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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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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碧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又替何晏之斟上。何晏之還有些魂不守舍,竟忘了推辭,待辛辣的酒入愁腸,才被嗆得一陣咳嗽。沈碧秋急忙起身替他順氣,手拂過他的腎俞和命門,不由得吃了一驚,道:“晏之的內力頗深,卻不像是自己內化之功。”


  何晏之道:“正是,這點內力隻能存著,卻不能擅用,我幼時仿佛受過重傷,體內寒毒甚重,楊宮主為了保全在下的性命,才不得已而為之。”


  沈碧秋道:“原來如此,難怪你總子修對你有恩。”他微微沉吟,“聽秦玉言道,你有瓊花碎玉劍法,莫非也是子修傳授給你的麽?”


  何晏之心中暗道:果真還是露出了狐狸的尾巴。原來,他對我這般好,就是想從我這裏套取劍法了?他腦中靈光一現,陡然間明白了過來,沈碧秋囚禁楊瓊,想必也是為了瓊花碎玉劍法,他在楊瓊處吃了癟,所以又想從自己身上另覓蹊徑了?這樣一想,方才的陰鬱一掃而空,心情瞬間大好起來,不由得哈哈笑道:“少莊主也太會笑了。楊宮主是何等樣人?怎會輕易將九陽宮的絕學交付外人?”他笑眯了眼睛,“少莊主對楊宮主最為了解,楊瓊是怎樣的人,想必最清楚不過了。”


  沈碧秋點點頭:“確實,他這人最是心軟。隻要是熟悉的人,無論關係遠近,力所能及,一定施救。你在九陽宮陪伴他大半年,他會救你,也是人之常情。”沈碧秋的神色甚為溫柔,仿佛沉醉於往事之中,“他這樣溫柔隨和的性子,卻偏偏生於帝王之家,真是造化弄人。”他歎了一口氣,“子修若不是皇長子,或許,我與他也不會到今日這般境地。”他繼續道,“子修的身份,想必你早就已經知曉,他是今上的長子,雖非嫡出,但他的生父卻是當年的神威大將軍歐陽長雄。歐陽長雄出身名門,乃江南四族之首歐陽世家的族長,統領江東武林,可謂振臂一呼,群雄響應。晏之雖然身處市井,想必也曾聽過歐陽將軍的威名的吧?”


  何晏之點點頭,正襟而坐,臉上露出極為肅穆和敬仰的神情,朗聲道:“歐陽將軍乃蓋世豪雄,他破葉赫城,滅渤海國,取赫連勃勃項上人頭,卻女真人三百餘裏,收複燕雲十六州,乃下第一等的英雄,隻可惜英年早逝,實在可歎!”


  沈碧秋勉強微微一笑,幾乎一字一頓地道:“正是,歐陽長雄精忠許國,功炳千秋,雖然馬革裹屍,也算是死得其所。”他幾乎要將牙根咬碎一般,仿佛在拚命壓製心中的情緒,緩緩道:“晏之,你似乎對歐陽長雄十分地敬仰啊。”


  何晏之道:“歐陽將軍氣吞胡虜,誌清宇宙,精忠殉國,如此英雄,普之下,何人不敬?”


  “啪”的一聲,沈碧秋手中的酒杯碎作數片,手心被尖銳的瓷片紮破,鮮血滴答落在石案之上。


  何晏之狐疑道:“少莊主怎麽了?莫非是在下錯了什麽?”


  “不,是我一時不心。”沈碧秋淡淡一笑,“想到歐陽氏滅渤海國、殺赫連勃勃,確實叫人壯懷激烈。”他的笑容如初,“俾官野史皆知楊瓊乃今上與歐陽長雄之子,但官家卻對此諱莫如深,晏之可知道其中的原委麽?”


  何晏之自然答不上來。沈碧秋道:“因為楊瓊既是遺腹子,也是今上的私生子。歐陽長雄從未入過宮闈,當日戰死沙場,也曾留下遺願,決不肯葬於皇陵,隻求將棺槨送歸江南。那時節歐陽長雄英名正盛,今上豈敢不允?今上與歐陽氏既無夫妻之名,楊瓊的身份便尤為尷尬。大院君劉南圖乃武侯嫡子,與今上分庭抗禮,亦不肯認楊瓊到其名下。如此,楊瓊雖是皇長子,卻頗受人非議,尤其是劉太後和大院君,更是恨他入骨。”


  何晏之喃喃道:“原來他自幼過得也這般不如意。”


  沈碧秋又道:“子修少年時的性子並非今日這般冷清,他原是極溫柔的性子。在那深宮之中,除了皇帝,也沒有哪個真正待他好的,偏偏他又為人軟弱,自然要被人欺辱。我那時作為江南四族的子弟,應詔入宮伴讀,便時常照拂於他,我又年長他幾歲,他便十分地依賴我。”沈碧秋的臉上露出極為柔和的笑意,“如此朝夕相處,夜夜抵足而眠,自然漸生情愫。那時候我二人都少不更事,幾番纏綿,不免情動,便有了夫妻之實。”


  沈碧秋這寥寥數語,得輕描淡寫,卻叫何晏之難受之極。這原本就是事實,然而親口聽沈碧秋出來,卻尤為得叫人心煩意亂。他於是懨懨道:“少莊主與楊宮主的舊情甚為動人,然而與我又有甚麽關係?少莊主不必事無巨細地於我聽。”


