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溫柔似水的話，慕若汐不想再聽，仍舊背對著他，甚至將他披在她身上的外衣狠狠地撇在地上。
淩宇軒默默地走過去，拾起那外衣，轉身落寞地離開。
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之時，慕若汐的眼淚簌簌而下，緊咬著蒼白沒有血色的嘴唇，不讓哭聲傳出來。
鴻門樓。
望著樓下往來的百姓，繁華的景象跟初初一樣，幾乎沒有任何的改變。
而變的隻是她跟對麵一身華衣裹身坐著的未央辰天。他成熟了不少，手裏仍舊搖著那一把充滿靈氣的羽靈扇。那一雙銳利的眸眼裏充滿了平靜。
“我們許久沒有這樣麵對麵地坐著了吧！”未央辰天率先打破沉默道。
慕施施嫣然一笑，“是呀，到底是多久呢，施施也忘記了。”
二人相視一笑，誰也沒再開口說話。
大堂那兒隱隱傳來精彩的說書，慕施施也快忘記了，自己到底多久沒有這般平靜地坐著，什麽都不用想呢？
“小蓮子的事，我沒有跟王上稟告。”許久，未央辰天放下手中的茶杯，漫不經心地說道。“這件事情，還是你自己親自跟王上說的好。”
慕施施沉默了。
對呀，小蓮子，她是帶不走的。
總有一天，小蓮子還是要回到淩逸宸的身邊。畢竟，小蓮子怎麽說都是淩逸宸的血脈，他們是父子，淩逸宸有權力留住小蓮子。
“哦，這樣嗎？”慕施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我以為未央公子早就跟他說了呢！”
未央辰天輕輕地搖了搖手中的羽靈扇，道，“我記得在天喜城的時候，他的真心徹底打動到你。你們也會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施施，這個江山，也有你的一半，先不說別的，淩雲國才剛剛安穩下來，還有許許多多的不良勢力蠢蠢欲動，要是在這個時候，你離開了，王上就如同失去了雙手一般。你是一個奇女子。”
“哈哈哈……”慕施施忍不住大笑起來，可是，笑著笑著，眼淚就隨即而來。慕施施抬手抹了抹，道，“奇女子，施施也不過是在夾縫當中苦苦求生而已。你們把施施想得太偉大了些。”
她的話，未央辰天並不讚同。
“你問問你的心，你仍舊是不願意離開的，隻是，你不願意承認這一點。”未央辰天一語中的，慕施施無話可說。
這會，小二一臉春風，笑著而來。小二仍舊是原來的小二，隻是臉上多了些神采，嘴角一直帶著上揚的笑，領著兩名菜婢上了糕點換了一壺上等的花茶。
慕施施驚愕，道，“我沒有要糕點呢！”
“這是我家主人吩咐的，隻要瞧著夫人的身影，就上糕點和花茶。”小二弓腰笑著解釋道。
那花茶的芬芳撲鼻，慕施施皺了皺眉頭，也想不出他家主人是何人，知道小二忍不住報上名來，慕施施才吃了一驚。
“他？”慕施施驚訝得無法形容。
“對呀，這一條街，基本都是我家主人的產業。”小二更是沾了不少光，如數家珍地說著。
未央辰天笑了笑，沒有說話。
待那小二退下後，慕施施回過神來，道，“天哪，他發財了嗎？”
“哈哈，逍遙王還是那樣的性子，無憂無慮，來去自如。這樣的生活，讓人好生羨慕的呀。”未央辰天讚歎道。
隻有慕施施知道，淩子盟肯定是從淩逸宸那兒要來不少銀子了。
淩雲國才剛剛穩定下來，百廢待興，他也真是好意思的哦。明明是要用銀子的時候，卻趁火打劫哦。
“王上那邊，國庫盈餘嗎？”慕施施忍不住道。
未央辰天嘴角帶笑，他心裏十分明白，她的心仍舊留在淩雲國的，隻是不願意去承認，而他們二人就這樣糾纏著，真是讓人憂心。
“你說呢！本來國庫留有的國銀並不多，再說了，王上上位上，減免百姓的賦稅整整三年呢。看來，最窮的應該是王上了。”未央辰天說著這話的時候，偷偷地瞄了慕施施一眼。
慕施施歎了一口氣，從秀發上取下鳳簪子，鄭重其事地遞到未央辰天的跟前，“你把這個給他吧。”
“這是什麽，信物嗎？”未央辰天故意說道。
慕施施的臉一紅，道，“這是我庫房的鑰匙。在代王府，我之前居住的苑落後花園，那兒有個假山，假山後麵就是入口。”
“你還是留著吧。”未央辰天沒有接受，偷偷用餘光瞟了她一記，她一臉的擔憂。“以後的生活，你還是需要的。”
慕施施還想著回到原來的時代呢！
心還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你就將這個鳳簪子交給他吧。至於要不要，還是讓他自己決定吧。”既然要送出去的東西，慕施施就沒有要回來的打算。再說了，如今淩子盟富得流油，隨便一頓宰割，都是豐衣足食的呀。放眼望去，整整一條街，都是淩子盟的產業，當不當這個王上，他仍舊是逍遙快活得很，居然還大言不懺地說要隱居山林。
