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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我們都隻能道聽途說

  安諾眉頭微皺,心頭有種莫名的酸楚。


  遠處的山頭被太陽的餘暉灑上了刺眼的金光,安諾眯了眯眼睛,收回了視線,看向身旁的奶奶,“發生了什麽嗎?”


  關於言家,言肆其實都沒有怎麽跟安諾提過,就算曾經提及,也不過是告訴了她,自己的父親年輕的時候出軌,如今外麵都還有個私生子罷了。


  至於所有的細節或者往事,他從來都沒有說過。


  湛奶奶帶著安諾走到了花園裏,石桌上放著一壺泡好了的花茶。


  老太太每天都會在這裏放一壺花茶,傍晚時分坐在石凳上,一邊品茶一邊看夕陽,過著一個人不受打擾,無拘無束的日子。


  安諾倒好了茶端到了奶奶麵前,順便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在她的對麵坐下,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手指有些控製不住的發抖。


  可能是受奶奶情緒的影響,安諾覺得有些不安。


  那張歲月已然留下了痕跡的蒼老臉上,滿是怨恨和歎息,甚至還有悲痛。


  老太太低頭喝了一口茶,握著杯子開始給安諾講起了過往。


  “小肆小的時候很調皮,跟阿紹他們幾個,成天打成一團。後來他就開始慢慢變了,變得沉默寡言,也不喜歡再跟別人出去玩了。”湛奶奶歎了口氣,“最初的原因,可能就是那一次一蘭走了之後吧。”


  “那個時候,小肆還不到六歲。一蘭當初也隻是賭氣出走,隻帶走了還是個嬰兒的未晚,把小肆留給了言明。”


  有句話叫做虎毒不食子,可惜湛藍沒有想到,言明能喪心病狂到那種地步。


  那個時候,言肆隻知道自己的父母經常吵架,母親以淚洗麵,他卻還不懂是為了什麽,直到林一蘭帶著自己的妹妹離開之後,言明才開始慌了。


  他不是怕自己的發妻跟他離婚,而是怕他們離婚之後,他得不到財產。


  在言明的眼裏,言家能有如此的成就,林一蘭不過隻是輔助了他的事業而已,主要還是因為他自己有本事,所以他不會讓公司和家產都因為他出軌,而落入林一蘭手中。


  更何況那個時候,他在外麵已經有了情人,對林一蘭就更是淡薄了。


  林一蘭那個時候似乎是鐵了心想要離婚,言明卻不肯,變著法的哄她回家,但是她不肯。


  於是言明也惱了,在年幼的言肆再三問他,媽媽什麽時候回來的時候,把他關進了地下室。


  言明一連幾天沒有回家,都在情人那裏呆著,畢竟那個情人,也給他生了個兒子,會纏著他叫爸爸,會懂得討他歡心,而不是跟言肆一樣,隻會調皮,還不知道討好人,每天都在追問他,煩都要煩死了。


  家裏的下人也被言明放假了,言肆被關在地下室,關了整整四天。


  沒有食物也沒有水,陰涼潮濕,暗無天日。


  在溫柔鄉裏呆了好幾天的言明,似乎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個親生兒子,回家之後打開地下室的門,言肆已經臉色蒼白的躺在地上了。


  小小的人,縮成了一團,就連呼吸都變得微弱。


  言明把他送去醫院後,借此來給林一蘭打了電話,甚至拍了照片,告訴她是言肆因為她不在家思念過度,不肯吃東西又哭又鬧,才造成了這樣的一個場麵。


  林一蘭不忍心,又帶著言未晚回來了,一邊照顧她,一邊守著言肆。


  言明那幾天也裝成了一個慈父的樣子,守了言肆好久,林一蘭都快覺得他是真的心疼這個孩子了,隻是在言肆醒來的第一時間,言明確定了他有意識了之後,才警告著開了口。


  “你媽問起來就說你是生病了發燒而已,其他的敢多說,下一次我就把你妹妹關進去。”


  言外之意就是,言肆不能告訴林一蘭,是言明把他關進地下室才讓他變成這樣的。


  年幼的言肆第一次看到自己父親那樣冷漠警示的眼神,乖乖的點了點頭,生病之後變得虛弱的樣子,也沒了平時跟容紹他們在一起的活力,整個人安靜的躺在床上,一言不發。


  那黑暗的四天,大概就徹底的改寫了他的人生軌跡。


  言肆以為是自己的話太多了,問題太多了,言明才把他關進了地下室的,所以後來他也不再問了,甚至連出去玩都很少了。


  “這個事情,是我走了很久之後,下人才告訴我的。”老太太的眼裏噙滿了淚水,一想起當初言肆所經曆的事情,就仿佛自己也走過一遭。


  下人在回來之後,發現地下室的門沒有關,裏麵還有很多劃痕,地麵上歪歪扭扭的寫著言肆的名字,大概是他在黑暗中,用一旁放著的雜物寫出來的,門背後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後來她去醫院送飯的時候,在門外聽到了言明的話,猜了個大概,結果跟言明撞上了,言明惡狠狠的讓她不要出去亂說,並且還開除了她。


