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噩夢
在始星係文明的古老傳說中有一種異獸，形貌像猿猴與豺狼的雜交，皮膚黝黑如耀石，其四腳著地，軀幹修長，行動敏捷，爪牙鋒利，性情狂暴，這都是因為平時他們以地下炭石為食物的緣故。而最有特點的，是它們能吞食火焰，古代文明稱之為“禍鬥”，傳說人們如果深夜不在屋外點亮明火，喂飽這些異獸，禍鬥就會從土裏鑽出，襲擊村莊，禍害百姓。當然這一切隻是個傳說故事，此生物隻在始星係文明神話中記載，從未被證實。
夜晚昆海的叢林區依舊是那麽平靜安和，碩大的植被綠葉包裹著大地，遠方的海風吹拂著樹葉哼出優美的搖籃曲，城市的人們與昆海一起進入夢鄉，星球上所有的生物都享受著這寧靜與美好的夜晚。
此時的艾麗莎高高的懸浮在大海的中央，海浪伴著潮汐力上下翻滾，可艾麗莎卻一點也感覺不到海風的存在，她就靜靜的站在那裏，目視遠方的叢林。
半片雲彩揭開星光的麵紗，銀藍色的光芒灑落在叢林之中。可就在這時，本該沉睡的昆海地表霎那間坍陷一個巨洞，整個叢林區開始傾斜，懸浮山體變得搖搖欲墜，禍從天降，猝不及防。
熾熱的地幔暴露在空氣中，扭曲著時空，黑煙直衝雲頂。巨洞猶如火山爆發一般噴湧著黑色的岩漿，吞沒森林大地，而更令人恐懼的是，那黑色的並不是岩漿，而是數以萬計的異獸，它們尖牙俐齒，狂吠狴犴，磨牙吮血，與古老傳說中的禍鬥一樣眼中泛出火光，它們如同海嘯般向城市撲來。
艾麗莎看著眼前的景象驚愕失色，麵如土灰。她不由自主的想退後半步，可是身體卻完全不受使喚，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獸群吞沒城市。生靈塗炭，萬念俱灰，人們在睡夢中被異獸撕咬致死，永遠墜入無盡的噩夢。
整個城區被破壞，瞬間火光衝天，那熊熊烈火反而成為禍鬥豐盛的晚宴，興奮的仰天長嘯。遍地的殘屍碎骨，內髒，手腳，頭顱，夜空中回蕩著人們的哀嚎與慘叫，連那銀色的星光都染上了一絲血色。
源源不斷的禍鬥異獸從巨洞中爬出，如排山倒海般向大海襲來，它們貪婪的利令智昏，一齊投入大海，將數以萬計屍體鋪成一條黑色的大橋，炙熱的身體蒸發著大海，海水發出低沉的悲鳴，掙紮著翻起白色的血浪。黑色的岩漿在大海中央匯聚，團縮，變成一隻野獸巨大的利爪，遮空蔽日，向大海中央撲來。艾麗莎無處可逃，銀色的瞳孔被恐懼的黑色吞噬……
「！」
恍惚間，艾麗莎從噩夢中驚醒，她緩緩坐起，汗流浹背，噩夢的驚嚇讓她忐忑不安，心慌意亂，艾麗莎緊緊拽住自己的胸口，片刻後呼吸才漸漸平緩。而四周依然是那熟悉的總督府臥室，窗外依舊是那昆海平靜的海麵，剛才夢中的景象猶如從未發生一樣，但艾麗莎卻久久不能釋懷。
「您沒事吧！艾麗莎總督……」
聞風而來的管家打開了臥室的房門，關切的問道。
「沒事……一場噩夢而已……」
艾麗莎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窗前，這句話也許是在安慰自己，艾麗莎一直認為人內心的情感與夢境不是虛無渺茫的，情感牽動著宇宙的萬物，而夢境也是一種預示，她從未做過如此身臨其境，令人恐懼的噩夢。
「要我請醫生過來嗎？」
「不用……我很好……」