簡直就是廢話。
“先充盈國庫，其他的，以後慢慢發展起來再說。”慕施施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給出去的東西就沒有再拿回來的意思。
未央辰天就笑了，臉上的帶著如沐春風一般的暖意，“那好，我先替王上收著。至於王上收不收下，我就不保證了。”
“好。”慕施施如釋負重，倒了一杯清幽的花茶，嗅了嗅，上等的花茶，他淩子盟還真是舍得。
相府。
慕楓仍舊穩穩地坐著相位。
隻是，經曆了許許多多之後，慕楓再也沒有心思當這個相爺了。在一霎那之間，仿佛看透了一切，名與利，不過是過眼的雲煙。
淩逸宸對他算是優待，過往的一切，早就一筆勾銷，而且，對他安撫不已。
這偌大的相府仍舊賜與他居住。
府上的婢女來來往往，絲毫不敢打擾在花園小憩的慕楓。
慕若依離開之後，就隻剩下他一人了。之前，小肉團還會嬉笑在他跟前跑來跑去，總有點人氣。
這下，顯得冷冷清清的了。
“爹。你在這呢！”慕碩焱初初為官，雖然是一名小的讓人遺忘的小官位，慕碩焱仍舊十分珍惜，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
慕楓疼愛地望著他，道，“一切都還順利嗎？”
“順利，挺好的。”慕碩焱眼裏綻放著精光，忙拉著慕楓說著一切。望著他笑靨如花，慕楓不禁想起了年輕的自己。那是這般容易就滿足了。
那嫣然一笑的臉忽然湧上心頭。
慕碩焱仍舊不斷地說著，眉飛色舞，官場在他心中，仍舊是陽光燦爛。
隻是，慕楓最希望，他能一直保持自己的初心，不要迷失了自己。
“啊，不要離開我……”空落落的院子裏，梨花早已經落光了，慕若汐披頭散發，四處奔跑，逮誰咬誰。
那些上前的婢女都被咬了幾口，血紅的衣裳都透著紅英英的痕跡。
“怎麽辦，夫人瘋了。”
另一個婢女也是心慌得不行了，“我也不知道怎麽辦！”代王已經登基為王，早就不在代王府，而她們就算要去請王上，以她們的身份，根本進不了宮。個個麵麵相覷，不知怎麽辦才好。
“啊哈哈哈……”慕若汐到處奔跑著，似乎不知道疲倦，雪白的衣裳沾上帶著露水的泥土，髒兮兮的。要是在她清醒的時候，慕若汐絕對不會讓自己的衣裳沾上半點的灰塵，而發髻總是要梳理得高聳雲端，行雲流水般順暢。這個時候的模樣，真的是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狼狽而讓人不想觸摸。
婢女望著她這個模樣，正是抓急。
慕施施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的。
“王後娘娘。”婢女紛紛行禮道。
麵對她們，慕施施也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隻是，也沒有應答，默默地朝慕若汐大步走去。
慕若汐也認不得她了。
“她怎麽會變成這個模樣了？”慕施施有點兒生氣，忙詢問身後侍候慕若汐的婢女。那些婢女紛紛搖了搖頭，個個不敢吭聲。
慕施施歎了一口氣，她跟慕若汐暗中鬥了這麽多年，也是疲倦了。如今，她成了這個模樣，她看著也是於心不忍。
“若汐，認得我嗎？我是姐姐呢！”慕施施試圖上前呼喚她。婢女著急了，忙奔了上去，橫在二人中間。隨即，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響起，慕若汐正逮著婢女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邊咬邊發出嗚嗚的叫喊，像極了野獸護著自己的食物。
望著這一幕，慕施施傻眼，嚇得後退幾步。
她知道，慕若汐失心瘋了。
“來人，”慕施施喚了一聲，幾名婢女上前分開那婢女跟慕若汐。
好不容易才將二人分開，那婢女的手臂早就血肉模糊的了，慕施施看著，觸目驚心。她怎麽都不會想到，慕若汐竟然會變成這個模樣。
婢女嗚咽哭著，捂著鮮血直流的手臂，在其他婢女的攙扶下趕緊離開。
“王後娘娘，慕夫人已經這樣好些日子了。我們也不知道找誰幫助，大夫來瞧過後，說慕夫人失心瘋，傻了。”另一名婢女怯怯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