  沈碧秋頗有些驚訝道:“晏之對楊瓊如此關心,我原以為你想知道這些舊事。”


  何晏之再忍不下去,脫口道:“這些舊事與少莊主將楊瓊扮作女人囚禁在身邊又有什麽關係?我實在不懂少莊主的心意,你既然對他有情,又怎忍心這樣待他?你到底是恨他,還是愛他?”話甫一出口,何晏之便有些懊悔,他原是想與沈碧秋虛與委蛇,好借故脫身,設法離開沈園,而今這般與之衝撞,隻怕想走更是難上加難了。


  沈碧秋的臉色果然微微有些不悅,道:“我與子修十年的情意,豈是外人可以質疑的?我那時每夜陪他苦讀,白日陪他練劍,猶如神仙眷屬,此情此景,曆曆在目,我又豈會害他?”他肅然道,“我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救他,其中原委,晏之既然不願意聽,我亦不勉強。”


  他站起身,背著雙手,立於迷茫夜色之中,低聲道:“沈園之中已經混入岷王的人。楊玲瓏一心想要子修的性命,這些年來我假意逢迎,隻是想為子修保全實力,可惜子修對我卻誤解極深。”他歎了一口氣,“子修最是眼裏容不下沙子的人,他如今一絲一毫都不肯信我。近日,我又聽聞江南道的司政使謝婉芝也投到了大院君的麾下,隻怕子修的處境更加危險,連沈園也並非安全之地,不得已,才將他扮成女子,暫時避人耳目。”


  何晏之聽得雲裏霧裏,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沈碧秋,隻見他神態懇切,仿佛有一腔赤誠,叫人乍聽之下,無不感動。沈碧秋又道:“子修遭人暗算,變成了今這幅模樣,竟連我都不認識了。這些日子,我亦派人多方打探,覺得除了岷王,別無他人所為。楊玲瓏收羅了大批江湖異士為她效力,江南武林大多成了她的囊中之物。如今外人皆以為子修下落不明,我與父親商議,決心先發製人,召集江南四族八派,真正接掌歐陽世家,以削弱岷王在江南的勢力,保全江南武林的根基,更是為了保護子修的安危。”


  何晏之恍然大悟,起身作揖,臉上露出了欽佩之色:“少莊主大義凜然,運籌帷幄,實在叫人敬佩。在下之前對少莊主有諸多的誤會,如今想來,實在慚愧。”


  沈碧秋溫言道:“不知者不罪。隻是晏之還要再請辭麽?若少了晏之,父親的武林大會如何召開?朝廷對武林人士聚眾謀事,本就十分忌諱,沒有收義子這一辭,江南道的營兵就會把沈園團團圍住,連父親都要被冠上謀逆的罪名。晏之,你又於心何忍?”他見何晏之有了猶豫之色,便拍拍何晏之的肩膀,“你我相識一場,我總覺得我們有兄弟的緣分,你若當我是你的兄長,便應了我的請求,相助這一回,也算是為了子修,可好?”


  何晏之一抱拳:“難得少莊主看得起在下,便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沈碧秋露出愉快的笑意:“晏之,我怎忍心叫你赴湯蹈火,我自然會護你周全。”


  何晏之道:“在下亦有一事相求,不知少莊主可否答應?”


  沈碧秋溫言道:“但無妨。”


  何晏之道:“少莊主大仁大義,在下敬仰萬分。實話,在少莊主麵前,何晏之好比魚目,少莊主就如同珍珠,有如雲泥之別。楊宮主收留我在九陽宮,一是因為在下會唱點戲文聊以慰藉,二來,則是因為在下同少莊主有幾分相像,宮主時常叫我扮作少莊主的模樣,哄他開心,可見楊宮主心中對少莊主還是極有情義的,隻怕是事出有因,故而才不肯回頭。如今知道你們兩情相悅,在下也不好從中作梗,隻盼你們早日盡釋前嫌,琴瑟永和。”


  何晏之的這番話得情真意切,沈碧秋呆了一呆,繼而露出了驚喜之色。何晏之繼續道:“這大半年,我在九陽宮過得頗為無趣。我之所以對少莊主頗有嫌隙,隻因為楊宮主讓我日日扮作你的模樣,連穿衣話都要刻意模仿,不免讓我心生煩惡。他雖然待我極好,卻隻是將我當做了少莊主的替身,與在下真正交好的,倒是蕭北遊蕭護法。”他微微一笑,“我與他不打不相識,然而聽聞他來了江南之後便被歸雁莊所囚。我心中掛念,故而才一路南下,希望能救故人於水火。”


  他亦神色懇切地看著沈碧秋:“我與蕭北遊也算朋友一場,如果少莊主真將我當做兄弟,請給在下一分薄麵,放了蕭北遊可好?在下敢以項上人頭作保,蕭北遊絕非殺害您未婚妻子的真凶!”


  沈碧秋沉吟不語,片刻,才遲疑道;“要放了蕭北遊,除非得到關中柳氏族長的首肯,我亦做不得主啊。”他歎了一口氣,“我隻能盡量保全他的性命。這樣吧,我可以讓你見他一麵,一敘舊情,如何?至於要放了他,還需從長計議。”


  何晏之心中狂喜不已,想不到山窮水複疑無路,得來全不費工夫。然而,他的臉上卻不動聲色,隻是躬身作揖,頗為惆悵道:“如此亦好,多謝少莊主了。”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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