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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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遠侯府此時燈火通明,一片素縞。從靈堂的門口望去,滿眼都是淒淒慘慘的素白之色,有婦人嗚咽的哭聲隱約傳來,此起彼伏,不絕如縷。陳州刺史田蒙負手站在堂前,凝眉沉思,仿佛一尊蒼老的雕塑,哀慟從他的四肢百骸滲透出來,使他的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沉沉的暮氣。
穿著孝服的仆人上前來稟告:“侯爺,西穀大人前來吊唁。”
田蒙的眼中閃過一絲晦澀的怨毒,隨之揮了揮手:“恭迎。”
下人領命下去了,田蒙一步一步朝靈堂走去,他在田守義的棺槨前站定,枯槁般的手緩緩摩挲著漆黑的棺木,神情愈發陰冷。一個滿身素縞的婦人迎了上來,看著田蒙又忍不住掩麵而泣,哽咽道:“侯爺,可憐你我年過半百隻有這一點骨血,如今卻斷送在賊人之手。妾身生無可戀,隻望能早日緝拿凶手,為我兒報仇雪恨,以慰在之靈。”
田蒙緊握著拳,恨聲道:“我在陳州城裏城外已經找了整整七,卻不見凶手的蹤影,隻怕此人是同西穀連駢脫不了幹係了。絕我宗嗣,斷我子孫,此仇不共戴”田蒙冷冷一笑,“他來吊唁,不過是貓哭耗子假慈悲。老夫倒要看看他要如何惺惺作態。”
那婦人卻哭道:“西穀連駢是朝廷欽命的通判,侯爺又能將他怎樣?我們沒有證據,如今連凶手也找不到,隻怕朝廷更不會為我們出頭。”她淚如雨下,“可憐我兒青春韶華,便死於非命。”
田蒙喃喃道:“想我田家自太宗時期便效命於清廷,收編察哈台舊部,幾世幾代,鎮守邊關,一絲不敢懈怠,如今卻落得斷子絕孫的下場,還要被西穀連駢這等山野村夫所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拳砸在棺槨之上,轉過臉向那婦人怒斥道,“莫要再哭哭啼啼惹我心煩兒子死了,老夫自然會叫他們血債血償”
田夫人淚眼朦朧地看著田蒙,吞聲嗚咽,再不敢多言。田蒙又道:“老夫已經修書大院君,欲借他之力,除掉西穀連駢。岷王殿下已經派江南歸雁莊前來襄助老夫,大約這兩日便會抵達陳州。西穀連駢暗中訓練血滴子,老夫若與之正麵衝突,隻怕反受其害,歸雁山莊如今幾乎掌控著整個江南武林,八大門派皆在其麾下,倒是可以用他們之手,來對付西穀連駢在燕雲十六州的江湖勢力。”他切齒道,“就算是把陳州城翻過來,老夫也要找出凶手,再將他剝皮抽筋碎屍萬段”
西穀連駢坐在客堂之上,悠然地喝著茶。他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素白的袍子,連發髻上也紮著白繩。楊瓊坐在他的身側,寬大的鬥篷遮住了他的眉眼,此廳朝北,室內光線昏暗,便更加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仿佛隻是一個陪襯的影子。其餘的五個護衛在二人身後侍立,均是屏息凝神,麵無表情。西穀連駢喝了一會兒茶,轉而對身邊的廝道:“本官特意來吊唁田公子,侯爺怎將在下引來此處呢?”
那田府的廝唯有不住賠笑,也不出個所以然來,正在躊躇間,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田蒙在幾個仆役的陪同下信步走進了廳堂。
西穀連駢即刻站起身來迎了上去,抱腕擋胸,道:“侯爺請節哀。”
田蒙冷冷哼了一聲,眯著眼睛看著西穀連駢,淡淡道:“西穀大人親自登門,老夫受寵若驚。”
西穀連駢歎息道:“聽聞田公子不幸罹難,下官心中甚為震驚。想侯爺半百年紀隻有這一獨子,如今卻不明不白死了,實在是老無眼,造化弄人啊……”
“夠了”田蒙怒不可遏,厲聲打斷了西穀連駢的話,點手指著他怒斥道,“你今來此地,是來看老夫的笑話的嗎”他冷笑了一聲,“西穀連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敢,你與我兒之死一點關係都沒有麽?”
