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荒謬
仿佛是晴霹靂一般,楊瓊怔怔地看著沈碧秋,雙唇微微嚅囁著:“你在甚麽”他的身子微微搖晃著,臉上露出怪異的笑容,道,“阿秋,你在甚麽癡話?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他緊緊捂住自己的下腹,五指成鉤,用力摳挖著,仿佛想剖開自己的肚子看個究竟,“男人如何能夠懷孕?”
沈碧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隻覺得楊瓊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那雙手更是冷徹骨髓一般。沈碧秋深深看著眼前形容憔悴的俊美青年,心中猶如翻江倒海,五味雜陳。事到如今,再徒然掩飾已經毫無意義,他便把心一橫,道:“子修,你的種種不適,皆是因為妊娠之故。”他欺身將楊瓊半摟入懷中,繼續低低道,“我初時也是驚詫不已,但是你的脈象卻是千真萬確的喜脈無異。”他愛憐地摸了摸楊瓊的臉側,“子修,原來你生來與眾不同,竟是雌雄同體”
楊瓊卻猛地推開了他,厲聲道:“住口!住口!!”他搖搖晃晃地往後退了幾步,臉色慘白一片,睜著一雙秀目,眸光若水,神情卻是恍恍惚惚,“我在做夢吧。”他突然用力猛擊自己的頭部,拉扯著自己的頭發,“一定是在做夢吧!一定是夢吧!”
沈碧秋阻止著他瘋狂的舉動,用力抱住楊瓊,口中道:“子修,別這樣,別這樣。我知道你一時間接受不了,但是木已成舟,你莫要傷了自己。”著,轉而對身後的江有餘道:“快設法讓他安靜下來。”
然而此刻的楊瓊卻迸發出極大的氣力,拚命掙脫沈碧秋的懷抱,一邊歇斯底裏般地尖聲叫喊道:“那麽打掉!打掉!快把這個東西拿掉!”他的嗓音中已經帶著哽咽,“阿秋!快幫我拿掉啊!救救我啊!阿秋!”
江有餘高聲道:“快些點住他的昏睡穴,再下去可要傷了胎氣!”
沈碧秋方才是關心則亂,此刻才回過神來,伸手點了楊瓊的兩處睡穴,見他緩緩軟下身子,倒在了自己的臂彎之中,他才幽幽地長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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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沈碧秋的命令,江有餘自然不敢怠慢。邊塞之地,藥材本就不齊全,無奈之餘,江有餘便隻有親自出去找藥。他急匆匆地出了院門,迎麵便撞上了秦玉。江有餘心裏有些納悶,便道:“秦大當家,你怎麽回來了?”
秦玉卻不答話,隻是冷笑著打量著江有餘,道:“江先生,咱們出生入死那麽多回,在下總覺得與先生有些交情了,卻不料先生竟也暗地裏耍著我玩呢。”
江有餘一笑:“秦大當家與在下開甚麽玩笑呢。”
秦玉的右手緊握著拳,咬牙道:“楊瓊是不是就在大公子身邊?”
江有餘一愣,道:“大公子自有他的打算。”
秦玉哈哈一笑:“他還許諾過,將楊瓊交給我處置,許我手刃楊瓊,為我兄弟陸嘯虎報仇呢!”他眯起眼睛,麵露戾色,“如今想來,都不過是在搪塞我罷了。甚麽‘將楊瓊交給大院君和岷王處置’,他如何舍得?”
江有餘道:“秦大當家向來做事謹慎,又識時務,何以今日如此失常?”他淡淡道,“大當家是想忤逆大公子麽?”他的眸中透著寒意,“大公子讓你護送二公子回江南,你卻為何又折轉回來?”江有餘壓低了聲音,“你不要命了?”
