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錐心

  此為防盜章 廣告位常年招租 包月價格更優惠 有意者請聯係 那大當家的臉上露出了極不可思議的表情, 正在愣神間, 何晏之的劍鋒卻已經到了他眼前,他心中大駭, 欲拔刀相抗,卻已經來不及,隻能閃身而避。這一招實在太快, 陸嘯虎驚呼一聲“大哥”,手中的利斧卻已被何晏之一腳踢飛。


  然而, 何晏之的劍卻在大當家的眉心間戛然而止。


  一滴圓滾滾的血從秦大當家的眉心慢慢冒出,順著鼻尖淌下, 落到了衣襟之上,而他的臉色業已經慘白。


  一切發生得太快,幾乎隻在瞬息之間。何晏之卻仰大笑, 瀟灑地收了劍,拱手對秦大當家道:“秦兄,得罪。”


  秦大當家目光森然,咬牙道:“秦玉謝二公子不殺之恩!”


  何晏之道:“秦兄乃我兄長的座上賓,我又怎敢對大當家不敬?隻是秦兄不肯信我, 家兄又遠水救不了近火,我隻能逼大當家信我了。”


  秦玉緊緊盯著何晏之:“二公子的劍術與大公子果然不相上下。能在一招之內製住敵手,秦某人著實佩服得很!”


  何晏之道:“秦兄謬讚。其實, 弟的性命微乎其微, 隻是若耽誤了我兄長的大事, 卻是大大不妙了。”他哈哈一笑, 又恭然施了一禮,“如此,大當家可以放行否?”言畢,轉身便欲走。


  卻聽秦玉在身後道:“二公子留步!”


  何晏之轉過頭:“不知大當家還有何吩咐?”


  秦玉緩緩上前,站在何晏之的身側,卻分明攔住了何晏之的去路:“恕在下冒昧,不知如何稱呼二公子?”


  何晏之眨眨眼,隨口胡謅道:“在下沈硯秋,表字晏之。大當家稱我晏之便可。”


  “原來是晏之。”那秦玉悠然一笑,斂了周身的煞氣,甚為溫雅,他轉頭呼道,“錢六,上來,給二公子磕個頭。”


  何晏之微微皺了皺眉,那錢六已經到了跟前,規規矩矩跪下。秦玉繼續道:“大公子從不用毒,沈園也從未有用毒的先例。但不知二公子的毒藥從何而來,又為何要我們兄弟去沈園索要解藥呢?還請二公子明示。”


  何晏之心道:原來如此,卻是這樣才露了馬腳。不由笑道:“他偷了我的錢財,我心中不悅,不過是戲弄了這位兄弟一番罷了。我哪裏喂的他毒藥,不過隨身帶的十全大補丹而已。大當家若不信,找個郎中瞧瞧便是。”


  秦玉了然地點點頭:“原來如此。”他的眼睛落在那錢六身上,緩緩開口,聲音卻極為嚴酷:“錢貴來,你與馬大私自下山打野食,私分財物,其罪一。冒犯沈二公子,其罪二。兩罪並罰,毀你一條手臂。”他將腰間佩劍丟給那錢六,“哪隻手偷的砍哪隻手。若二公子還不肯原諒你,就砍下自己的腦袋!”


  錢六已經麵如死灰,顫抖著從地上撿起那把劍,看看秦玉,又看看何晏之,終於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舉劍對準自己的左手。隻是劍尖觸到自己的手腕那一刻,他的手不住顫抖,幾乎已握不住劍柄,冷汗淋漓而下,牙齒亦不住打顫。


  秦玉冷冷一笑,在一旁道:“怎麽?下不去手?”他轉頭向人群中喊道,“馬大,去幫幫你這位兄弟罷!”


  何晏之卻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大當家,能否聽我一言?”


  秦玉轉過臉:“哦?二公子有何高見?”


  何晏之道:“大當家,我若不肯原諒這賊,便要砍下他的腦袋?”


