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芙蓉帳暖,春宵苦短。
安諾雙手環胸,嘴角帶著諷刺的笑容走了過來。
貝菀在看到安諾的一瞬間,猶如五雷轟頂,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穿著一件寬鬆的女士襯衫,和簡單的牛仔褲,隻是微開的領口裏,那明顯的吻痕,刺痛了貝菀的眼。
她和言肆……
貝菀不可置信的晃了晃,眼看著安諾朝她走了過來,站在了言肆的身側。
而言肆也隻是低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說夠了嗎?”安諾挑眉。
貝菀怎麽也沒有想到,安諾竟然會出現在這裏,還是以這樣的形象。
這幾年裏,她是知道言肆對夏久安念念不忘的,就算沒有人刻意說,卻總也有那種小道消息傳出來。
更何況在夏久安消失之後的前幾天裏,言肆幾乎動用了所有力量,把整個S城翻了個底朝天,就差把這座城拆了重建了,仍然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都說夏久安是狐狸精,給言肆下了迷魂藥,才讓他這個樣子的。
最開始的時候陸晨曦也惱怒,甚至憎恨,但是又很快的平靜了下來,像是篤定了她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聽說言肆頹廢過一段日子,那段日子裏言氏都沒有人掌管,都說他在借酒澆愁,貝菀心中自然也有怨恨。
她從最開始就討厭夏久安,那種恨不得讓她去死的討厭,因為她總是一臉傲氣的樣子,就算受到了威脅也毫不退縮,甚至還囂張跋扈的打了她。
甚至,還搶走了言肆。
明明言肆是跟她先認識的,結果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等到了他維護夏久安,甚至看到夏久安心安理得的出現在他身旁。
那麽的理直氣壯。
陸晨曦曾經信誓旦旦的說,沒了夏久安,言肆遲早都會是她的。
隻是沒有人想過,沒有了夏久安,卻回來了一個安諾。
“你——”貝菀聲音驚訝到顫抖,瞳孔都放大了幾分,“為什麽會在這裏?”
“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安諾好笑的反問她,眉梢眼角都沾上了嘲諷。
“我……”貝菀一句話都有些說不利索。
不過也是,她之前劈裏啪啦對著言肆說了一大堆,可以算得上是安諾的壞話的話,結果沒想到話語裏的主角就坐在房間裏,聽完了她從頭到尾的談論。
言肆沒有告訴她,安諾也沒有出聲。
居然還等到她說完之後才走出來,給了她重重一擊。
貝菀現在覺得自己無異於被人甩了兩個耳光,臉上火辣辣的疼。
而這樣尷尬而又劍拔弩張的局麵,言肆卻無動於衷。
“我我我,我什麽我啊?”安諾嘲笑著她。
當初貝菀那麽趾高氣揚的對待她的時候,她可沒有這麽慫,好歹也是個富家小姐,怎麽就拿不出上次在陸家宴會上的氣勢了呢?
貝菀強迫著自己鎮靜了下來,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語氣變得平靜,“我是來給阿言送手機的。”
她自然是沒有安諾那個膽子,畢竟現在安諾想要讓她過的落魄,想讓她跌落深淵,真的是輕而易舉。
縱然對安諾千般不滿,現在也不是惹怒她的時候。
安諾以前的傲氣,不過就來自於知道自己的身世地位,人家惹不起罷了。
“不用。”言肆冷冷的拒絕了她,從頭到尾他就沒有準備要這個手機。
“聽見了嗎?”安諾靠在了言肆的手臂上,笑的一臉無害,一字一頓的對她說,“我男朋友說,不用。”
她?
男朋友?
