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利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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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喊殺聲、喧嘩聲此起彼伏。一隊一隊穿著黑色鎧甲的武士從沈碧秋麵前走過。沈碧秋此番特意相邀八大門派中高手,有備而來,籌謀多時,可謂孤注一擲。短兵相接之下,官兵們自然不是這些武林豪客們的對手,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江南四族便又重新攻占了歸雁莊。
沈碧秋負手而立。不時有人來稟報戰況,他隻是微微頷首,偶爾吩咐幾句,雙眉一直緊鎖,麵色也不見半分的喜色。
“沈兄。”一個溫雅的男聲自身後傳來,沈碧秋轉過身,衝來人俯身作揖,淡淡笑道:“曾賢弟竟親自來了,沈某著實感動。”
來人二十餘歲年紀,帶著一頂素色的方巾,麵如滿月,眉清目秀,乃是江南四大家族中曾氏族長曾縉的嫡孫曾文傑。他亦微笑著向沈碧秋拱手道:“沈兄見外了。江南四族,同氣連枝,歸雁莊有難,亦如曾氏有難,自當兩肋插刀,黽勉同心。祖父本想親往,無奈進日臥病不起,不得已才讓弟前來助陣。”
沈碧秋微微蹙眉,麵露憂色:“曾老先生乃四族元老,德高望重,我本想等眼前的俗務了結後,便將統領四族八派的重任轉交給曾老,怎奈他老人家竟一病不起,著實叫人憂心。”
曾文傑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詫,隨即道:“沈兄笑了,曾氏一族何德何能,得以堪此重任?況且,江南四族曆來以歐陽氏為首,楊瓊尚在,家父若越廚代庖,更是名不正、言不順,恐怕要淪為下人的笑柄呢。”
沈碧秋笑道:“曾賢弟這樣拐彎抹角,難道不是在責怪我與家父代行四族之令多年,不過是歐陽氏的家奴,卻鳩占鵲巢,實在可笑?”
曾文傑微微有些尷尬,道:“沈兄莫要曲解了弟的意思。令尊代行四族之令乃是歐陽將軍的遺命,曾氏、鬱氏、堂溪氏莫敢不從。隻是沈兄方才的話太過驚世駭俗,祖宗家法不可違逆,曾氏更不敢妄自尊大,取歐陽氏而代之。”
沈碧秋哈哈大笑:“先王之法尚不足懼,祖宗家法亦不足以信。然則,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江南四族,同氣連枝,本就無尊卑高下,群龍之首,當有力者為之!而今,歐陽氏無後,楊瓊雖是將軍之子,卻不是姓歐陽。莫要忘了,他是今上的長子,他姓楊。難道四族要將江南數百年的基業全然交付於清廷?況且,就算我們有意投誠,今上就會放過四族?至太宗皇帝起,江南便是朝廷的眼中釘,唯除之而後快,四族若不強勢,隻怕頃刻間便會成為階下之囚。今日歸雁莊被抄,便是最好的佐證,眼下不過是歐陽氏的家臣沈氏一族蒙羞,保不定明日清廷就會對曾氏出手。”
曾文傑微微沉吟:“沈兄所言甚是。”
沈碧秋一笑:“而今四族之中,當屬曾氏人才濟濟,勝人一籌。曾老先生若能統領四族,定能力挽狂瀾。”他又深深作揖道,“沈某與家父自當鼎力相助,肝腦塗地,決不食言。”
曾文傑不語,隻是目不稍瞬地盯著沈碧秋,久而,道:“沈兄與世叔這番厚意,叫人受寵若驚。常言道,人不為己,誅地滅,沈兄如此慷慨,實在讓人費解,今時今日的江南,隻需沈兄一聲令下,諸派無不相從,你怎舍得,將世叔十幾年來的基業拱手相讓?”
沈碧秋冷冷一哼:“原來賢弟疑我?”
