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傀儡

  接下來的日子裏,沈碧秋每日哄著楊瓊服食那些摻了蠱毒和忘憂的湯藥。因為上一次在歸雁莊中曾被楊瓊的偽裝所騙,沈碧秋心裏總存著一絲不安。他總是擔心會旁生枝節,中途生變,因此變得格外心,時時刻刻注意著楊瓊的一言一行。楊瓊的飲食起居,他亦是事必躬親,幾乎寸步不離楊瓊左右。


  最初,楊瓊的神誌還尚存著一絲清明,有時候偶爾清醒過來,會歇斯底地發作。然而,隨著服藥日久,他的心智變得越來越混沌,記憶漸漸支離破碎,到後來,就連剛剛發生的事都會忘得一幹二淨,整日裏懵懵懂懂的,乖順而安靜,好似一尊漂亮精致的人偶。


  他體內的情蠱因為得到了蠱毒的飼養,瘋狂地生長著。此蠱原出自豐城雙鼠楚空、楚闊兩兄弟的情降之術,而後經江有餘的改進,混入了忘憂的劇毒,已無解蠱之法。楊瓊珠胎暗結,又經蠱毒催化,正是體內情蠱蓬發之時,短短數日,他的肚子便鼓了出來,看上去比普通妊娠三四個月的婦人還要顯懷一些。如今的楊瓊已然被情蠱操控了心智,完完全全喪失了正常人的思考,如同一具行屍走肉,對沈碧秋言聽計從,無比馴服,仿佛這地之間,除了沈碧秋,再無旁物。


  沈碧秋未曾料到這蠱毒竟有如此奇效,甚至連江有餘都有些驚詫。對於楊瓊,沈碧秋的心中夾雜著太多的愛與恨。他與楊瓊相識多年,從少年起,他都是用十二分的心思在討好這位潢貴胄,然而,他的內心深處卻又埋藏著刻骨的仇恨。他的情/欲驅使著他接近楊瓊,他的本能讓他迷戀楊瓊,而他的理智又無時不刻告誡著他——楊瓊是他仇人之子,是他複仇的障礙,為了大業,他必須將楊瓊送入黃泉!


  楊瓊困居擎雲山那五年裏,沈碧秋覺得時間可以抹去一切痕跡,他以為自己終究能夠舉慧劍,斬情絲。但是,楊瓊的影子依然無時不刻縈繞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或許是愛戀愈深,心中的罪孽也愈深,仇恨亦更深,矛盾的煎熬就像一把利劍,狠狠插在沈碧秋的心口,難以言喻的痛苦如同一張網,叫他無處可逃。


  所以,如今這個傀儡娃娃般的楊瓊讓沈碧秋感到異常地滿足。沈碧秋覺得自己多年來的夙願終於達成了,他已經將楊瓊改造成了自己需要的樣子,這使他覺得自己真正占有了這個人。甚至,楊瓊還懷了他的骨肉,兩人間的羈絆將會以這樣血脈相連的方式永久地傳遞下去。


  豐城雙鼠當年煉製情蠱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玩弄少女以泄獸/欲。這對臭名昭著的毒兄弟用這等下三濫的手段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子。此蠱的妙處是能將三貞九烈的節婦調/教成淫/娃,徹底淪為情/欲的俘虜,至死方休。蠱毒在楊瓊身上肆虐著,如今的他絕不會拒絕沈碧秋的求歡,永遠都是溫順地敞開身體,順從地承受著對方無休止的侵/占。他眼神中再也找不到一絲銳氣,本就清秀俊美的外表越發柔美,越發地楚楚動人,在床笫之間也尤為地叫人沉醉,好似一汪春/水,婉轉承/歡間,乃是刻骨的纏綿。


  沈碧秋覺得自己幾乎要沉溺在楊瓊的溫柔鄉之中了。掌下溫軟的肌膚,身下柔韌的四肢,耳畔微微喘/息的吟哦,輾轉間流露出的媚/態橫生,以及那些許隱忍的表情,無一不讓人瘋狂。這時候,沈碧秋便會幻想著自己能夠一生一世擁有楊瓊,盡情地享受眼前這具美麗軀殼所帶給自己的無盡歡愉。


  當年在京中,為了投楊瓊所好,沈碧秋不得不將自己偽裝成溫文爾雅、柔情似水的翩翩君子,唯有偶爾在床上做些粗暴的舉動來發泄心中的憎恨,事後偏又百般懺悔,隻推自己情難自禁。那時候,楊瓊自然不明白其中的緣故,甚至以為普之下,男人同男人間的歡/愛皆是如此,甚至漸漸從暴虐之中品出一絲甘甜來,他並不知道,像沈碧秋這樣癡迷於暴力般的情/事,是絕無僅有的。