  很久以後,遇上了言家的老太太,才提起這件事。


  安諾一張臉煞白,奶奶的一字一句都砸進了她的心裏,生疼。


  她知道人有好壞之分,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父親能對自己的親生孩子做到這樣的地步。


  安諾現在好像有些明白,為什麽言肆會告訴她,他印象最深的一句台詞是——想不被別人拒絕,就先拒絕別人。


  其實應該是,想不被別人傷害,就先傷害別人吧,這個樣子才能保全自己,即使是把自己關在一個無人能觸及的陰暗角落裏。


  偏偏安諾就是那個陰暗角落裏透進來的一縷光,四周越暗,她越耀眼。


  “那言肆他……”安諾的聲音都有些顫抖,還沒能消化那樣的事情,“他沒有告訴你們嗎?”


  “沒有。”奶奶搖了搖頭,“他沒有說,他怕言明去傷害未晚。”


  言明,本來就不喜歡女孩兒,所以在他說出來那樣的話之後,言肆真的怕他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所有就把事情都壓在了心底。


  “後來,小肆在偶然間,撞見了言明和小三,還有言律。”奶奶頓了頓,“私生子叫言律,隻比小肆小兩歲。”


  最開始的言明,掩飾的實在是太好了,根本沒有被人察覺他出軌了,甚至還給小三買好了房子。


  直到有一次言肆去上課了,小三帶著孩子上門挑釁林一蘭,林一蘭才知道,言明早就已經出軌好幾年了,後來言明信誓旦旦的說要跟小三斷絕關係,至於斷沒斷,沒人知道。


  反正那個私生子,已經入了言家的戶口了。


  那天,言明抱著言律去買東西了,臉上慈愛的笑容,讓言肆覺得很陌生,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走遠。


  後來他神差鬼使的走到了小三那棟房子前,怔怔的看了半晌,找了個灌木叢坐在草叢裏,雙手抱著膝蓋縮成一團,下巴靠在膝蓋上,看著麵前的足球發呆。


  他那個時候剛滿六歲,迎著初春的暖陽,在灌木叢裏發著呆,竟然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是被濃煙熏醒的,噌的一聲站起來之後,對麵的房子已經燃起了大火,火勢嚴重,濃煙四起。


  這裏的房子都是獨棟,雖然不像是別墅那樣寬敞繁華,但是也算是個敞亮的居所,周圍都沒有鄰居。


  言肆愣了幾秒之後,頭腦一熱就衝了過去。


  他記得,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人進了房子,現在應該還在裏麵。


  在看到自己的父親跟別的女人走在一起的時候,言肆就明白了父母總是吵架的原因,在之前的一瞬間,他其實真的想過,要是那個女人死了就好了,可能父親就不會跟媽媽吵架了。


  可是真的在麵臨著這麽大的火災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還是去把人救出來。


  但是他太小了,火勢已經蔓延到了門口,他連進去的辦法都沒有,整個人也被嗆得不行,叫了好多聲,裏麵的人也不曾回應,最後隻能慌亂的跑了一段路,找到了一個商店,打電話給了言明。


  “爸爸,著火了。”


  大概是他慌亂過了,自己也確實束手無策了,此刻竟然冷靜的出奇。


  所以後來房子毀了,人也沒了,言明就把這些責任都怪在了言肆的身上,他覺得這場火災一定跟言肆有關,不然他不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而這裏又正好著了火。


  那一次,言明像是發了瘋,謊稱自己要帶著言肆出差,卻在另一棟房子裏,又把他關了起來,拿著手邊所有能用上的東西,都往他身上打,等他承受不住了,又叫醫生來治療。


  “後來,證實了那場火災是意外之後,言明才放過了小肆。”湛奶奶的眼眶很紅,手指都攥緊了,“再後來,小肆就變的沉默寡言,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了,也從來沒有跟我們說過這些事。”


  “他所有受過的傷害,我們都隻能道聽途說。”


  安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也滿臉的淚水了,在聽到奶奶最後這句話的時候,隱忍的淚腺才像是開了閘,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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