醫生隻能解決艾麗莎身體的疾病，而現在她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身體的健康，而是這未知的噩夢與那恐怖的異獸。艾麗莎輕輕將手放在窗前，遠眺大海。海麵依舊規律的潮起潮落，像嬰兒熟睡的呼吸一般柔軟。但就在這時，艾麗莎好像看見海中央有一團黑影浮現，黑影在海麵快速閃過，隨後突然消失在了夜空中，這奇怪的景象讓艾麗莎幾乎分不清眼前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或許那隻是點點星光的倒影。
「安排一艘運輸船，我有事求見阿諾斯總督……」
艾麗莎回頭看著管家，語氣堅定，盡管隻是一場毫無意義的噩夢，她還是執意要與阿諾斯總督見麵。從艾麗莎的行動中不難看出，她非常相信夢的預示能力。早在統戰時期，專研宇宙宗教與神學的艾麗莎就有一些超乎科學常理的判斷，而這些判斷卻都被證實。這也是她能就任昆海總督的原因之一。
「現在嗎？艾麗莎總督……」
管家露出驚訝的表情，除非是緊急事件，總督不會這麽著急的前往天境，更何況是在這深夜起航。
「視頻通訊不安全，我必須親自去一趟天境……」
在艾麗莎總督的命令下，管家隻好就辦，叫醒那打著瞌睡的值班士兵，啟動了一艘運輸船。
簡單的梳妝更衣後，艾麗莎快步走出總督府，遠方的防風林高高聳立，像一排強壯的士兵，默默無聞的守護著昆海。運輸船已經做好起航的準備，隨時可以趕往天境。不知為何，艾麗莎漸漸停下了腳步，止步於總督府門前。她猶豫片刻，回身點亮了門外的廊燈……
……
「你想好了？」
「……」
昆海又迎來了一個美麗的清晨。小依與雷對坐在主艦休息室內，看來今天也沒有什麽重要的工作，兩人聚在休息室內打發這閑暇時光。
小依得意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架起小腳，手中還隨意的拋弄著幾顆白色的棋子。反觀對麵，雷的神情卻截然不同，他身體前屈，兩隻手支撐著沉重的頭顱，表情嚴肅的思考著，如臨大敵。
放在兩人麵前的是一副簡單的棋盤，棋盤被橫豎線分割成八乘八的小格子，雙方的棋子都放在格子中。黑白各有十二個棋子，按照規定擺放，其中十一個是士兵棋子，各自有不同的步法，有的是直線有的是斜線，而剩下的一個是主將棋子，每次隻能移動一格。勝利的方法就是優先吃掉對方主將。這是卡特帝國一種傳統的棋盤遊戲，人們稱之為“統戰棋”。從目前的戰局來看，盡管白方的棋子數量占優，但都聚集在黑方主帥旁僵持著，難攻不下，而自己的主將缺失防守，被少數黑方士兵逼入絕境。顯然雷冒進的棋風正中小依的下懷，勝敗基本已定。
「哎！輸了輸了，為什麽每次都是差那麽一點啊……」
絕望的戰局讓雷無奈的舉起雙手，放棄了思考，向小依投降。自己明明每次都能在兵力上取得優勢，但在關鍵的時刻總是不能決定勝局。
「哼哼，怎麽樣……認賭服輸，拿來吧……」
小依壞笑的向雷伸出手，索要著戰利品。在不久前，兩人就雷煙癮的問題發生了一段爭執，利用雷那不服氣的精神，小依讓雷賭上一個月吸煙的權力。雖然小依可以直接命令，但她認為這種遊戲的方式更加有趣，而至於小依賭了什麽這已經不再重要，幾局交鋒後，雷輸的心服口服。
「這規則有問題啊，為什麽主將被擊殺了就直接結束了……」
雷不情願的交出口袋裏的香煙，並開始抱怨遊戲的規則。如果規則不是擊殺敵方主將，而是全部棋子，雷獲勝的可能性會大大增加。
「這很合理啊，如果艦隊主艦沒了，你認為其他艦船還有作戰能力嗎？」
作為二號艦隊艦長的小依深知這個道理。主艦是整個艦隊的核心，沒有主艦的控製指令，其餘的艦船就是一團散沙，沒有辦法向同一目標發起攻擊，更別提執行精密的作戰計劃了。小依憑借多年的指揮經驗加上聰慧的頭腦，在遊戲中贏下雷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我們還要在昆海待多久啊……」
