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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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穀連駢跨著馬一路飛馳,他的神情極為肅穆,唬得路邊列隊而過的士兵們紛紛讓路,卻不敢上前行禮。他如箭一般衝進了懷遠侯府的大門。守門的士兵們俱是一愣,隨之行禮道:“拜見大人”


  西穀連駢卻一言不發,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韁繩扔給身邊的護兵,連身上的盔甲都沒有脫下,便大步向正堂走去。他麵沉似水,沉重的盔甲發出“嘩啦”的巨響,叫人聽得心中發怵。


  進得內堂,他果然一眼便望見楊瓊正在伏案疾書。楊瓊聽到聲響,抬起頭來衝西穀連駢一笑,擲了筆,道:“連駢君來得正好,我正有事與你相商。”


  西穀連駢目光如電,神情複雜地看著楊瓊,他一揮手,廳內的侍從們麵麵相覷,不知該不該退下。楊瓊會意,便緩聲道:“都退下去吧,本座有要事與西穀大人相商。”


  眾人聞言如釋重負,魚貫而出,沉重的雕花木門被輕輕闔上。楊瓊站起身,負著手走到西穀連駢的麵前,他此刻穿著一件便袍,腰係絲絛,長長的頭發散在身後,卻頗顯得雍容。他仿佛並不在意西穀連駢身上散發出來的叫人窒息的煞氣,隻是淡淡道:“羅軍如今有甚麽動靜麽”


  西穀連駢並沒有像往常一般行禮作揖,反而一字一頓地問道:“不知殿下突然調動三百騎兵是要做什麽呢”


  楊瓊聽罷微微一笑:“連駢君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西穀連駢猛地握住楊瓊的雙臂,雙唇微微顫抖著,卻是一句話也不出來,他緊緊盯著楊瓊的雙眸,終於長歎了一聲,無限辛酸隻在眉宇之間:“殿下已經為了何晏之退兵三裏。羅軍本已疲敝,如今因為殿下的退兵而得以生息,接下來必定反撲。而我軍之心因倉促退兵,已然有所動搖。眼下,殿下不想著如何提振士氣,卻又要調動騎兵精銳,意圖親自率兵夜襲”他頗為痛心疾首道,“殿下為了何晏之,不惜鋌而走險,難道竟然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嗎”


  楊瓊依舊是靜靜聽著,默默無語,西穀連駢不由地十指收緊,箍住楊瓊的手臂:“殿下,你絕對不能去”他一咬牙,退後了一步,拱手一拜,“如果殿下執意要如此,臣願意領兵,今夜突襲羅軍,必定將何晏之救出來,安全送到殿下麵前”


  楊瓊搖了搖頭,緩聲道:“我意已決,毋須多言。”他轉身回來案前,看著鋪在桌上的沙盤道,“夜襲羅軍,也不全是為了救晏之。羅軍現在驟然得以,必然有所鬆懈,我們便可以趁機一搏。”他點手指著西南口,“這裏便是突破之口。我若是夜襲得手,你便從陣前猛攻。”著,他抬起頭來,望著西穀連駢,“成敗就在今夜了。”


  西穀連駢已知自己多無益,便躬身道:“然則,還請殿下準許,由我率三百騎前往突襲,殿下您則在此坐鎮,號令諸軍。”他上前了一步,懇切道,“殿下何苦來哉您根本沒有必要親自去冒這個險啊。”


  楊瓊靜默了許久,方緩聲道:“連駢君覺得,我與你相比,誰的武功更高”


  西穀連駢一怔:“臣的功夫微不足道,自然比不過殿下。”他轉念又道,“隻是殿下如今大傷初愈,功力大損”


  楊瓊打斷了他的話:“江尋之所以能稱為神醫,乃是因為他的金針獨步下,最為重要的是,這幾來,他的行針已經漸漸打通了我身上的被內傷所阻的經脈。”楊瓊微微一笑,“我如今的功力雖然還是及不上當初,但要殺一個羅必武,還是綽綽有餘的。問題隻是,我要如何才能與他近身相搏呢”


  西穀連駢不覺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殿下執意要親自去救何晏之,是想趁機刺殺羅必武”他搖了搖頭,道:“萬萬不可殿下您乃是皇貴胄,金枝玉葉,怎能做此等冒險之事”他低聲道,“臣的武功確實不行,但臣可以從營中挑選高手,必定不辱使命”


  楊瓊擺手道:“你的營中都是打仗的將士,若論武功,遠遠不及我。”他眸光深邃,緩聲道,“不入虎又焉得虎子連駢君,須知置之死地而後生。”


  西穀連駢緊握著雙拳,許久才低頭道了聲:“臣遵命。”


