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地心鼓動

  在綠色的軍帽下，巴姆特左臉的一隻眼睛被扭曲的肉瘤遮掩，另一半露出鱷魚般冷血的目光。盡管三人禮貌的敬禮，但巴姆特的語氣依然強硬。


  「你們不該來這裏……」


  盡管麵對的是二號艦隊的高級軍官，巴姆特的話語卻絲毫不留情麵，直入主題，與小依預想的一樣，陸軍並不歡迎他們。


  「很抱歉，巴姆特司令，近日頻繁的地震影響了二號艦隊的維修工作，我們來這裏隻是想看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小依沒有因為司令的話語感到畏懼，反而禮貌的回答。現在看來，想要成功進入科研站調查情況，必須要得到陸軍長官的同意。小依友好的微笑著，試圖說服這位嚴肅的長官。


  「我已經派人幫你們免費維修艦船，你們還有什麽要求？我勸你們不要多管閑事」


  巴姆特所說的話小依心知肚明，當時上層決定二號艦隊停靠昆海時，艾麗莎總督調離了大量的陸軍部隊為艦船騰出空位，那兩個艦廠原本也是陸軍基地改建的。而且陸軍還要無償負責艦隊的維修工作，難怪這位長官一開始就不給好臉色看。


  「艾麗莎總督答應會盡力配合艦隊維修工作，我們有必要查明地震的來源……」


  「總督給我命令是駐守科研站，無關人員禁止入內！」


  巴姆特好像預料到小依要說什麽，緊接著小依的話回絕道。對於昆海的陸軍而言，二號艦隊隻是暫時停留的部隊，在接到明確命令之前，他不能隨意把艾麗莎總督的計劃或者情報透露給“外人”。


  「我們都是卡特帝國士兵，怎麽會是無關人員呢……」


  話說到這裏，雷似乎有點不耐煩了，他不理解為什麽同為一個帝國的士兵還有這麽多是非隱瞞，語氣不是那麽的友好。


  「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請你們立即離開！」


  可能是由於軍階不等的原因，巴姆特對雷的插嘴感到意外，他微微抬頭俯視著雷，眼神中帶著一絲憤怒與藐視。吉普車上齊刷刷的下來數名士兵，他們手持武器，來勢洶洶。


  「嘖，開什麽玩笑……」


  麵對巴姆特**裸的威脅，雷咋舌的抱怨著，攤開雙手。他對眼前這個固執的司令實在是無語，自己好歹也是艦隊的長官，帝國的戰爭英雄，沒想到有一天會被自己人拿槍指著。


  由於戰爭性質的變化，完全步入太空文明的卡特帝國已經不再需要大量的陸軍，隻要拿下太空壓製權，星球就是囊中之物，雷認為陸軍不過是每天喝喝茶，扶老太太過馬路而已。


  一旁的小依不為所動，她明白巴姆特司令不會蠢到真的用武力解決問題，手持武器的士兵隻是威嚇而已，但從目前的情形來看，想要獲得司令的準許，大搖大擺的進入科研站似乎不太可能。三人就僵持在原地，誰也不願意讓步。


  就在此時，遠方一個小女孩的身影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小女孩駕駛著一個單人懸浮車朝三人駛來，車身花裏胡哨的裝飾像是兒童玩具直接改裝的，小女孩哼著歌，滑行在小路上，像是在春遊，神情愉悅。


  連艦隊的軍官都不讓進入的地方，這種迷路的平民毫無疑問會被巴姆特趕出去。可奇怪的是，隨著身影漸漸靠近，巴姆特與那些士兵突然收起了手中的武器，謙卑的敬禮。這讓雷他們也好奇的回過身去。


  原來那身影根本不是什麽小女孩，她身形嬌小，寬大的白色科研服遮住了四肢，頭發染成奇特的綠色，在頭的兩側紮成小丸子。要知道，在卡特沒有人天生就是綠色的頭發，那團綠油油的丸子特別引人注目。懸浮車緩緩停在眾人的跟前，兩個小丸子突然發出驚叫。