貝菀震驚的瞪大了雙眼,連呼吸都是一滯。
同時有些驚訝的還有言肆,愣了兩秒之後,突然伸手摟住了她的腰,讓她離自己更近了些。
原本因為貝菀的一番話有些陰霾的心情,也逐漸好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她這句話很動聽,很受用。
“你們——”貝菀被她這句話堵得聲音都有些顫抖,手指驀然抓緊了手裏的口袋。
安諾看著貝菀一張臉瞬間變得煞白,臉上的笑意卻並未褪去,反而加深了些。
“怎麽?”
“你們……在一起了?”貝菀努力著讓自己冷靜下來,平靜的問出了這句話,就像隻是出自於朋友的關心一樣。
現在她沒有膽子招惹安諾,縱然是再不情願,再恨,也不能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但是卻又忍不住心中的那口氣,始終還是問了出來。
安諾笑而不語,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嗯。”
這個聲音,來自於言肆。
言肆淡淡的看著貝菀,目光中露著一股不耐。
他向來都是個穩重的人,卻在這個時候這麽直接的認同了安諾的話,如果說之前的局麵像是被人甩了耳光的話,現在這一刻,貝菀就像是被言肆親手推進了冰窖。
天寒地凍,無人問暖。
安諾看得出來貝菀在拚命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不然的話現在就應該衝上來甩她一個耳光,然後再大罵她不要臉,她這種人是不配跟言肆在一起的。
但是貝菀沒有,安諾不知道她是不敢還是別有所圖。
貝菀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把手裏的袋子放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氣,解釋著自己的來意,“我隻是聯係不上阿言,今天去他的公司裏才知道他的手機壞了,所以才買了手機過來找他。”
“我自己會買。”言肆淡淡的開口,摟在安諾腰間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那合作上的事……”
“再談。”
看到言肆淡漠的樣子,貝菀胸口有些起伏,卻把所有的恨意都堆加到了眼神裏,最後輕輕扯了扯嘴角。
“好。”
她沒有再多做停留,而是直接轉身走了,平靜無瀾的樣子。
隻是走之前還看了安諾一眼,眼神有些陰狠淩厲,隻是言肆從始至終都沒看她一眼,貝菀剛一轉身,言肆就直接關上了門,順勢把安諾抵在了門背後。
“你不喜歡她?”言肆低頭垂著眼簾看向安諾,那張明豔的臉上雖然帶著笑容,卻也有著冷意。
“我該喜歡她嗎?”安諾巧笑著,順勢摟住了他的脖子,“還是說,言先生想要左擁右抱?”
安諾其實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隻要不招惹她,觸碰到她的底線,她對很多事情都看的很淡然,但是一旦結了仇,那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消掉的。
她是個感受過風言風語的人,但是還真沒有多少人敢指著她的鼻子罵,敢來的都是那些富家小姐。
雖然後麵都突然銷聲匿跡了,大多都是僅僅隻找過一次她的麻煩,甚至隻是出來冒了個頭就沒影了。
比如那個又心髒病的神經病,傷了她,又把自己作進了醫院,結果摘了氧氣罩就出國了,安諾再心有不甘,也沒有必要把手伸那麽遠。
但是貝菀這種人,以前本來就已經有過衝突,而且安諾還警告過她,不要來招惹自己,結果現在還上趕著過來,撞槍口上了,能怪誰?
今天安諾已經算是給她臉了,要是換做以前,那就不止是這麽兩句簡單的嘲諷了。
不過現在的貝菀跟以前也不一樣,不會再像那樣沒腦子的來哭著裝可憐,情緒都能盡量掩飾好。
盡管被安諾看出來了。
她不想說,也不想管,大概是真的對有些東西看淡了吧。
“不想。”言肆否認,墨玉一樣的黑眸盯著她,“我跟她是合作關係。”
“我知道啦。”安諾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更何況現在言肆心情好,願意跟她解釋這些,她要是再作下去,就有點無理取鬧了。
言肆看著她巧笑嫣然的樣子,勾了勾唇角,貼在她的耳側,輕聲問她,“不是說,不讓我告訴別人麽?”
“什麽?”