曾文傑道:“並非弟對沈兄不放心,隻是事出反常必為妖,叫人不得不防。”
沈碧秋哈哈大笑:“沈某一心為了江南武林大計,不惜負義於舊主,原來在賢弟眼中不過是爾虞我詐的人伎倆而已。果真是夏蟲不可以語冰,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將袍袖一甩,背過身去,冷冷道,“曾公子請便。沈某人原以為曾公子胸懷大誌,看在是在下看錯了人。”
沈碧秋的勃然變色讓曾文傑有些無措,對著沈碧秋的背影不住作揖,疊聲道:“弟失言,還望沈兄見諒。”
他與沈碧秋自幼相識,雖然算不上至交好友,卻熟知沈碧秋的脾性。沈碧秋平日素來溫文爾雅,但真正翻了臉卻是六親不認,絲毫不念舊情。沈碧秋與楊瓊曾肝膽相照,而今卻勢同水火,過命的交情尚且如此,何況因為利益而聯接在一起的同盟?此番他為了結盟而來,雖然心裏對沈碧秋的慷慨陳詞將信將疑,卻實在不能惹惱了他,否則兩家一旦交惡,便是將歸雁山莊推向了鬱氏和堂溪氏一邊,與曾氏十分不利。
曾文傑心中交戰了幾個回合,不免懇切道:“弟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望沈兄海涵。”見沈碧秋依舊負手不語,他欺身上前,挨著沈碧秋作了一個揖,“承蒙世叔不棄。隻是祖父尚在,弟不敢做主,統領四族的重任,還要沈兄代勞幾日,待我稟明祖父,再做決斷。”
沈碧秋淡淡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他歎了一口氣,“曾賢弟,沈某姓沈,非江南四姓之後,代行可以,卻不能真正號令群雄,到時反而會徒生嫌隙,使江南不靖,假若功虧一簣,便是將四族推入了絕境。”他轉過身,“事到如今,隻有兩條路可行,一則,我迎回楊瓊,尊為歐陽家主,二則,唯有曾氏一族取歐陽氏而代之。曾賢弟覺得意下如何?”
曾文傑苦笑道:“沈兄不是在逼弟麽?楊瓊而今亦不知身在何處。”
沈碧秋道:“要找到楊瓊不難。但是,楊瓊與岷王殿下必然你死我活。曾賢弟覺得,今上和大院君,最終誰勝誰負?”
曾文傑一時訥訥無言,沈碧秋道:“四族若卷入皇儲之爭,下場又將如何?沈氏曾依附於歐陽氏,可惜歐陽氏唯一的子嗣偏偏是皇長子。今上要除掉江南四族,已不是一兩了。謝婉芝在江南二十三年,一寸一寸切斷四族的營生,曾今的鹽鐵大權,也被分去一大杯羮,四族的力量早已今非昔比。相較之下,大院君為了立岷王為嗣,自然會暫時姑息我們,我們何不利用這個時機,重整旗鼓?”
曾文傑若有所思:“其實,歐陽氏並非隻認血統,更看重武功心法的傳承。曆來習得無形無相心法者,方算是歐陽氏真正的傳人,才是名正言順的江南之主。”
沈碧秋笑了起來:“假若,無形無相心法失傳了呢?”
曾文傑眉心微蹙:“恕弟愚鈍,不明白沈兄的意思。”
沈碧秋淡淡道:“假若楊瓊死了,這世上便沒人傳承無形無相心法。一個不存在的東西,我誰得到了衣缽,便是誰得到了衣缽。”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曾文傑,“我若是,曾賢弟得到了無形無相心法的真傳,敢問又有誰能夠不?”
曾文傑怔怔地往後退了半步,方緩緩點頭,道:“沈兄所言,可謂撥雲見日。”
沈碧秋哈哈大笑,他拍了拍曾文傑的肩膀:“曾賢弟,你與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江南武林之所以能屹立一百八十年而不倒,乃是四族同心戮力。若為江南大計,自身區區榮辱得失,有何足論哉?”他微微沉吟,“我與楊瓊乃生死之交,隻可惜,他是楊真真鍾愛的長子。”他仰首歎息道,“對四族的存亡而言,楊瓊恰是最大的隱患,我亦是無可奈何。”
曾文傑躬身道:“難得沈兄如此深明大義,弟佩服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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