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又見故人
那黑影行至老人窗下似是發出了輕輕的一聲咦，而後從展地長袖中抖出一樣竹簽般的事物，就著青色光芒照了照，低聲歎道：“範成，會稽上虞人士，生於辛酉年四月初二，卒於辛巳年六月十二，三更一點一刻，唔，便正是今日半刻鍾後了。隻是，奇了，這人明明就在於此，可此時房中竟然無人？”
那黑影頓了頓，遠遠向右側看了過來。小妖一驚，退得半步。那黑影側過來的臉看不清麵容模樣，似隻黑漆漆的隱在霧中，隻聽得那黑影似有怪笑道：“院中沒人，東房卻有得兩隻妖。”
黑暗中的小妖瞪圓了眼，又悄無聲息的退了回去，近到蛤蟆精身邊輕輕的推了推他，見他沒甚反應複又推了推。
“天亮……”
蛤蟆精半睜眼含糊的一聲被小妖捂了住，小妖驚嚇的示意外麵抖了抖低呼道：“有妖怪！”
蛤蟆精不滿的拉下她的手，毫無遮掩道：“我們不就是妖……”
小妖剛待再遮住他的蛤蟆大口，遽然一陣陰風無端吹了過來，卷開了虛掩著的房門，噹的一聲敲在一旁驚的小妖蕭瑟一抖。
陣陣陰風中黑影顯露在門前，陰測測開口問道：“是爾等吞了那房中老翁？”
蛤蟆精站起了身像模像樣的一聲大喝：“來者何妖！”
“吾乃地府陰差，特來此地拘範成魂魄。不想那範成卻了無蹤跡，是否為爾等所為？”那黑影擲地有聲的回道，聲音有些陰涼細長，垂下的曳地長袖間隱有鎖鏈窸窣之聲。
小妖雙眼倏地一亮，用那凡人的話說，真真是瞌睡了就來了枕頭，她恰恰愁於入地府無門，不想此地就送來了一隻地府陰差！
此時哪還顧得上甚麽怕與不怕，她急急喚蛤蟆精道：“速速攔住，休要讓他跑了！”
話音且落，那黑影甩出了鎖鏈鋪開陣仗迎麵擊來，蛤蟆精則頗夠意思的迎上與其纏鬥。
那蛤蟆精常自詡於打架鬥毆一道上頗有幾分心得，故而初初之時一妖一鬼纏鬥倒也還不分上下，可幾個來回間蛤蟆精就漸落了下風。隻怪那鬼差沒有實體，蛤蟆精赤手空拳的招呼過去卻又招招揮空。
想那閑散妖精哪裏來的趁手兵器，又怎敵得上手拿鎖鏈的鬼差？那鐵鏈落在身上甚是火燒火燎的疼，近身糾纏隻幾下便纏住了蛤蟆精，且他越掙鎖鏈似綁的越緊般。
小妖見狀不顧其他，抖開了袖中的捆仙索一躍而上縛住了那鬼差。可隻眼前一花，那鬼差的身影變得淺淡，繩索一鬆鬼差已不見了身影。
小妖定睛四望不見鬼差身影，隻得先傾身去扶被擲於地上的蛤蟆精，剛彎得下腰去隻覺身後一股寒涼。小妖半回身過去隻聽啪的一聲，卻是那鐵鏈打在了她下意識抬起的手間落在了護腕上。
小妖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青翠護腕也未見得半點損傷。那鬼差似是略微遲疑了下打量她腕上的事物，小妖借機先發製人打了上去。
自知道了手間護腕凝了姐姐大多法力後，她閑來無事時倒也略研琢一二，此時她微微握力左手揮拳擊去，雖不能用得姐姐二三分法力，但揮擊之下一成總還是有的。
那左手落到鬼差身上由拳變掌，隻一掌將他擊了出去，使得那鬼差狠退了幾步才將將站穩。鬼差頭上的兜帽落下幾分來露出一張青白的臉，看向她似是有片刻驚訝。
小妖也甚是驚訝地望向自己的左手，她自以為隻習得姐姐一成法力，虛打一招也隻意在扛得一時片刻，待得蛤蟆精緩上一緩再換他上陣，哪想得竟此等威力！
那鬼差抖出雙手鎖鏈，汲汲垂地卻並不近前，陰森的盯過來顯是謹慎的多。可小妖卻不顧謹慎了，她頗為自得的傾身上前，意欲直取鬼差拿下他好生問話。
然，這次卻不若她想象的順當，那手腕間的碧玉藤無論她怎麽出擊卻如何都不得半絲回應，打在鬼差身上的拳也是直穿而過隻若打在一片虛空之中。