  「哦？這不是雷同學嗎！」


  「老師？！」


  雷驚訝的下巴都快貼著地了，此人正是雷軍校的物理老師黛拉·瓊。沒想到她現在已經是昆海研究站的科研博士了，而且這麽多年外貌完全沒有變化，難道學習真的能使人年輕？雷愣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黛拉博士輕快的跳下車，舉起手用力拍打著雷的背，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哈哈哈，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怎麽一下子長這麽高了！」


  「黛拉老師，你才是，怎麽會在昆海……」


  雷的表情即高興又尷尬，久違的見到自己的老師確實很難得，但在這本該嚴肅的氣氛中拉家常也十分尷尬，巴姆特司令還站在一旁默默看著這場鬧劇呢。


  「研究啊……除了這個我還能幹什麽」


  黛拉博士眼睛笑成一條縫。從她的話語中不難找到原因，黛拉專注於研究，根本不關心卡特的軍事新聞，估計還不知道自己的學生已經當上了副艦長，也不知道二號艦隊來到了昆海，因此才有了這場奇遇。


  思維靈敏的小依眼前一亮，這樣的奇遇是個非常好的機會，從巴姆特司令剛才的舉動來看，這個黛拉博士來頭不小，如果可以得到她的同意，進入科研站就要簡單許多。小依急忙向黛拉博士解釋道。


  「黛拉博士，我是二號艦隊的艦長，我們想進入科研站調查地震的事情，您可以帶我們進去嗎？」


  「你們想來參觀？！沒問題呀！是吧，巴姆特司令……」


  博士亮眼閃耀著星光，她聽到有人對自己的科研感興趣非常激動，更何況是自己的學生。就算小依不開口，她也想帶著雷去科研站轉轉。而現在難題就拋給了巴姆特，艾麗莎總督不光命令他駐紮在科研站，還要求他們協助科研人員的工作。黛拉博士是科研站的首席科研人員，巴姆特不好直接拒絕博士的要求，這讓他十分糾結。


  「但是……黛拉博士，總督命令無關人員禁止入內……」


  巴姆特似乎不想輕易放棄自己的立場，他也不想在自己士兵麵前出醜，被艦隊的人嘲笑。但語氣顯然沒有之前那麽強硬，底氣不足。


  小依當然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乘勝追擊。隻要說服眼前這個固執的長官，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


  「我們隻是想調查地震的來源，別無他意，我們也會發通訊向艾麗莎總督申請，隻是如果因此事耽誤了艦隊的維修進程，總督怪罪下來對我們都不利，不是嗎，巴姆特司令……」


  巴姆特被逼無奈，隻好妥協。他厭煩的歎了一口氣轉身上車說道。


  「隻給你們2個小時，我會隨同監視，別給我動什麽歪腦筋……」


  小依麵露喜悅，2個小時對他們來說完全足夠，況且還有黛拉博士幫忙，科研站肯定也對地震有充足的研究數據。


  隨著吉普車引擎的啟動，眾人來到科研站大門前。雷在停好自己的寶貝機車後也隨博士一同進入了科研站。


  科研室內，數名身穿淡藍色大衣的科研人員忙碌的工作著，各式各樣的電腦儀器擺滿室內，五顏六色的化學試劑在科研人員手中變幻莫測。對物理研究感興趣的雷，曾經也想轉行做個科研人員，隻可惜他不像博士那樣天賦異稟，隻能待在丘翼修修鑽井機。


  雷觀察到研究室的內部有幾個小型的培養皿，綠色的培養液浸泡著一隻奇特的生物，它們外形像兔子，但柔軟的身體上竟然長著一對小翅膀，這翅膀的大小顯然不足以支撐它飛翔，這完全不符合生物的進化原則，雷好奇的停下了腳步。


