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番外 誤終生
秦容覺得她聽到了一句廢話。
她慢慢適應著疼痛,然後抬眼,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打量一下蘇溪承的表情,確認了他是無比認真的說出這句話話。
然後她就笑了。
她笑的放肆,囂張,卻又隱隱帶著不屑和嘲諷:“然後呢?”
“你知道我是天生的壞種,人間的禍害,那麽自詡仙人的你,下一刻是不是要替天行道了?”
她這麽反問,嘴角卻上揚著,囂張又高傲:“殺我,是你那些長老們的日夜期盼的願望,你要不要幫他們實現一下?”
要是不在意她語氣裏濃濃的警告,這話聽起來就像是開玩笑,但她語氣卻又無比認真,這個人全身上下都充滿了矛盾,讓人看不透。
一個看不透的人,是很危險的。
蘇溪承看著她,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竟然有些發呆。
過了一會兒又皺眉:“如果你一直這個樣子,你的因果就永遠都解不開了。”
他眉眼天生的淡薄,像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他道:“到時候不用我動手,你自己也會因反噬而死。”
秦容不在意,她說:“我不會。”
這是實話。
世間任何事都講因果,老人常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都是因果促成的結果。
這是凡人明白卻無法參透的道理,而仙修的就是大善的因。
世上沒人能逃離這個因果,神也不行。
能逃離因果的,隻有魔。
魔以**和惡念為食,所以魔不需要善報,隻要殺戮就能超脫。
因此世人向往神明,厭惡魔族。
之前蘇溪承說她是天生的魔物,隻是個比喻,但秦容知道他說對了。
她就是魔。
秦容突然湊近蘇溪承:“其實我該感謝你。”
蘇溪承不喜歡她離得太近,後退了兩步,然後又疑惑,凝神問:“謝我什麽?”
秦容笑咪咪的:“幾年前我還沒有現在這個實力呢,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被那幾個老家夥弄死了。”
她說完,尋思了一會兒,然後一拍手,恍然道:“這麽算的話,你還是我的半個救命恩人呢。”
蘇溪承突然一怔。
秦容突然又盯著他的眼睛,像是注視著自己最喜愛的寶物般認真,烏黑的瞳孔裏有一絲奇異的光,她嘴角彎起,笑了出來:“原來我能有今天,都是因為你呢。”
這句話中好像隱藏這別的什麽含義。
不知道為什麽,蘇溪承突然覺得胸口有些悶,他困惑的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種難受幾乎要溢出來。
“蘇溪承,你記住,”秦容態度突然變了,遠處突然傳來陣陣驚叫,那是被仙驅逐的凡人發出的驚呼,她置若罔聞,道:“我們雖然呼吸著同一個地方的空氣,但我們始終在不同的世界。”
我眼中看到的,和你眼中看到的,永遠是兩個世界。
“之前是我先招惹上的你,我輸了,我認。”秦容看了眼遠處幾個已經慢慢展現出身形的人,那是定居在岐山的散仙,她露出厭惡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我認輸,但我不認命。”
——
秦容覺得自己經曆過人世間的最苦,她從小的經曆已經不能用‘倒黴’這兩個字簡單的形容。
她一直逃命,也受過很重傷,幾次頻死,幾次又意誌過人的活了下來。
如果命這東西真的存在的話,那她的命運一定是被詛咒過的。
她遇到過最好心的人,是在她快餓死的時候扔了她一個饅頭的老頭。
有些時候,秦容還回想,下次她還能不能活下來……如果在遇到追殺,就那樣死了也挺好。
畢竟所有人都說她該死。
不過這想法在當時也隻不過是一個孩子轉瞬即逝的念想,每天忙於奔波的她也沒有時間總是多愁善感。
直到有一天,她見到一個人。
這人長的很好看,性格也好,就是人有點兒蠢,別人說什麽他就信什麽。
這麽單純的人,秦容這種好人絕緣體平生第一次見。
後來聽人說,這人叫蘇溪承,是無妄海來的人。
無妄海地位超然,和世人皆知的仙人居岐山不同,那裏是真正的居住著神明的地方,危險又神秘。
難怪會這麽受歡迎。
秦容把這當故事聽了,她對所謂的神不感興趣,她做了這麽多年任人踐踏的塵土,有些想法早就和常人不一樣了。
她當這個人不存在,又把所有心思放在了躲追殺這事上,和平時沒有不同。
但緣分這東西很奇妙的。
也或者是一開始就設好的局。
那天,她無意中撞見了蘇溪承最狼狽的時候。
當時到底年少,她還是太嫩了,在那裏停留了片刻,決定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這或許是她為數不多的善心,但卻給了最不該給的人。
她最後沒能看到蘇溪承怎麽樣了,自己反而被幾個實力恐怖的老家夥們抓走了。
抓她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比曾經最恨她的仇家還要滲人,那仿佛化為實質的惡意,幾乎無法掩飾。
然後,她聽到為首的人用傲慢的語氣說:“吾名帝瀾。”
帝瀾,名動六界的神尊,是人間最家喻戶曉的神明。
他為六界做過的事,讓所有人感激。
帝瀾語氣帶著隱隱的不屑一顧,那種注視螻蟻的眼神,令人生寒。
“我們守了無妄海之主幾年,終於見到了他的情劫。”
他注視著秦容,後者的鎮定另他越心驚,便越發厭惡:“本想幫他一把,免得因此誤事……沒想這情劫,竟然還是個異物。”
異物……
那個沒見個幾麵就死了的父親好像也用這個詞稱呼過她。
不過秦容被罵過畜生都不生氣,此時隻想著,果然神和人就是不一樣,侮辱人都顯得這麽高人一等。
她到沒感覺害怕,隻是思考著如果打不過,到底怎樣才能拉一兩個陪葬,好讓她也不用那麽吃虧。
至始至終都很平淡。
不過後來她發現她想錯了。
人這一生可以有很多活法,秦容沒想過將來自己會怎樣,但這些自詡慈悲的神卻幫她想好了。
她後來隻覺得連動一下都做不到,再一次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弱小,她感受身體的熱度逐漸消失,就仿佛深切的感受死亡一樣……
她把眼睛睜到最大,看著帝瀾一點點剝離出她的心髒,在她的心上畫了一個法陣,刻了一個名字。
然後她聽見一個縹緲的聲音說。
“生來罪惡,不容於世。”
從此,神那簡簡單單的批語,成了她一生洗不去的罪孽。
蘇溪承。
這名字誤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