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你在查我
故意為之。
言肆的眼神變得陰鬱,卻又夾雜著微不可見的痛楚。
他總覺得安諾站在他麵前的時候,都像是缺了點什麽,還沒有等到自己找出來缺少的東西,她就好像又要一點點的消失了。
從安諾走後,言肆就很不安,甚至有時候還會心神不寧,感覺自己像是在一點點的失去著什麽東西。
所以他才會一直關注著安諾的動向,就算隻是知道她的位置也好。
直到慕南這一句——故意為之,讓他徹底的慌了。
慕南也很不解,明明安諾跟他都已經在一起了,怎麽還要這樣做。
從安諾出國開始,慕南就一直定位不到她的信息,最後一次的定位是在洛杉磯的機場,接下來就變得無影無蹤了。
“你也別多想……”慕南看到言肆陰鬱的臉色,雖然語言蒼白無力而且沒有什麽說服力,但是現在說點什麽也比坐著不動的好,“反正她又不是不回來了。”
對啊,她又不是不回來了。
那又為什麽要隱藏自己的蹤跡,讓他又一次找不到她?
言肆沒有憤怒,也感受不到心塞和煩悶,就隻是一種空寂感鋪天蓋地的襲來,像是整個人從懸崖上墜落,掉入萬丈深淵。
耳旁都是呼嘯著的風,手裏卻抓不住任何東西,隻能任由自己往下墜。
“完全查不到?”沉默了良久的言肆,似乎還是不死心,抬起頭來看向慕南。
慕南有些挫敗,低低的嗯了一聲。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是這回確實是查不到安諾的位置。
棋逢對手,安諾那邊有個大神想要幫她隱藏蹤跡,慕南一時半會兒還真的是束手無策。
“你往好的地方想啊。”慕南試著寬慰他。
平日裏會跟言肆嗆幾句,甚至偶爾會專門給他幾刀,但是真的到了這樣的時候,慕南看到言肆那張清冷的臉,始終還是在為他著想的。
好不容易有個人能走進他的心裏,卻又阻攔重重,以前可以說他是不懂珍惜,可是他失魂落魄了好幾年,也當是受了懲罰。
懲罰他的孤傲和冷漠,懲罰他熄滅了別人的一腔熱血。
那現在,是不是也可以讓他重新變回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了?
“可能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呢,比如說什麽內部會議或者說項目工程啥的,所以她才這麽神秘……”
這話說的,慕南自己都不信,但是又想不到更好的措辭了。
本來以為捉摸不透的人隻有言肆,沒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安諾也跟他是同類人。
言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站起了身,連招呼都沒打就直接離開了。
——
洛杉磯。
床上的女人翻了個身,將頭埋進了枕頭裏,手卻在到處摸索著。
把床頭的手機拿過來之後,才將頭抬了起來,頭發淩亂的看不清表情,努力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從發絲中透過去,看到了手機上的時間。
安諾慵懶的又閉上了眼,手肘還勉強的撐著自己,像是在睡和不睡之中掙紮。
過了十多秒,她又重新睜開了眼,滑動著手指點開了通話。
那頭接電話很快,安諾剛把臉埋進枕頭裏,就聽到了那邊低沉的聲音。
“喂……”安諾頭都懶得抬,悶聲在枕頭裏直接開了口,聲音還帶著沒有睡醒的慵懶。
“……”電話那頭沉默著,沒有說話。
“言肆?”安諾側過身來,訥訥的叫了他一聲,沒有了枕頭的掩蓋,聲音變得清冽了些。
“嗯。”
那頭的回答漫不經心,努力的在隱藏著自己的情緒。
剛睡醒的安諾腦子裏還是迷糊的,也沒聽出來他語氣裏的冷淡。
“我到了之後就在倒時差,所以就沒有給你打電話。”安諾打了個哈欠,努力讓自己清醒的計算著這個時候國內的時間。
解釋了自己為什麽這個時候才打電話之後,她才開口問他,“你還沒睡吧?”