  一旁的黛拉博士不好意思的摸著頭，笑著解釋道。


  「哎呀~這隻是我養的寵物，本來想給它加對翅膀變得更可愛，實驗失敗死掉了……哈哈哈」


  聽了博士的話雷一臉驚愕，哪有把自己家的寵物拿來做實驗的，這樣的生物工程技術似乎有點沒有人性道德，但雷也不好指責博士，隻是驚訝黛拉博士對科學研究竟然狂熱到這種地步，雷甚至害怕自己哪一天會變成博士掌中的小白鼠。


  「快走吧，好戲還在後頭呢……」


  黛拉博士麵對自己死去的寵物沒有半點留戀，催促著雷。眾人坐上浮空電梯，四周透明的電梯慢慢身高，昆海的風景盡收眼底，十分壯觀。遠處的叢林區瓊林玉樹，鬱鬱蔥蔥，可奇怪的是看不見一隻飛鳥，估計是最近頻繁的地震原因，整片叢林就像是溫室內的標本，沒有一絲生機。


  這時，一旁的小依輕輕抓著雷的衣角，將額頭靠在雷的肩膀上，身體微微顫抖。這時雷才反應過來，小依還有恐高這個毛病，畢竟小依也不想在他人麵前展現出自己柔弱的一麵。


  站在前方的巴姆特察覺到異樣，回頭看著兩人。雷急忙懂事的擋在小依身前，露出尷尬的微笑。顯然這個微笑並沒有得到友好的回應，巴姆特還是不信任著兩個艦隊長官，惡狠狠的瞪了雷一眼。


  直到電梯抵達上層，小依才漸漸恢複平靜。上層的研究室與之前的相比要寬敞許多，移去了許多複雜的儀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大型的培養皿，裏麵裝著各種奇珍異獸，大部分都是昆海特有的生物，飛禽走獸，魚蝦蛟龍，樣樣俱全。


  其中有一個培養皿再次吸引了雷的注意力，培養皿內光線暗淡，似乎已經關閉了能源。綠色的液體中是一隻四爪猛獸，它麵部像靈長類一樣扁平，可身體卻如同豺狼猛獸，三根長長的尾巴漂浮在培養液中，與古老傳說中的禍鬥有幾分相似。


  「這……不會是禍鬥吧」


  雷疑惑的看著眼前的生物，盡管自己對始星係文明略有研究，但從未親眼見過這樣傳說中的異獸。這讓雷不禁寒毛聳立。


  「可以啊！你還知道禍鬥，我沒白教你啊！」


  黛拉博士突然的出現嚇了雷一激靈，看來博士也知曉始星係的傳說，她意外的收起了笑容，眼前這個異獸似乎有些與眾不同。


  「這家夥是在昆海開發期在地下發現的，當時已經死翹翹了，可完全分析不出其生物特性，它沒有器官，沒有生殖器，甚至連大腦都找不到，真是讓人頭疼……」


  就連學識淵博的博士也有無法解開的難題，黛拉無奈的攤開了雙手。關於這個異獸，昆海科研團隊至今沒有再找到類似的生物，連相似的都找不到。它為什麽會出現在數百米的地下，就算是遠古生物也早該變成化石了，其食物來源，生存空間完全未知，它就像一個無用的肉球，但又是誰創造了它們呢？


  拋開這個神秘的生物，研究室的深處是一台巨大的電腦，數十個屏幕整齊排列，各種數值儀表井然有序的工作著，這應該就是博士所用的主控電腦，小依他們想要調查的地震資料就在其中。


  「好的，讓我來看看……地震波……檢測……在這！」


  黛拉博士坐上主電腦位，雙手飛快的敲打著控製麵板，數塊全息屏幕上的數字快速驗算。根據之前星球地麵勘測船給出的岩石分布數據，通過精密的地震波探測器計算出地震的橫波與縱波。檢測器中粒子振動方向垂直於波的前進方向，這就是橫波。其隻能在固體中傳遞，無法穿過液態外地核，屬於地震波次要的剪力。而主要的壓縮力是縱波，粒子振動方向和波前進方平行，在所有地震波中，前進速度最快，也最早抵達。其能在固體、液體或氣體中傳遞。