“我們兩個的關係。”言肆的薄唇貼上了她的耳廓,聲音低到喑啞性感,撩撥著她腦部的神經。
安諾被他溫熱的氣息撩的輕顫了一下,卻理直氣壯的哼了聲,“那你的意思是想讓我不認,好讓更多人的往你身上貼?”
言肆被她問的一愣,後來輕輕搖了搖頭,“不是。”
他隻是沒想到安諾會突然間站在他的身側,用最平靜的話語說著他們兩個人的關係,那一瞬間,言肆幾乎都能感覺到心髒像是要跳出胸腔一樣。
他好像從來都隻是理直氣壯的把她帶走,卻沒有想過要在她麵前承認一段感情。
也可能是對自己真的太自信了,認定了她不會走,而且也覺得兩個人就那樣生活在一起挺好的。
言肆沒有想過要愛一個人,更沒有想過要怎麽樣去愛一個人。
一個沒有被愛過的人,怎麽可能有一顆熱烈如火的心。
言肆緊緊的摟著安諾,在身形高大的男人懷裏,她顯得尤為嬌小,前麵是男人溫暖的胸膛,背後是堅硬的門板,安諾腿都有些發酸了,他卻仍舊沒有動,呼吸平穩的像是睡著了一樣。
“言肆,你睡著了嗎?”安諾一直都是想到什麽問什麽,更何況現在貼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確實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他下頜貼著她的額頭,安諾看不清他的表情,更不知道他現在是在想什麽。
“站著睡覺?”言肆微微拉開了一些距離,低頭看著她,“你睡得著?”
“……”
安諾撇了撇嘴,“那誰讓你不動的。”
言肆看她有些無奈的樣子,終於鬆開了手,將她從自己懷裏放了出來。
安諾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酸的胳膊,又動了動腿,才上下打量著站在自己麵前,巍然不動的男人。
就算是穿著一身簡單素淨的家居裝,都能有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氣場。
就像是……給他一件髒兮兮的乞丐裝,他都能穿出高端品牌的效果一樣,吸引著人的眼球。
“你不去公司了?”
言肆以前也會偶爾晚一些去公司,或者下午早早的回來,但是看他今天這架勢,好像沒有準備去公司,連衣服都沒打算換。
“不去。”言肆淡淡的吐出兩個字,轉身走進了屋內,坐在沙發上。
安諾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後,也坐了過去。
身旁的男人長腿交疊著,上半身靠在沙發上,有點慵懶愜意的樣子,安諾轉頭看了他一眼,脫下鞋子盤起了腿,單手撐著頭,看向了身旁的人。
“看什麽?”言肆感受到了她的眼神,開口問她。
安諾笑彎了眼睛,媚眼紛飛的看著他,“你這算不算是,芙蓉帳暖度春宵,從此君王不早朝?”
言肆:“……”
這句詩,好像不是這樣的吧。
他微微皺起了眉,不解的看著她。
安諾咂了咂嘴,自己也覺得這首詩不太對,“朕與將軍解戰袍,芙蓉帳暖度春宵?”
言肆的眉頭皺的更深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她,“你一直都在重點學校?”
“是啊。”安諾堅定的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自己考進去的?”言肆有點懷疑,她是走後門進去的。
“……”安諾瞪了他一眼,“你這話什麽意思?”
她從小就是學霸好嗎?就隻有大學才沒有那麽認真的去看書而已,對自己的要求就隻有期末不掛科就行了,要是她願意學的話,那大學裏至少也是個名人學霸了好嗎!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言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低沉的聲音讓這段詩染上了另一番韻味,“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春宵苦短……日高起。
言肆忽然看了一眼窗外,外麵的太陽炙熱刺眼,突然勾起了一抹笑容。
安諾是個比較膚淺的人,她以前就是喜歡言肆的長相,聲音,尤其是他溫柔繾綣的叫著她的名字的時候,真的是要了命。
但是沒想到,他這樣的聲音,背起詩來也像是有魔力一樣,讓人沉醉了進去。
安諾整個人都還沉浸在他的聲音裏,她是能完整的背出《長恨歌》的,隻是突然想起了網上拚接的幾個句子,感覺挺有意思的,才拿出來逗逗他。
結果沒想到言肆一本正經的背了出來。
看到他臉上的笑意,安諾皺了皺鼻子,“你笑什麽?”