現在國內好像是晚上十一點左右,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沒有。”
“你怎麽了?”
安諾眨了眨眼睛,緩緩坐了起來。
總算是聽出來了言肆語氣裏的不高興,她卻一頭霧水。
外麵的的光亮透進來了幾縷,可能是昨天晚上沒有把窗簾拉嚴,刺眼的讓她皺起了眉頭。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才傳來他醇厚的聲音,“你在哪兒?”
“LosAngeles。”
“具體位置。”
“……”
這回換安諾沉默了,環視了一圈自己的房間,比言肆那個臥室更溫馨也更亮眼。
目光停留在了桌上的照片上,眸色漸沉。
“怎麽了?”她耐著性子問他,卻沒有回答他的話。
現在安諾徹底沒了睡意,但是畢竟是剛睡醒,聲音依舊軟膩膩的,聽的言肆心底柔和了些,卻又更加的煩悶。
“告訴我,你的具體位置。”他用著堅定命令的口吻,在跟她說話。
“為什麽?”安諾皺眉,抿了抿唇,“難不成你要來找我?”
房間裏很安靜,安諾卻無端的抓緊了被子,捏的皺巴巴的成了一團。
“我找不到你。”言肆的語氣生硬,越是聽到她的聲音,心裏就越發的空寂,“你到底在哪裏?”
煩悶了一整天的男人,在晚上終於接到了她的電話,本來以為一顆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來了,卻在聽到她的聲音之後,心底越發的不安和難過。
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不安什麽,就算是不知道她的位置,但是好歹她給他打來了電話。
這也算表示著,她並沒有真的準備離開他。
可是就是害怕和擔憂著,甚至想要她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才能安心。
安諾說的沒錯,言肆真的想去找她。
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怕這段日子都是一場夢境。
“你在查我。”安諾輕笑了一聲,語氣卻是很篤定。
她很清楚明白,現在的言肆絕對會查她在哪個地方,甚至精確到經緯度都有可能。
所以在飛機起飛之前,給安栩打的那一通電話,除了告訴他自己的到達時間以外,還讓他想辦法把自己的蹤跡隱去,就像是幾年前那樣。
言肆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心中不僅煩悶,還有些慌亂。
“你不是說會相信我?”安諾的語氣沒有什麽波瀾,好像並沒有因為他的調查而生氣。
她並不生氣,因為她知道言肆會做什麽,也相信安栩的能力。
但是她不信,言肆還能到這裏來挖地三尺把她給找出來。
門外響起了嗡嗡嗡的聲音,動靜越鬧越大,安諾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那頭的人還是沒有說話。
“我隻是在出差。”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穩,“有什麽事,回去再說?”
——“看我的!Bomber!”
——“噠噠噠噠!”
“……”
安諾聽著外麵的聲音越來越近,心髒像是要跳出來了一樣,“沒話說我先掛了,還有事。”
她匆匆的掛斷了電話,根本沒有給言肆反應的時間。
剛剛放下電話,臥室的門就被打開了。
先進來的是一個小型的無人機,在半空中懸著,隨後就進來了一個小孩子。
肉乎乎的臉上一雙眼睛烏黑明亮,白皙的皮膚因為興奮有點微微發紅,小手舉在半空中,興高采烈的停在了安諾的麵前。
一笑起來紅唇齒白,就像是一個完美的藝術品似的。
“媽媽!”