  楊瓊笑道:“連駢君,行軍打仗,運籌帷幄,我是及不上你的,所以統領大軍,非你不可。不過你放心,就算我失手,我篤定羅必武也不敢殺我。”他沉下了聲音道,“若不能強攻,也可以利誘。羅必武現在是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若能有一條退路,他絕不會自尋死路。”他拍了拍西穀連駢的肩膀,正色道,“你在西北完聚甲兵,經營數載,不可因為我而讓心血白費。無論如何,守住陳州。”


  城南的石頭灘上此刻到處都是席地坐在地上的士兵。西穀連駢的軍隊終於在黎明時分退後了三裏,戰事暫停,這對於羅軍來簡直是一線生機。一列列的士兵列隊修整,兵器一排排地放在地上,血腥之味卻久久不能散去。


  羅必武帶著幾個副官一路走來,不時安慰受傷的將士。他眉頭緊鎖,神色依然沉重,一邊走,一邊詢問著軍中的軍需和配給,臉色卻越發地凝重了。身旁的一個副官道:“想不到那兩個戲子的性命倒還真的有用,竟能威脅西穀連駢退兵三裏,看來確實是皇長子的內寵無疑了。”他的語氣頗有一些不屑,“皇長子為了兩個伶人就可以勒令西穀連駢退兵,可見也是昏庸之輩。”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這位西穀大人心高氣傲,卻被這樣的草包耍得團團轉,也真正是可笑想必他心裏也窩火得很哪”


  羅必武一擺手:“不可覷了楊瓊,他畢竟是歐陽長雄的兒子。從來虎父無犬子,他若是沒有些手段,西穀連駢又怎會俯首稱臣”他微微沉吟,“不過,岷王殿下的影子營傳來的情報果真是不假,想不到,這個戲子倒成了西穀連駢的軟肋。”


  又有一個副官道:“岷王殿下雖然派了影子營的前鋒來,但皇長子卻稱自己是奉了陛下的口諭,如今我們孤軍奮戰而孤立無援,將軍還是要想好退路才是啊。”


  羅必武低聲道:“此事看來關係到皇嗣,非同可。然而,我們已經同皇長子交上了火,如今便隻能轉而投向大院君了。但是,岷王的援軍遲遲不來,想必是京中可能有變。我們隻能先固守城南,一切等影子營的消息來了,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他切齒道:“但是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讓田侯死得不明不白”他轉而又道,“宇文建德如今怎樣”


  身後有人答道:“他依舊每日來營中,態度倒是依舊誠懇。”那副官麵上有了詫異之色,“將軍難道真的有意同西屯結盟”


  羅必武冷笑道:“所謂狡兔三窟。赫連哲木朗既然派了宇文建德前來遊,對我們而言,未必不是好事。”他眯著眼睛,手指輕輕撚著唇邊的髭須,“那是咱們最後的退路,若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咱們就帶著兄弟們去大赫頓,赫連博格也罷,赫連哲木朗也罷,在明麵上,陛下定不會給他們難堪。”他嘿嘿地笑了起來,“我追隨田侯鎮守西北多年,對於陛下對待漠北諸族的心思最清楚不過了。陛下的做法便是綏靖安撫,隻要赫連各部依舊稱臣,她就會對他們睜一眼閉一眼,如此,倒成了咱們難得的庇佑之所。官家為了西北的安定,是絕不會同赫連氏翻臉的。”


  正著話,有一個士官跑著上來,拱手道:“稟告將軍,五營六營的糧餉不足,已經有人為了搶糧打起來了。”


  羅必武聽了勃然大怒,厲聲道:“帶頭鬧事的人呢”


  那士官被嚇得不輕,愣愣道:“抓抓起來了”


  羅必武吼道:“軍法處置”他麵色鐵青,“竟敢擾亂軍心,立即拉出去杖斃”


  身旁的一個副官道:“將軍息怒,不過咱們的糧餉確實是不夠啊。”


  羅必武沉著臉道:“那就先把鬧事的那幾個人斬了,然後煮了分給五營六營充做糧餉。”他皺著眉,又道,“城頭上不是還有幾個俘虜嗎就這麽死了也浪費,一起煮了便是。還有刑房裏關著的那些,每都斬幾個,也能支撐一段時日了。”


  士官俯首領命,又怔怔道:“那麽,城頭角樓裏關著的那兩個人呢也一起殺了煮了嗎”


  羅必武擺手道:“那兩個戲子還有些用處,先留著。”


  身側有一位副官道:“既然如此,將軍倒不如試試,拿那兩人的性命要挾,讓西穀連駢退出陳州城”


  羅必武沉吟道:“他們畢竟隻是楊瓊寵幸的伶人,若是漫要價,反而不美。楊瓊也未必會答應,到時咱們就被動了。”他冷笑道,“倒不如一點一點地幹耗著,磨盡了西穀連駢的銳氣,我們就有機可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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