  而今的沈碧秋早已經沒有了顧忌,便恣意妄為起來。仿佛隻要看到楊瓊受盡折磨,他心中的愧怍便會減少一分,他的負罪之感也會減輕一分。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在為他的行為辯解著:他雖然沒有除掉楊瓊,但是卻折磨著楊瓊,他並沒有違背自己的使命,並沒有忘記複仇的大業,更沒有辜負母親的在之靈!在傀儡般任人宰割的楊瓊麵前,才是沈碧秋真正的樣子——暴戾、殘忍、荒/淫無度。


  他夜夜都要與楊瓊行魚水之歡,當然不僅僅是魚水之歡,他更熱衷於褻/玩羞辱楊瓊,逼迫楊瓊作出各種羞恥下流的姿態,供他尋歡作樂。現在楊瓊當然不會反抗,也不知道什麽是反抗,隻是默然承受。有時候玩得狠了,楊瓊身上幾乎遍體鱗傷,而他哀哀哭泣的樣子卻讓沈碧秋格外興奮,愈發地變本加厲地發泄他扭曲的情/欲。有時候,看著楊瓊身上那些慘不忍睹的傷口,連江有餘都感到可怖。他不得不提醒沈碧秋:“就算楊瓊如今不過是一具人偶,但畢竟也是血肉之軀,經不起這樣的折磨。如今屬下雖然已經穩住了他的胎息,但是一旦出現敗血之症,屬下也是無能為力了。”


  沈碧秋這才稍稍收斂了一些。但是,經過這近一個月來的調/教,楊瓊顯得愈發羸弱,單薄如紙,隻有腹突兀地鼓起。他形容枯槁,目光呆滯,見到沈碧秋還會下意識地瑟瑟發抖,但卻絲毫不會違逆沈碧秋,無比溫順聽話,已經成為了一具沒有魂靈的軀殼,不再對沈碧秋構成任何威脅。


  多日來,沈碧秋一直守在楊瓊身邊,頗有些樂不思蜀,便將正事耽擱了不少,甚至對西北膠著的戰事也有些無暇顧及。直到楊玲瓏派人送來第五封密件,沈碧秋才不得不將楊瓊的事暫時放下,叮囑江有餘時刻關注著楊瓊的身體。


  三個多月前陳州一役,楊瓊和西穀連駢聯手扳回一局,楊玲瓏卻損失慘重。尤其是韓固身亡,影子營受到重創,張諒不得不率殘部回京,便在劉南圖和楊玲瓏麵前告了沈碧秋一狀,參奏沈碧秋挾眾自重,為私利而放任韓固遇難,恐有不軌之心。劉南圖生性多疑,隨即命楊玲瓏撤換他人,召回沈碧秋。楊玲瓏卻沒有聽從父君的告誡,隻是擬函問詢,她在給沈碧秋的函上措辭還算溫和,但心中所存的疑慮卻已溢於言表。


  沈碧秋自然不會領命,早先便已經灑灑洋洋回了一封數千字的陳情表奏,將西北的局勢分析利弊,將韓固之死輕描淡寫成羅必武之過。又談到自己若是在此時回京,便是功敗垂成,勢必將西北重鎮拱手讓給西穀連駢。他字字寫得懇切,但楊玲瓏收到奏表後隻平靜了不到月餘,又突然連發數封密件,命他即刻回京。


  沈碧秋將楊玲瓏最近的幾封信函一字排開,逐字逐句對比著她的措辭和字句,以揣測這位岷王殿下的心思。後麵的兩封函中,楊玲瓏已經再無往日的客氣,而是勒令他馬上動身,言語簡駭生硬,似乎已經蘊有雷霆之怒。然而最後一封密函中,楊玲瓏卻又命他啟程赴通州待命,至於原因和此行的目的,隻字未提。


  這幾封密函相隔的時間都不久,尤其是最後的三封,不過隻隔了半日。楊玲瓏先是急命他回京,又突然讓他去通州。沈碧秋心中隱隱有個猜測,京中這些日子並不太平,隻怕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他在京中早前就安插了幾個探子,但是他翻了翻密報,卻並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消息。一時之間,沈碧秋陷入了兩難。如今他自然不能與楊玲瓏撕破臉,卻也更不能離開陳州。他堅信,隻要能堅持數月,一定能拖死西穀連駢,不戰而勝,更重要的,如今自己身邊還有一個身懷有孕的楊瓊。


  沈碧秋緊鎖著眉,端坐在案前。燭火偶爾抖動,將他的臉映照得斑斑駁駁。他喃喃自語道:“可惜時機尚未成熟……”然而,他的腦海中閃過楊瓊的側臉,心中微微有些沉醉。他無暇再做多想,便朗聲道:“來人哪。”


  門外有侍從躬身入內,恭敬道:“公子有何吩咐?”


  沈碧秋靠在椅子上,神情略有些疲憊,他用指頭輕輕揉著自己的眉心,緩聲道:“去請秦玉秦大當家過來,我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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