一對上安諾的眼神,他就收回了舉在空中的手,猛地撲進了安諾懷裏。
安諾伸手接住了他,嘴角抑製不住的上揚,心跳卻像鼓聲一聲,每跳一下她都像是能感覺到地震一樣。
在她懷裏拱來拱去的一小團,是那個差點沒能出生的兒子。
安子祈。
她剛才聽到小祈在外麵玩鬧的聲音的時候,一顆心就猛地懸了起來。
安諾很怕言肆知道他的存在,就算是他現在對她再好再縱容,千般不舍萬般無奈也改變不了他曾經真的有過那麽無情的時候。
感情這種東西,很沒有道理。
明明知道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也在他的身上受過無數次的傷,到最後他隻要一伸手,自己總還是會心軟,始終做不到自己所說的那樣決絕。
可是她不是一個人,傷害了的,還有小祈。
所以安諾每天都在不安的掙紮,一邊想要沉淪一邊又想要自我救贖,甚至自己那顆心又差點從新燃燒了起來,準備再一次讓自己去捂熱言肆那顆心。
“媽媽!快起床!”安子祈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腿上,跟她麵對麵的望著她。
安諾看著眼前的孩子,心中泛著酸楚。
小祈的語言能力很好,出生就在美國,但是家裏都用的中文,一直以來都是雙語教學,他學的倒也很快。
“起床啦起床啦!”看到安諾在發呆,他抱著她的手臂扭動著晃了晃。
“你這樣坐我身上我怎麽起啊?”安諾無奈的輕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因為懷孕的時候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也有很長一段時間,安諾噩夢纏身。
後來由於情緒波動大,精神緊張,小祈是早產,她也險些沒命。
早了一個月,出生的時候很瘦弱,在保溫箱裏呆了快一個月。
所以小祈的小名叫小豆芽,出生的時候真的像個豆芽一樣,小小的一團,所有人都在日夜擔憂著。
安諾想起那段日子,就止不住的心酸,甚至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淚腺。
很煎熬,也很痛苦,卻在看到小祈的那一瞬間,又覺得自己並不後悔。
“我給你看!”小祈翻了個身,靠在她的身上,興奮的指著還飛在空中的無人機,“look!”
安諾抱著他,現在小祈活蹦亂跳的,還真是一點都不像個早產的孩子,又聰明又調皮,長得可愛,身體也不錯。
完全沒有成為當初擔憂他長成一根小豆芽的情形。
“那是什麽?”安諾柔聲問他。
“我的bomber!”他得意洋洋的往安諾懷裏鑽了鑽,對著無人機張開了手掌,往左挪了挪,無人機就跟著他的手往左飛去。
“……”這個中英文混合的,她還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安諾揉了揉他的頭發,看到他的操作也滿是驚奇,“這個這麽厲害啊!?”
“嗯嗯!”安子祈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收回了自己的手,在她麵前攤開。
“這個用手,然後,嗡的一下,這裏……ready,就可以飛了!”
他一本正經的坐在安諾麵前,舞動著自己的手,試圖想要給她講清楚怎麽玩,中英文都給用上了,安諾還聽的一頭霧水。
看到安諾迷茫的樣子,安子祈急了,張嘴就劈裏啪啦說了一堆,“這個……@#@¥!”
到底還是個沒滿三歲的孩子,語言能力再好也表達不出來自己想說的是什麽。
就連無人機,他都要固執的叫人家轟炸機。
“……”安諾聽到絮叨完了之後,一臉的頹敗,“對不起小祈,媽媽沒聽懂你說的是什麽……”
小孩子的世界真的很難懂啊……
尤其是小祈剛剛學說話了之後,總是想要表達著自己的想法,但是又說不清楚,天天趴在她耳邊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語言。
“媽媽笨蛋!”
這四個字倒是說的清晰圓潤。
他毫不留情的吐槽了安諾一句,粉嫩嫩的唇卻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翻身站起來抱住了安諾的脖子。
小祈比她走之前長高了一些,都說小孩子一天一個樣,安諾還真是真切的體會到了,而且他也越發的黏她了。
可能是她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原因,小祈整個人都掛在她脖子上不肯動彈,嘰裏咕嚕的在她耳邊說些什麽,氣息弄的她有些癢癢的,卻又不忍心推開他。
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安諾才歎了口氣,直接抱著小祈起了身,進了洗手間開始洗漱。
……
“小豆芽呢?”客廳裏的安栩左顧右盼,四周都沒有找到那個小小的身影。
“在這裏!”安諾抱著小祈下了樓,身後還跟著個無人機……
安子祈終於在自己媽媽的懷裏呆夠了,晃著小短腿從她身上下了地,樂嗬嗬的跑到了安栩麵前,抱住了他的腿,“舅舅!”