  跪在地上的錢六麵露驚駭之色,膝行向前,顫聲哭道:“二公子……二公子……且饒過人這一回罷……”


  何晏之卻並不為所動,隻是看著秦玉,溫言笑道:“換言之,此人的性命便由我來定奪?”


  秦玉頷首道:“正是。”


  何晏之躬身施了一禮,道:“如此,還請大當家賣沈某一個薄麵,給此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秦玉笑道:“二公子倒是好心腸。”


  何晏之道:“大當家過譽。不過是晏之初來乍到,便要叫青鬆嶺的兄弟間傷了和氣,若教家兄知道,定要責怪晏之辦事不力。我們歸雁莊的麵子上也不好看,還請大當家三思。”


  秦玉意味深長地盯著何晏之:“然則,錢六、馬大二人犯了寨子裏的規矩,請問二公子如何定奪?”


  何晏之道:“這是大當家的家務事,豈容在下置喙?隻是下之事以和為貴,又何必大動幹戈?但不知大當家能否給弟一個薄麵了。”


  秦玉手撚須髯:“我若不允,豈不是與歸雁山莊作對麽?秦玉豈敢哪!”他上前一步,握住何晏之的手,“二公子,不如隨我回青鬆嶺,讓秦某人略進地主之誼,明日再趕路,也不遲。”


  何晏之道:“多謝大當家美意。隻是家兄有要事命我去辦,實在……”他話未完,隻覺得手腕處傳來鑽心的疼痛,不由麵色一變,“大當家此乃何意?”他欲用內力相抗,卻感到丹田處有種莫名而刺骨的寒意席卷而來,他連忙穩住氣息,道,“原來,大當家還是在懷疑我?”


  秦玉一字一頓道:“大公子,他明日就會到青鬆嶺。”


  何晏之心中大驚,麵上卻依舊含著笑:“我知道,家兄早已安排妥當。因此,我才要急著趕路,不能誤了家兄的事。”


  秦玉道:“但不知大公子有何籌謀?”


  何晏之一笑:“事關重大,大當家明日親自問家兄便可。”


  秦玉道:“二公子何必如此固執?今晚,秦某是絕不會放二公子離開的。”他篤定地看著何晏之,“一切,等大公子明日到了再。”


  何晏之有些惱羞成怒,道:“大當家難道不怕……”


  秦玉卻打斷了他的話:“如果明日大公子怪罪下來,秦玉自然會負荊請罪。”他哈哈大笑,一手拉著何晏之,一手又按住柳夢龍的肩膀,朗聲道,“如此,恭迎二公子和你的這位兄弟一起回我們寨中歇歇罷!”


  ******

  何晏之與柳夢龍無奈隨秦玉一起上了青鬆嶺。


  一路上,秦玉也沒有為難他們,青雲寨上上下下都極為客氣,仿佛真的將何晏之當做了沈氏二少。然而何晏之心裏卻始終清楚得很,這表麵上的風平浪靜下卻暗藏著洶湧的波濤。這個秦玉,並沒有輕易地相信了自己,而最難應付的,是明自己要麵對真正的沈碧秋。


  何晏之有些驚惶起來。對於沈碧秋這個人,他曾經隻是好奇,如今卻平添了幾分懼意,他心中隱隱覺得,這位沈大公子手腕高明,絕不一般,是應當提放的人物。隻怕的是,自己這條命,或許不能活過明日了。


  何晏之心裏陡然地冒出一個念頭:假若自己死在了那沈碧秋的手上,楊瓊又會如何?不知是為他偶有傷感呢?還是一笑而過,繼續找一個贗品養在身邊,當做是沈碧秋的替身?

  他的心中百轉千回,與秦玉的談話也是草草的應付,或者隻是陰沉著一張臉不話。如此,秦玉待他倒更加恭敬起來,仿佛是看出了何晏之心中的不耐,秦玉笑道:“二公子沉下臉來時的樣子,倒真與大公子一模一樣。”


  何晏之不以為意:“是麽?家兄向來對我和顏悅色,我倒是不知道他沉下臉來時是什麽模樣。”


  秦玉道:“夜已深,我等給二公子準備了兩間上房,二公子和這位兄弟不如去歇息一下,如何?”