小妖慌了神，反被鬼差製了住。那寒涼的鎖鏈纏住她的脖頸，迫得她整個人跌跪在地，喉間的鎖鏈越纏越緊使得小妖耳間陣陣有聲。
小妖幾次翻身意欲反攻皆不得成，頸間的束縛拘的她即便想求爺爺也是開不了口的，隻能嗚咽出聲奮力掙紮。
而後突地身上一輕，頸間的束縛鬆散開來，小妖輕咳回頭望去，原是蛤蟆精奪了那鬼差的鎖鏈反鎖了他！
小妖摘下脖上鎖鏈，一邊咳著一邊走向被蛤蟆精勒住縛的緊緊的鬼差，幾分興味的蹲下來問他：“你當真是地府陰差？”
那鬼差並不答話，隻奮力動著想要掙脫出來，奈何蛤蟆精壓製過緊，使得他全無反抗之力。
蛤蟆精緊了緊手中的鎖鏈，說了句不知打哪裏看來的詞句：“小賊，別給臉不要！且老實點，如實招來你的來意！”
小妖拍了拍他，假模假樣的勸解道：“客氣一些，莫要驚了來客。”
“客？”蛤蟆精疑惑的看了看鬼差，從那白裏透著青的臉上著實分辨不出幾分客的模樣。
小妖笑嘻嘻的蹲在鬼差麵前，幾分討好道：“你如實回我的問，我就著他放了你可好？”
鬼差不答，騰地抬首展露出青麵獠牙撲於前，嚇得小妖當即跌坐於地，險些驚嚇出聲。蛤蟆精略略拽回手中鎖鏈，抬起大腳猛踏於他身上，迫得他貼伏於地。
說來這鐵鏈甚是怪異，被它困住之後那鬼差似有了實體般，如此這般被蛤蟆精踩在腳下竟半點變幻不得。
蛤蟆精一邊施力踩著鬼差，一邊嘲笑小妖的怯懦膽小，小妖則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退，確保鬼差斷不會再咬將上來才虛虛回了幾句。
兩妖皆未留意那鬼差雙手負於後，漸有鬼火閃過似是燒了什麽東西。
“你抓隻鬼作甚？又不能清蒸、紅燒……”蛤蟆精頓了頓，琢磨道：“小白，你道這小鬼被鐵鏈困住扔到油鍋裏，可做成酥炸小鬼否？”
這幾日趕路間小妖常給他講些吃食的做法，卻不想他倒記得清且用到了這裏！
小妖一愣，正待和他說問正事要緊要油炸也且後再說，那鬼差突然陰沉沉一笑，聲音甚是陰森滲人。
蛤蟆精腳上使了幾分力問道：“你笑甚？要入油了喜上心來笑逐顏開？”
“笑你們死期到了尚且不知！”鬼差開了口，卻如此這般說道。
小妖不明他的威脅，反倒奇道：“你們陰曹地府當真掌管著妖精的生死壽祿？”
鬼差不理反笑，帶著陰森森鬼氣道：“待八爺來了，且有爾等好果子吃！”
蛤蟆精頗為欣喜道：“你這小鬼倒是客氣，我們綁了你你且不計較，還要請我們吃果子？”
小妖咂摸了下他的話頗有眼力道：“小青，他可能且不是……”
她話音未落那鬼差突地看向她身後，就著被困的姿態恭敬的叩首道：“小的見過八爺。”
小妖剛待回頭看去卻被蛤蟆精拉了住，他洋洋得意道：“這一幕我且學過，叫‘聲東擊西’小白我說的對與不對？”
“甚好甚好。”小妖欣慰於他終於說對了一回，隨口誇了兩句身後一陣陰冷異常的感觸就隨即襲來。
兩妖同時回身，隻見身後無聲無息的站了一黑衣黑帽黑麵男子，神色肅穆，頭戴尖帽，上書“天下太平”四字。
來者，正是酆都冥府威名赫赫的無常爺，黑無常範無赦是也！
黑無常眉心微蹙，看向伏於地形容狼狽的鬼差冷硬道:“何事？”
那鬼差將他此來如何如何勾魂未遂，又如何如何被喪盡天良的二妖反製，不得已燃符叨擾於八爺之事一一說出。
黑無常麵色一冷，單手一展勾魂鎖現於手中，目光森冷的看向還踩著鬼差未收腳的蛤蟆精開口問道：“此間陽人有異，可是爾等所為？”
未待蛤蟆精回些什麽，一旁的小妖突地甚是欣喜異常的高聲喚道：“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