小孩子的聲音軟軟的,又清脆動人,跟討好似的跑過去仰著頭望著安栩,一雙黑亮的眼睛充滿了撒嬌的意味。
今天父母都早早的出去了,安栩想讓安諾睡個好覺,就不準安子祈去打擾她,結果沈煜來了一趟,給他帶了個新玩具來,看他在客廳玩的開心,兩個人就去書房談了些事情,一出來,人就沒了。
“你啊!”安栩咬牙切齒的看著抱著自己大腿的孩子,卻滿眼都是寵溺柔和。
要不是因為小祈還算聽話,安栩有些時候真的是恨不得剁了自己,因為麵對著小祈,他根本發不出來脾氣,反而還能在氣急敗壞的時候被他給逗笑了……
“姐,他沒鬧到你吧?”安栩一邊揉著小祈的頭發,一邊問安諾。
“嗯。”安諾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大步走到冰箱前,拿了一塊麵包出來做早餐,“爸媽呢?”
“應該快回來了。”安栩看了一眼時間,“老媽說給你做點好吃的,跟爸爸逛超市買菜去了。”
平時家裏都有下人守著,買菜之類的倒也不用自己動手,但是每次家庭聚會的時候,也就不用他們守著了,都是自己媽媽親自動手下廚,一屋人樂得自在。
“可以可以!”安諾連連點頭,“還是老媽疼我!”
安栩嫌棄的咂了咂嘴,抱著小祈坐在了沙發上。
“安安。”沈煜從書房裏走了傳來,穿著一身簡單的休閑裝,眉目溫柔的看著安諾,“睡醒了?”
“是啊。”安諾喝了一口牛奶,指著小祈玩的開心的那款無人機,“這是你給他買的吧?”
沈煜真的是沒有辜負小祈叫他那一聲沈爸爸,恨不得把所有的玩具都買來給他,每次過來都不帶重樣的。
重點是他沒事的時候天天都來,每次來都給小祈買東西,家裏還專門找了一個房間出來給他堆玩具。
“嗯。”沈煜輕輕的應了一聲,笑著走到了她身旁,“放心吧,那個不會傷到人的。”
“哦……”她其實都忘了擔心那個東西會不會傷人了,“那個怎麽玩的?”
“它有識別係統,調節之後可以直接識別你掌心的紋路,開啟之後可以張開手掌控製它的起落。”
“這麽高端?”
……
安父安母回來的時候,安諾正玩得不亦樂乎,小祈盤著腿坐在沙發上,仰頭看著自己的親媽,親手搶了自己的玩具。
安栩和沈煜坐在小祈的旁邊麵麵相覷,頗有些無奈的樣子。
“安安!”老爸的聲音突然傳來,嚇得安諾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啊!”
“這麽大個人了還一驚一乍的!”老媽數落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二老拎著袋子進了屋,看到房間裏飄著的無人機,又是對她一頓說教,說完了之後才一起進了廚房,“中午給你做好吃的,晚上你爸給你燉黨參雞湯!”
“好好好!”安諾雀躍的回答著,開心的跟個孩子似的,“還是我爹好啊!”
“你之前還說老媽比較疼你。”安栩不屑的看了她一眼。
安諾:“……”
聳了聳肩,伸手把無人機拿下來關掉,放在了桌子上,坐在小祈旁邊把他抱進了自己懷裏,朝安栩嘚瑟的挑了挑眉,“都沒差,反正我是爸媽親生的,你就不一樣了,你是撿的。”
安栩:“……”
嗬,他怎麽會有這樣一個姐姐。
“媽媽。”坐在安諾懷裏的小祈突然脆生生的開口叫她,仰著頭一雙濕漉漉的眼眸望著她。
“怎麽啦?”
“為什麽,你把爺爺叫爸爸,我要把沈爸爸叫沈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