歡鍛煉。”


  “1，2，3，4。”很快，已經有人積極開始接受懲罰，操練起來了。


  慢慢的大家都跟上進度，一個個趴在地上開始“服刑”。


  木子楓卻大吃一驚，心說：“100個俯臥撐，這可得了？自己長這麽大，一次俯臥撐從未超過20次。”可即使他心裏這麽想，但身體卻很誠實的跟著大家活動起來。


  做到第24個，他趴下了，事實告訴他，這就是他的極限，其他同學們的水平也不咋地，一個個叫苦不迭。


  孟老師卻並不在意，提醒大家距離1：30還有1個小時整，不用著急完成。


  在連爬帶滾的操作了半個小時後，這些半大小子終於偷工減料地完成了這100個俯臥撐。


  木子楓不知道，這隻是這個故事的開始。


  此後的幾個月裏，木子楓很快就在班裏的“服刑”排行版領先大部分男同學。原因也很簡單，他犯的錯誤太多。


  首先，他犯的最多的錯誤是翻牆。


  有一次，木子楓問玉虎，如果在周末不開假條，或在周一到周五學校對學生封閉的這一段時間，有沒有辦法逃出去玩，玉虎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居然答應要帶木子楓實驗一把。


  午飯後，兩個人先是跑到食堂後麵的荒地，沿著土坡一直跑到學校最角落的牆角。


  木子楓儼然看到兩米高的牆頭中間冒出一個金屬突起物，陽光照在上麵，亮得晃眼。


  在玉虎的指導下，他隻用了幾秒鍾，就踩這個金屬片的上麵翻上了牆頭。


  牆頭之上，他遙望到牆後麵有農民的稻田，水溝，小平房，木子楓又一次嗅到了自由的味道。


  他毫不猶豫就跳了下來，等玉虎也翻過這道牆，兩人兩跑帶顛兒地跑到順豐園學習電腦網絡知識去了。


  到了順豐園的機房，兩個人傻了，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邪，全班男生像提前約定好了，全都中午翻牆跑出來學習計算機知識了。


  再仔細觀瞧，連平時不敢跑出來的幾個，平時死拉活拽都不出來的幾個都全員齊聚順豐園了。


  看到這樣的情景，瞬間，大家的心都死了，因為這就意味著初二一班的宿舍那邊一個人也沒有，宿管老師再傻也很容易就會發現這一出《空城計》，然後報告班主任孟老師。


  既然必死之心已有，大夥幹脆心一橫，坐下來過這最後一把癮。於是，一場初二一班史上唯一一次男生全勤局域網聯機遊戲開打了。


  木子楓不得不承認，這次遊戲大戰是前無古人，後不知道有沒有來者的一次，他很歡愉，很有集體參與感。


  但他不知道，在20分鍾後，他就會參與到另一場全班男生的集體活動。


  下午1:30上課，孟老師果然叫齊全班男生在樓道裏集合，她也不說話，隻是瞪著他們。


  翻牆是“重罪”，特別是在後來學校被國有化了以後，是要記大過的，但當時的私立學校卻不管這些，隻要繳足學費，別殺人放火就行。


  說回孟老師，她不怒自威，手持一根古箏琴腿打男生們的手心，一人挨了足足5下。


  “雖然手心有點辛辣的疼，但不得不說，老師得多吃點肉，好多有點力氣。還是我們這些男生太不像話了。”木子楓居然腦海裏開始心疼孟老師了。


  既然是“重罪”，肯定需要配備更加重的懲罰措施，那就是下蹲300個。


  孟老師的確強悍，很多壞事都可以“下蹲化”，比如遲到，上課聊天之類的，但隻有“重罪”才配享有100個以上這麽大的運動量。


  當時這是一個很壯觀的場麵，十幾個男生在樓道裏“哎呦，哎呦”的不停慘叫，終於用了一節課的時間，伴隨著屋裏看熱鬧的女生們的歡聲笑語，這場針對男生的“體育課”結束了。


  還有個特別好玩的事情，就是和所有學校一樣，每次下午下課去食堂，嘉豪中學的學生們都會飛奔去食堂搶飯，但這節“體育”課後，初二一班每個被懲戒男生的雙腿都像兩根皮筋，根本立不起來。


  隻見他們扶著教學樓樓梯的扶手，又一次“哎呦，哎呦”的一邊大叫著，一邊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向下蹦。


  初二二班的男生看到這一幕，幸災樂禍，馬上反應過來是一班的男生犯了錯誤，假同情了一番，還戲謔評論說一班的“魔鬼”班主任太可怕。


  就算是這樣，膽大妄為的木子楓還是多次犯“重罪”——翻牆。於是針對他的刑罰也很快升格。原因也簡單，由於被懲罰下蹲的次數太多，後期木子楓的下蹲功力大幅提升。500次以下的下蹲，腰不酸，腿不疼，說幹就幹。


  有次上課，木子楓忘了是又犯了什麽錯，被當堂判罰80個下蹲，孟老師還委派了紀律委員“監刑”數數。


  也就大概一分鍾的光景，80個下蹲如數完成，孟老師都不太相信。可紀律委員表示她毫無同情心，如實計數，公正無私，童叟無欺，孟老師聞後也隻好作罷。


  其實孟老師對木子楓絕對有格外關照。


  有次孟老師為了刺激大家的學習激情，宣布物理考試在60分以下的同學將被懲罰，而木子楓考試偏偏得了595分。


  他昂著頭，表示自己不在此列，因為當時的技術條件有限，不能顯示小數點，所有595分正好四舍五入到60分。


  不料，木子楓還是被和那些不及格的同學一起被叫到班主任辦公室。


  在其他同學走後，木子楓十分不服氣，找到孟老師，試探地問道自己的595分不也是60分麽？


  孟老師當場給木子楓的疑問解了惑，承認他是60分，但告訴他以他的智商考再多考10分也應該被懲戒。


  木子楓還是挺高興的，畢竟，班主任承認了自己聰明，於是，心悅誠服的去領了懲罰。


  這次的懲罰是個選擇題：a500個下蹲，b3000字檢查，c400米操場跑10圈，d做衛生一個月。


  木子楓狡猾的選擇了做衛生一個月這個選項，理由是做衛生雖然有衛生委員盯著不能偷懶，但懲罰可以累加，正所謂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


  但很可惜，他還是失算了，他被衛生委員明確告知，由於他犯的錯誤太多，他打掃衛生的刑期已經可以排到初中畢業，所以不再接受他選擇這項懲罰，並責令他在剩下的初中學習生涯裏的每一天都要保質保量的完成清潔工作。


  歸根結底，也不能總說孟老師的壞話。


  平心而論，孟老師是寵著木子楓的。有次，德育處主任牽頭，學校突擊檢查發型。男生凡是頭發超過兩厘米的，去學校理發室一律理成玉虎同學的傻平頭。


  孟老師明知木子楓和班裏最矮小瘦弱的小可的頭發超過規定長度了，還是決定放他們去學校籃球場打球，躲避檢查。


  木子楓聽到孟老師的這個決定的時候，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幻聽了。


  孟老師後期和音樂老師結婚後，還邀請過木子楓這些托管生周末去她家。由於木子楓玩遊戲的水平不錯，在那裏他給音樂老師刷了一個通宵的暴力摩托遊戲幣。


  木子楓以後每每想到孟老師，總是表示有空一定去成都看她，但後來一直未能成行，可能是在他自己心中覺得自己還不夠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