西穀連駢詫異道:“侯爺此話怎樣?莫須有的罪名下官擔當不起啊。”
田蒙仰大笑了數聲,複而道:“西穀連駢,你倒是告訴我,為何老夫在陳州城內搜了整整七七夜,竟連那個賊的一根頭發都沒有搜到?”
西穀連駢笑道:“若不是那凶手太過高明,便是侯爺的手下缺乏經驗。”他拱著手恭敬道,“下官不才,願意派遣驍騎營兩千甲士,來為侯爺分憂解勞,助侯爺早日找出凶手,不知侯爺意下如何?”
田蒙道:“多謝西穀大人厚愛。”他撫須道,“老夫已經決定,將那青蓮戲苑的何欽之一幹人等於明日午時就地正法。”他臉上露出一絲陰狠的笑意,“據那個凶手是何欽之的師弟,既然從何欽之的嘴裏撬不出甚麽話來,我便把他的人頭掛在陳州城門上,看看那賊會不會現身。西穀大人覺得老夫這主意如何?”
西穀連駢笑道:“侯爺的主意甚好。不過陳州府衙未審過的案子,便隨意處死未定罪的百姓,侯爺不怕有人彈劾麽?”
田蒙冷冷道:“太宗皇帝當年賜我田氏一族丹書玉帛,陳州乃察哈台舊都,全由懷遠侯世襲管轄,況且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不過處死幾個百姓罷了,朝廷能把老夫怎麽樣?”他走進了一步,雙眼逼視著西穀連駢,“西穀大人,你身為陳州通判,既然是皇上派來輔佐老夫的人,明日午時,便請大人來觀刑,如何?”
西穀連駢道:“侯爺何必為難下官?”
田蒙的臉一沉,拂袖道:“西穀大人這是要與本侯作對到底麽?”
西穀連駢作揖道:“下官不敢。”
田蒙道:“如果西穀大人果真與此事沒有半點關係,可願意將驍騎營交予老夫徹查?”
西穀連駢微微一笑:“此事茲事體大,隻怕要稟明朝廷,請皇上定奪才是。”
田蒙大笑起來:“老夫正有此意。”他冷聲道,“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陛下她遠在燕京,老夫卻是等不及了,沒有凶手的人頭做祭,老夫如何為我兒下葬?西穀連駢,不論你答應不答應,明日我先砍了那幾個戲子,再搜查驍騎營,至於你的府上,老夫也要抄檢一番,你若是覺得委屈,大可以回京去申訴,看皇上會不會為你撐腰。”
楊瓊慢悠悠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緩步走到田蒙近前,唇角銜著一抹笑,輕聲道:“懷遠侯何必擔心高皇帝遠?但不知本座可否為令公子之死主持公道呢?”
田蒙方才並未注意到楊瓊,隻當是西穀連駢帶來的跟班,而今乍聞此言,隻覺得來人的聲音和口吻頗有些耳熟,再定睛一看,卻見麵前站著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披著寬大的鬥篷,遮住了半邊臉,看不清楚五官,但依然讓田蒙覺得十分的眼熟。
田蒙正在詫異,那人卻將身上的鬥篷解了下來,隨手扔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微微笑道:“懷遠侯,見了本座,也不行禮麽?”
田蒙震驚地看著來人,此人眉如遠山,目若寒星,肌膚勝雪,姿容俊逸,絕世無雙,正是當今皇帝的長子,昔日的岐王楊瓊。隻是他的發髻略有些灰白之色,不複昔日的意氣奮發,但眉眼中隱約透著的那股傲氣,依然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田蒙怔怔地看著楊瓊,許久才反應過來,急忙躬身行禮,道:“老臣參見皇長子殿下。”
楊瓊微微一笑,轉身走到主位上落座。他托著腮,含笑著看著田蒙,柔聲道:“懷遠侯請免禮。本座今日乃是奉旨前來吊唁侯爺,也是代母上慰問侯爺。愛卿有甚麽話,盡管與本座罷。”
楊瓊的這番話讓田蒙瞠目結舌,他遲疑道:“殿下的意思是……”
楊瓊依舊溫言道:“本座乃是奉母上之命,前來陳州徹查懷遠侯世子的死因,自然會給愛卿一個公道。”他又看了一眼西穀連駢,“本座既奉子口諭,自然不會偏袒任何人,侯爺直言不諱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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