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信物可在
隔著朦朧的屏障,她正姿勢怪異地抻著胳膊,似是要反手往身上綁著甚麽,嘴裏還費勁地嘟囔著:“嘶,疼死你得了,記吃不記打的玩意!都多少回了……”
而後她突地又不動了,扭著身子別扭地趴在了曲起的膝上,嗚嗚做聲似是很傷心失落地低喃道:“姐姐……若是姐姐尚在,自是見不得我受委屈的……”
隨即她又長長一歎,哀道:“你啊你,既沒人護著,委屈自亦是受得的。人活一世,且忍著些、委屈些、克製些,便亦是過得去的。”
她頓了頓,見簾外的太玄仍無動靜,便又無聲地呲了呲牙。
太玄這時才開口說道:“繼續說啊。”
“……”小白撩開了床幔看向他,撇了嘴道:“你早便知我知你來了,特說給你聽的?”
太玄看了她一眼,剛要非禮勿視地從她衣衫不整的身上移開視線,卻又一頓,看向她肩上裸露的血肉。
小白亦隨他看了看,撇嘴道:“這傷倒是真的,不唬你。”
太玄微蹙了眉問道:“怎不叫太醫來看?”
小白趴向那被榻之上,隻將個受傷的肩膀空起來,不在意道:“他們看不好的。”隨後看向太玄又道:“我體質便是這般,受不得傷,傷了藥石無醫,隻得等它自己好。”
她還以為隻這幾句他不得信,然而太玄卻一撩衣角坐在了她床邊,取過她剛剛要包紮傷口的白布,持在手中疊了疊。
小白正在詫異,他卻已俯了身過來,輕搭在她傷口處,繞過她肩纏了上。一邊為她纏了傷口一邊問道:“這般便可?”
小白微抬了眼便正對他俯下來的下頜,他說話間喉口微動,使得她抬了手想摸摸那倒是藏了甚麽。
太玄為她係好結,見她不語便又向她麵上看來,卻見她不懷好意地正盯著自己,麵色霎時一冷退了開來。
小白咽了口水嘻嘻一笑誇讚道:“你包的真好,都覺沒那般痛了。”
她隻單純地誇讚,卻不想太玄臉色更是不好,隻冷聲道:“既無事,明日隨我進宮麵聖。”隨即便甩袖而去。
徒留小白半趴在床上,暗歎他的喜怒無常。
第二日,小白未等人叫,便已疼得捱不住起了身,昨日太玄為她包紮的傷處已是一片殷紅。
她剛有動靜,門外立時便有婢女進了來,不僅帶了洗漱用具,還有幹淨的傷布為她替換。
小白見了,倒是未再逞強不叫她換,順服地換了傷布。歸整了自己,婢女又為她布了早飯,同樣是寡淡無味的白粥和清淡小菜。
她隻得垂頭喪氣地吃了些吃食,而後便被帶著出了門上了馬車。直到見了一身冷淡的太玄,才想了起來他昨夜說的要帶她麵聖。
小白對於要見甚麽人間的皇帝並無半分拘謹,天上的天帝她尚都是見過的,害怕他人間一個小小凡人皇帝?
隻是現下與太玄同坐一輛馬車之內,雖是四下簾子都被掀起並不封閉,然她覷了太玄臉色,倒是有了幾分拘謹之感。
她捂著傷口低聲叫了幾聲,卻見太玄連眼角都不欲施舍,便隻得收了聲正襟危坐地坐好。眼睛卻不知放於何處般四下張望,看著看著便又溜到了太玄身上。
他正閉目養神般靠在馬車壁上,卻在小白放肆的目光中開口說道:“再看,便將你扔下去。”
“……”小白張了張嘴,虛心請教道:“國師將神女扔下車是楚瑜國傳統麽?若是,我亦無不可。”
太玄睜了眼看向她,冷淡地說了句:“你做不做得這個神女,於我,不過一句話。”
小白身上疼,正身坐了會便挺不住了,於是坐沒坐相地癱了下來,靠在車壁上搖頭歎息道:
“我便與我姑姑說過,你予的救命恩情,他卻不一定會記著。許是於他,你之所為不過礙了他和家人的團聚罷了!”
太玄定定地看著她,直看得小白心裏有幾分發毛,後又想索性自己披著的不是自己的臉皮,即便秋後算賬亦算不到自己頭上,心才稍定了些。
這時他又開口問道:“她當真是你姑姑?”隻是聲音甚是冷清,似是這個問題是與不是皆沒甚幹係。
小白又大力歎得一聲道:“你若不願信亦沒得辦法,姑姑說過,這人總是寧願相信自己想信的。如此,隨你做想罷!”
而後她轉了轉眼珠又道:“對了,我聽說她還曾留得一個信物予你,你可還留著?”她眸中藏了幾分戲謔,等著太玄與她說起那單隻鞋子。
可他卻隻是輕描淡寫兩個字:“丟了。”
小白亦不如何失望,他若是當真留著,許才是真真的恐怖,怕不是要留著找她算賬的。如此,丟了便丟了。
不過他既應了話,說明還是記著當年事的。
於是她又笑了笑道:“還真是讓姑姑說著了,國師如今可不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太玄隻是睨了她一眼平淡道:“你知得倒清楚。”
小白心中一凜,打了個哈哈不再多說。
而後兩人進了宮,在宮內內官的帶引下穿過了宮門,到了一處殿堂。
小白一路偷偷巡視,倒是對這凡間宮殿有那麽幾分好奇。隻是後見便連天宮的一隅皆比不得,便亦不再多看了。
可到了那之後,兩人站在殿門之外卻久久不得召見。小白皆有些站不住了,才又來了個服飾顏色皆有不同的內官,附在太玄耳邊說了甚麽,隨即將他們帶到了一處側殿。
待上了些瓜果茶點後,方才退了下去。
小白忍了疼,剝了兩顆荔枝扔到了嘴裏,鼓了腮幫子好奇問道:“那人為何讓我們稍坐會便自行離去?不是來見皇帝的麽,怎地見不到又叫回了?”
“你倒是耳目聰靈。”太玄睨了她一眼,擺了杯蓋推開浮葉問道:“還聽到甚麽了?”
小白倒亦是未瞞他,吐了籽直白道:“我聽他說那皇上在玉液池喝多了,你們這處倒怪,一大早便喝酒?”
太玄未理她所問,隻是平淡說了句:“即便你為神女,對聖上如此不敬亦是難逃杖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