  「能找到地震源嗎，博士」


  顯然小依並不能看懂屏幕上複雜的數值，這裏還需要黛拉博士給予解釋說明。


  「嗯……很難說……」


  博士沒有立即給出結論，她重重敲下最後的一個按鈕後，停下了雙手。中央的大屏幕上浮現一個巨大的球形模型，那是昆海星的模擬係統。球體中心閃耀著紅光的點是昆海的地心區域，而此時紅點四周泛出海浪般的藍色波紋，規律的向地表傳來。


  「您的意思是……震源在星球內部？」


  眾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隻是自己理解有誤。雷也不禁發出感歎，這個奇特的“自然現象”他從來沒有見過。


  「就像心跳鼓動一樣……」


  「準確的說不是，這個模型顯示的隻是前幾天的地震波，根據驗算之後的12個小時內，會變成這樣……」


  博士否定了雷的比喻，隨後敲下了另一個按鈕，模型隨著時間流逝開始變化。原本處在地心的紅點漸漸變形，呈錐形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向地表上升，藍色的波紋也越加厚實。


  「這是昆海特有的現象嗎？艾麗莎總督知曉這件事情嗎？」


  小依急切的詢問著博士，一旁的巴姆特輕輕咳嗽了兩聲，提醒這位艦長不要問與昆海內部情報有關的問題。


  「總督離開昆海前我們也匯報過此事，但始終沒有查明地震的真相，其實體波明顯但表麵波卻非常微弱，我懷疑不是自然現象……就像是某種東西要從地下鑽出來一樣……」


  向來用科學說話的博士也做出模淩兩可的解釋。實體波是在星球內部的波動，而表麵波最明顯且最有威力的地震波，所以這幾天的地震才沒有引起人們的關注。這樣異常的現象很難用自然科學去解釋，除非像博士所推測的，真的是有什麽生物從地心中鑽出。


  聽到這裏，小依神情嚴肅，她非常關心二號艦隊的安全，如果真像博士所說的，昆海之後的12個小時之內會有大事發生，她必須盡快命令二號艦隊脫離昆海表麵。盡管地震真相仍未查明，但小依也不能拿整個艦隊的安全冒險。


  「雷！我們沒有時間了，必須趕回艦廠！」


  小依快速的轉身離去，雷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猶豫的站在原地，看著小依。


  「艦廠？我們現在就要讓艦隊起航嗎？」


  看著執意要離去的小依，雷急忙跟上了步伐，疑惑的問道。由於艦隊以外的人員也在場，小依壓低了聲音解釋道。


  「隻有12個小時的時間……無論發生什麽我都要保證艦隊的安全」


  「現在大部分艦船都沒法啟動，阿瑞斯號怎麽辦？」


  雷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艦隊現在起航的話，大部分艦船都會遺棄在星球表麵，而阿瑞斯號雖然沒有損壞，但昆海的研究人員為了對其進行研究，已經切斷了其供能電脈，阿瑞斯號也無法在短時間內起航。


  「至少主艦不能留在昆海……」


  小依又習慣性的咬住手指，她沒有選擇，二號艦隊在地麵上完全沒有戰力，主艦必須離開星球表麵。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男人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站住！」


  當然，小依差點忘記了這個煩人的陸軍長官，進入科研站獲取情報後，想要全身而退估計是不可能的了。況且自己還知道了艾麗莎總督是否知曉此事，如果事件發生後匯報給上級，這肯定對艾麗莎總督不利，昆海陸軍不會輕易放小依他們回去的。


  可笑的是，就在這星球危難的關頭，卡特帝國的軍隊內部還在勾心鬥角，互相阻礙。而在數千米的地下，那群未知的生物仍在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