秦玉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著,眼眸之中卻滿是恨意:“我若不折轉回來,又怎會發現大公子竟然把楊瓊藏在身邊?”他低下頭,沉聲道,“我本來是回來向他稟告,二公子突然失去了蹤跡。”
江有餘麵露驚詫之色:“什麽!你把二公子跟丟了?”
秦玉點了點頭:“他擺脫了我們的人,在錦州城內不知所蹤。我們花了兩時間翻遍了整個錦州,一無所獲,隻得回來向大公子告罪。”他神色陰鬱,“我猜想,二公子他不得也折回了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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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瓊呆滯地躺在榻上,怔怔地睜著雙目,看著頭頂的流蘇。沈碧秋半跪在床頭,握著他的手,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傾訴著衷腸。然而,楊瓊卻沒有任何的反應,此刻的他仿佛隻剩下了一具空洞的軀殼,整個魂魄都已經遊離而去。
反反複複的傾訴卻沒有絲毫的回應,沈碧秋隻覺得心神俱疲。他低聲哀求道:“子修,你應我一聲罷。”他牢牢握緊了楊瓊的手指,使盡了全力,楊瓊的手被拽得通紅,卻依舊不發一言。沈碧秋隻覺得內心的痛苦無以複加,悲傷扼住了他的喉,整個胸臆都隱隱脹痛著,喘不過氣來。他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讓楊瓊回心轉意,這些時日來對自己溫情款款的楊瓊仿佛是一個虛幻的泡影,此時此刻,麵前又成了那個千呼萬喚依舊冷若冰霜的九陽宮主。
沈碧秋哀聲道:“子修,你若恨我,打我罵我都成,莫要如此不聲不響。”他輕輕撫摸著楊瓊的臉龐,“子修,你這般冷漠,真叫我生不如死。”
楊瓊呆滯地轉過臉來,眼中是空洞的,目不稍瞬地看著沈碧秋,喃喃道:“我才是我才是生不如死”
沈碧秋麵有喜色,擁住楊瓊:“子修!子修!你終於開口了!”
楊瓊微微閉目,雙眼中緩緩淌下淚來。沈碧秋覺得前襟有些濕意,低下頭,隻見懷中的人已然淚流滿麵,然而神色淒楚中卻猶帶著動人之色。他俯身輕輕吻去楊瓊臉上的淚痕,一邊親吻一邊安慰,隨之吻住了楊瓊柔軟的唇瓣,輕輕吮吸。然而,親吻間,唇角卻陡然一陣刺痛,竟是楊瓊狠狠咬住了他的下唇,沈碧秋也不躲避,任由楊瓊咬著自己的唇,反而加深了這個吻,像是要將自己的整個心魂都融入到楊瓊的身體之中去一般。
楊瓊終於放開了他,沈碧秋拭了拭唇角淋漓的鮮血,輕聲道:“子修,你若是還不解恨,砍我幾劍便是。我就算死在你的手下,也無怨無悔。”
楊瓊木然地靠在床榻上,低低道:“你早便知道了我的身體出了狀況,為何要瞞著我?”
沈碧秋道:“初時我不敢相信,後來又怕你承受不了。”他握住楊瓊的手,“事到今日,我還是難以置信。子修,你竟然能如婦人般懷孕產子。”
楊瓊道:“那快想辦法了結此事啊!”他急切道,“阿秋,快些幫我墮了這胎!不!這或許也不是甚麽胎!這定然是甚麽妖孽作祟!定然是怪物!阿秋,你是有辦法的,是不是?你身邊的那個大夫,他能幫我墮下這怪胎的,對不對?”他怪異地笑了起來,“我如何能夠產子?這簡直是太荒謬了!太荒謬了!”
沈碧秋的臉色卻陰沉了下來,他手中用力,牢牢鉗著楊瓊的手:“子修,你難道這麽厭惡這個孩子?”他的神情很是古怪,輕輕覆住楊瓊的腹,“子修,這是我和你的骨肉,你便如此狠心,一定要置他於死地嗎?子修,你是要殺了我們的孩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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