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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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玲瓏點了點頭, 也不換鑾轎,向東南方向走去。她今穿了一件百鳥朝鳳的煙波裙,做工極為精良,裙擺處綴滿了各色的瑪瑙和水晶,長長的裙裾拖在石階上, 在冬日的陽光下閃爍著斑駁的光芒。
她走得飛快,身後的兩個宮人隻能低著頭亦步亦趨。果然, 在不到東震門幾丈遠的地方看到了右司承梁孟甫的轎子。
楊玲瓏悠然站定, 高聲喚道:“梁大人請留步。”
轎子停了下來, 一個穿著深紫色官服的老人從轎中走了出來, 快步走到楊玲瓏的麵前, 躬身施禮道:“老臣參見岷王殿下。”
楊玲瓏嫣然一笑,柔聲道:“梁大人無須多禮。”她以手相攙, “梁大人乃三朝舊臣,勞苦功高,本王怎敢受大人之禮?”她的笑容優雅, 神色親切,連雙眸中都是溫柔嫻雅之色,分明已經沒有了方才走出鳳儀殿時的慍怒。
梁孟甫道:“殿下過謙,君臣之儀怎敢偏廢?”
楊玲瓏道:“梁大人方才在禦前的一席話,叫本王十分地受教。”她紫金冠上的步搖微微晃動,映著她的臉色更加明豔動人, “本王今日才明白, 在這世上, 男尊女卑,乃經地義之事!”
梁孟甫微微有些尷尬,沉聲道:“地玄黃,宇宙洪荒,陰陽殊性,乾坤有常。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詩雲: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弄之瓦。載寢之地,明其卑弱,載弄之瓦,明其習勞,此乃女人之常道,禮法之典教,自古以往,莫不如此,並非老臣信口開河。”
楊玲瓏含笑點頭:“梁大人方才能在陛下麵前出這樣一番話來,倒是有膽色得很。本王佩服。”
梁孟甫道:“老臣所言,乃人倫大義,即便皇上不愛聽,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祖宗之法豈可違?先王遺策豈能廢?先師遺訓豈敢忘?”
楊玲瓏的臉上浮現了一絲冷意:“然則,依著梁大人的意思,聖上身為女子,卻南麵而王,統禦下,亦是有違倫常麽?”她微微一笑,“梁大人,母上雖然向來寬宏大量,廣開言路,但是,你真的以為她不介意麽?”
梁孟甫道:“先皇無子,不得已才傳位於帝姬。而今上則不同,皇長子尚在,怎可將皇位拱手交予皇女?即便殿下乃嫡出長女,終究是男女有別,不但臣下不服,百姓亦要非議,隻怕動搖國本,危及社稷。”
“哦?”楊玲瓏微眯了眼睛,“臣下不服?百姓非議?本王自從重建聚賢堂、禦影堂、光明堂三堂六府以來,除了諸位老卿家,有哪個敢不服?至於百姓,隻要豐衣足食,誰還管子是男是女?況且,不論子是男是女,終於是楊家的下,梁大人的心,也操了太多了吧?”她的凜然的目光在梁孟甫的臉上逡巡,“梁大人對楊瓊真是忠心可嘉,可惜,他謀逆不軌,其心若昭,母上已經廢了他的王爵之位,永貶出京,隻怕這輩子也別想再回燕京了。梁大人,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真的要把梁氏一門的大好前程浪費在一顆棄子身上?”
梁孟甫道:“皇長子乃聖上唯一的皇子,老臣身為三朝舊臣,不敢有違先皇遺命。況且,當年烏台之亂,頗有蹊蹺,陛下明察秋毫,豈無疑慮?岷王殿下縱之才,更應輔佐皇兄,兄妹同心,才是國之大幸,亦是陛下所望。”
楊玲瓏此刻已是怒火滔滔,恨不得將梁孟甫這把老骨頭敲碎。她盡力按捺住心中的怒氣,婉轉笑道:“梁大人對大清的忠心,本王自然明白。”她巧笑嫣然,意味深長地看著梁孟甫,“梁大人的長孫今年可已過弱冠?”
梁孟甫心裏一怔,道:“啟稟殿下,前月方行過冠禮,正要參加今年春闈。”
楊玲瓏頷首:“想必也是少年俊才。”她悠然道,“母上和父君正要為本王選婿,梁大人明日便將令孫的畫像送進宮來吧。”她頗有些戲謔地盯著梁孟甫,“我既然開了王府,自然要選王君和側君,不論母上最終給本王定下誰做王君,終不會叫梁公子落選。這一點,梁大人盡管放心。”
梁孟甫的臉色變了又變,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垂下首,恭然行禮道:“老臣謝殿下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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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了梁孟甫一軍,楊玲瓏心中爽快至極,連唇角都彎起了難得的笑意。身後的兩個宮人忐忑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依舊心翼翼的跟在楊玲瓏的身後,往中宮康乾殿走去。
轉過幾處回廊,楊玲瓏的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身後低頭跟隨的宮人一驚,順著楊玲瓏的目光往不遠處的梅林望去,隻見一片紅紅白白的臘梅叢中,一個月白緞袍子的女子正專注地將地上的花瓣一片一片拾起。身後的粉色裙衫的宮女正雙手捧著錦囊,無意轉過頭,正好看見了楊玲瓏,臉上不由露出惶恐之色,連忙倒身拜倒,大聲道:“奴婢參見岷王殿下!殿下萬福!”
那個拾花的女子亦轉過身,衝楊玲瓏嫻嫻一笑,福身道:“皇姐萬福。”
楊玲瓏嫣然笑道:“璿璣,你我姐妹之間何必如此拘禮?”她施施然走入梅花林中,來到楊璿璣的麵前,“怎有雅興來此賞梅?”
楊璿璣靦腆一笑,輕聲道:“我正想調些梅花九曲胭脂香,便來撿些花瓣做材料。”
楊玲瓏道:“甚好。璿璣做的胭脂我最喜歡了。”她伸手摸摸了發髻上的花鈿,嫣然道,“璿璣的手就是巧,上回皇祖母壽誕你做的那支鳳釵,她極中意,連母上看了,也喜歡得很哪。”
楊璿璣垂首道:“不過是一些女兒家的玩意兒,皇姐如果喜歡,璿璣回頭就給皇姐挑幾支上好的步搖送來。”
楊玲瓏也不推辭,隻是淺淺一笑:“璿璣最近在忙些什麽?本王近日來庶務繁忙,倒不曾好好與皇妹話,父君若問起來,又要責怪本王對皇妹不上心了。”
楊璿璣道:“不過是些針線女紅罷了。”她微微低下頭,羞澀一笑,“皇姐日理萬機,璿璣不過閨閣瓊樓的富貴閑人而已,倒叫皇姐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