“沒什麽。”言肆回答著她,臉上的笑容卻更明顯了,“你說的很對。”
“什麽很對?”
“芙蓉帳暖,春宵苦短。”他的目光變得越發的有深意。
安諾:“……”
其實,她就是那麽隨口一說……
本來是看到他那麽慵懶的樣子,自己有點想逗他罷了,結果沒想到言肆還接住了自己的話。
短短八個字,讓安諾驀然紅了臉。
她本來就不是個純潔的人,一瞬間腦子裏麵浮起來的都是前一晚的畫麵,甚至是早上的時候,言肆那張帶著密汗的臉。
總有種被反調戲了的感覺。
安諾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扯開了話題,“都畢業這麽久了,還背什麽詩啊,老師又不會給你發小紅花。”
小紅花?又不是幼稚園的小朋友。
言肆看了一眼身側裝的一本正經的女人,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先背的。”
“……”
“還背錯了。”
“……”
言肆說什麽話的時候都那麽冷靜,就連嗆人的時候都一本正經。
“啊好了好了!”安諾敷衍的擺了擺手,生生的把話題拖回了正軌上,“那你不去公司真的沒問題嗎?”
“我一天不去,還能垮了不成?”言肆反問她。
他前段時間早就已經把公司裏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完了,就算現在他休個假都沒什麽問題,更何況,公司裏的那些人,估計巴不得他休假。
安諾被他這句話堵的說不出話來。
言肆看起來高冷的原因,大概有一部分都是他能把別人說的啞口無言,人家不想再搭理他了,他沒人說話,所以才會那麽高冷。
“但是貝菀不是說要跟你談合作麽?”安諾想起貝菀的時候,微微皺了皺眉,“你這麽任性?連合作案都不管了?”
任性?
還真的沒有人把這兩個字放在言肆身上過。
言肆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過,淡淡的解釋了一句,“我隻管投資,具體事項是Evan跟她談。”
所以貝菀來找他的意義不大,這個項目,貝菀真正的合作方應該是Evan,言肆隻不過是兩個人的投資方罷了。
安諾撇了撇嘴,他不管具體事項,貝菀還有一搭沒一搭的來找他,看來還真的是死心塌地一往情深啊。
“誒……”安諾突然反應過來,“Evan?”
“嗯。”
“上次救我那個外國帥哥?”安諾對Evan的印象不差,畢竟大小算起來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言肆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眼神就變得有些淩厲,如果他真的是君主的話,那天晚上想要對安諾不軌的老男人,就不是缺胳膊少腿那麽簡單了,一定要淩遲之後,再將他碎屍萬段。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陰鬱的‘嗯’了一聲。
安諾沒有注意他的表情和情緒,自己皺著眉頭思索了起來。
那晚上也算是有驚無險,雖然後麵還是整個人都有些後怕,但是冷靜了一段時間之後,也就覺得沒什麽了。
但是那天晚上,Evan給她留下的印象還蠻深的,不僅僅是因為他救了她,還有那一通電話。
Evan在吃飯的時候聽到言肆的名字,就眼前一亮的問她跟言肆是什麽關係,後來在洗手間門口的時候,遇到了陸晨曦之後,他給言肆打電話,竟然說的是,他遇到了言肆的女朋友,和未婚妻。
那個時候還有著心驚,自然也就沒有把話全部都放在心上,但是後麵想起來,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那天晚上,他為什麽要說我是你女朋友啊?”安諾疑惑的看著言肆,滿臉都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