  何晏之伸了伸懶腰,道:“正是。本公子被你們折騰了一晚上,實在有些困乏了。”他突然拉過柳夢龍的手,臉上卻露出了邪促的笑意,“上房一間足矣。我與梅卿正好秉燭夜遊,促膝談心。”他轉過臉來衝柳夢龍輕柔一笑,“梅卿,你意下如何?”


  柳夢龍望著何晏之暖如春水的雙眸,驚得不出話來,隨即,麵紅耳赤地低下頭,訥訥道:“自然甚好。”


  秦玉頗有些驚訝,心中便了然,這二公子想必是喜好男風,出個門竟然還帶個相好的。於是笑道:“自然不敢掃了公子的雅興。”


  何晏之甚為好奇,一次晨起更衣時便問采芩。采芩卻笑道:“二公子雖然與少莊主長相相同,但畢竟是兩個人,譬如二公子笑起來眼角會往上翹,還有,二公子的鼻頭比少莊主圓潤一點,嘴唇也要稍稍厚一點的。這些,奴才們都仔細研究過,還相互交流經驗,決計是錯不了的。”


  何晏之摸摸鼻頭:“你們倒是用心,我自己都不曾知道得這般清楚呢。”


  采芩含笑道:“不過二公子的脾氣真好,每都開開心心的。”她一邊給何晏之係上腰間的絲絛和玉佩,一邊歎氣道,“咱們少莊主平時也是挺溫柔的,但是發起火來真叫人害怕。就像采綠……”她突然住了聲,隻是默默地整理著何晏之的衣服,在不多一個字。


  何晏之看著她:“采綠是不是……死了?”


  采芩急忙搖頭道:“不,怎麽可能?少莊主哪會做這等事。”她聲道,“她犯了少莊主的忌諱,自然要受罰,二公子您就別再問了。”她將外袍給何晏之披上,“二公子今想去哪裏走走?”


  何晏之一邊輕搖折扇,一邊悠然道:“難得陽光明媚,就去北邊的園子裏走走吧。”他的臉上含著笑,心裏卻是心急如焚、焦灼不安。他覺得自己的每一日每一刻都在忍受著煎熬。楊瓊那日的話時時刻刻縈繞在他的耳畔:


  你救不了我。


  以你的微末功夫,不過蚍蜉撼樹而已。


  隻有阿北能夠救我。


  這一句句話,如同刺在他心裏的刺,無論如何都拔不出來。


  ******

  何晏之在院中漫步。他走走停停,仿佛流連忘返於眼前的良辰美景,神情亦頗為陶醉。采芩跟在他的身側,身後還亦步亦趨跟著一群仆從。何晏之心裏清楚得很,自己的一舉一動,這些下人自然會一五一十地稟告沈碧秋。此刻的自已,就像是活在沈碧秋眼皮底下的傀儡,隻要稍稍表現出一絲不自然,隻怕都會殃及池魚。


  他至今仍有些搞不懂沈碧秋心中的打算,他更是難以揣摩自已在沈碧秋這盤局中所扮演的角色。


  沈碧秋要將楊瓊如何?

  楊瓊無疑是鍾情於沈碧秋的,隻是,沈碧秋和楊瓊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以至於今時今日,兩人竟要彼此折磨?


  如果,兩人恰恰是兩情相悅,隻不過中間橫生了一些枝節誤會,將來冰釋前嫌之日,自己又成了什麽呢?


  何晏之突然悲從中來,不敢再細想下去。他覺得自己仿佛已經不像是自己了,在九陽宮中如夢如幻的大半年讓他開始患得患失,他甚至已經忘了,自己在楊瓊眼中,原本不過是一個影子,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影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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