雷懶散的靠在椅子上，仰起頭。剛才的遊戲讓他漸漸開始懷念之前的艦隊生活，槍林彈雨，炮火連天，盡管身處危險，但這種刺激緊張的戰鬥也讓雷興奮不已，他享受那種心跳加速，血脈噴張的感覺。如果二號艦隊就這樣呆在昆海安享晚年，那雷的遠大理想的實現又從何談起呢。
「那要問問艾倫副總督了，這個我也決定不了……」
小依默默的收好香煙，整理棋盤。顯然香煙對小依來說沒有任何用處，她隻是單純的為雷的身體著想，這樣的溫柔在雷的身邊並不少見，可是雷一直沒有注意到。而至於雷現在的心情小依也能理解，目前二號艦隊的維修尚未完工，主艦雖然沒有太大的損傷，但大部分戰列艦與護衛艦還沒法起航，想要恢複到之前一樣的編隊數量還需很長的一段時間。
「艾倫他說目前沒有行動計劃……」
「艾倫？」
雷輕描淡寫的回應著小依的話，在紅燈區事件之後，雷也多次與艾倫總督見麵，兩人的關係似乎變得更加親密了。而小依注意到雷的用詞，她表情嚴肅的問道。
「你什麽時候跟他關係那麽好了……都長官直呼姓名了」
「就是……順其自然？……我和他是校友，雖然之前有些誤會但他也給了我很好的補償，我認為艾倫這個人還不錯」
雷神情悠哉的攤開了手，根本沒有在意小依之前叮囑的話，同為底層軍人出身的艾倫讓雷感到親切，再加上這段時間融洽的交談，他已經把艾倫當做自己的朋友對待。
「什麽誤會？他給你什麽了？」
小依抓住了對話的重點，坐起了身子，認真的看著雷。顯然關於紅燈區的事情小依並不知情，但從雷的話語中得出，雷似乎收下了什麽禮物。熟話說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她很擔心雷又做出什麽不經大腦的事情。
「也沒什麽……就是……一輛機車」
雷觀察到小依似乎有點不高興，但想到機車他不禁嘴角上揚。真不愧是艾倫總督，他在見到雷第一眼就看出雷抽煙的愛好，這樣的小細節讓雷漸漸放鬆警惕。而作為之前誤會的補償，艾倫送給雷一輛機車，他很清楚現在年輕人的喜好，包括雷。
而那可不是輛普通的機車，是天境陸軍內部供應的軍用機車，價格昂貴不說，一般平民都沒法購買。流線型的外觀加上高端的粒子能源核心，既美觀又實用，是每個男人的夢寐以求的寶貝。麵對這樣誘人的大禮，雷當然不會拒絕，他甚至現在都能想象自己騎著機車飛馳在昆海公路上的美景。
「一輛破車就把你收買了？！」
小依非常不理解雷的所作所為，他在與人交往方麵總是這麽神經大條。小依生氣的走上前，揪起雷的一隻耳朵。
「我之前還特地提醒過你，小心點！你為什麽總是不聽我的話！」
雷還是不明白小依的意思，他認為收下艾倫的禮物也是人之常情，無關大雅，小依的表現有點太過激了。經過之前幾次交談，雷自認為艾倫為人直爽，大方，不像小依說的那麽危險，不可觸碰。
「是你想太多了！小依，不就是一輛車嗎，有必要這麽大驚小怪嗎……」
雷用力的掙開了小依的手，委屈的走出了休息室，留下小依一人。
短暫的爭吵過後，小依緩緩坐下，她也開始反思是不是父親的突然離去，讓她對這個即將上任的艦隊總督有了主觀偏見。
這位艾倫總督的身份來曆仍然未知，小依甚至不知道他與莫迪爾總督的關係，艾倫身後的勢力與長期計劃更是迷霧重重。但事情已經發生，自己也沒有能力阻止阿諾斯宣布艾倫就任艦隊總督，二號艦隊與同伴的命運隻能交給這個隱藏在陰影中的男人，這讓小依心煩意亂。即使是在這平靜祥和的昆海，二號艦隊的未來依然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