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你不是人類
卓穆安回頭望著繁密的棕櫚林，他的耳朵抖了兩下，像隻大型動物。
白若看見了，伸出手捏了捏男人的耳垂。
“怎麽了？”她問。
“……沒什麽。”
卓穆安轉正身子，麵向著大海，隻坐了幾秒就整個人爆發起來朝著身後的密林撲去，直接撞上了一隻巨大的變異動物。
“戒備！”
他大吼出聲，兩隻手抓住野獸的脖頸，使出巧勁將它按在原地。
野獸頭頂牛角，渾身虎紋，背後一雙巨大的羽翼，拖著卓穆安使勁撲飛，它張開血盆大口咬上了卓穆安的肩膀。
男人盯著變異虎，背對著士兵們的眼睛隱隱發出紅光，隱藏在迷彩服下的肩膀細細密密地迅速長出一片堅硬的鱗片，變異虎的長齒在上麵拖出一道微小的火花。
卓穆安順勢矮身撞上它的胸膛，深灰色的指甲緩緩變長掐進了野獸的皮毛裏，野獸被掐得生疼，比牛還大的身子發了瘋似的掙紮跳動，那雙巨大的翅膀也將這一小塊地方扇出一個小沙塵暴，牛角頂著卓穆安長著鱗片的胸膛，把人向前推離了幾厘米，在地上拖出兩道印子。
白若整個人都呆住了，身邊的士兵也隻是愣了幾秒就趕緊抄起槍跑過去。那隻野獸也是聰明，看到自己即將腹背受敵馬上將頭往下低去，把自己的脖子從卓穆安手中扭了出來，但卻被男人卡在肉裏的指甲撕下了一大片毛皮，鮮血打濕了毛發，順著紋路滴到地上。
士兵們乘勝追擊，子彈沒入野獸的前胸，濺起像水花一樣的鮮血，把它整個打翻在地，吃了大虧後那隻野獸倒退著回到了密林裏。
卓穆安喘了口氣，收起指甲。
他回頭看了一眼，大大咧咧的士兵互相攙扶著回到海邊，還在心有餘悸如果沒有卓穆安，他們一定會被偷襲成功的。
白若帶著男人到海邊洗手。
男人偏過頭看了眼人群，又對上白若的眼睛，抿起嘴唇。
“你看出什麽了嗎？”他問。
“……應該是隻彘。”
她的眼睛被烏雲裏偷偷溜下來的陽光閃了一下，原本固執對視的眼睛也忍不住先落了下風，她抬起手揉了揉眼角。
“……好吧，我也隻是猜測。動物變異是在利莫裏亞大陸上浮後發生的，而在昨天還平靜穩定的動物們卻突然抓狂了……不，應該說已經沒有讓它們害怕的因素了。再加上那場西北風，我想如果不出意外，大西洋裏，亞特蘭蒂斯大陸也上浮了。”
卓穆安皺著眉頭。
白若看了看男人的臉色，繼續講。
“它們都發出信號了，利莫裏亞發出的嗡鳴聲、亞特蘭蒂斯發出的鳴音……要不了多久，東北方也會開始刮風，那裏應該是太平洋的穆大陸。這些傳說中的奇幻之島在這一個星期內陸陸續續浮出水麵，我有點懷疑，這是人為在操縱。”
“你懷疑誰？”
白若看著他，瞳孔裏倒映著男人英俊的麵孔，她突然彎了眉眼，笑了一下。
“你怎麽知道我有懷疑的人選？”
卓穆安柔和了眼角，他將**的手貼到白若臉上抹了一把。
白若湊上前親了親他的臉，然後將整個人擠進卓穆安懷裏。
“我懷疑伯利亞斯，因為他害過你。”
女人柔軟的身體緊貼著他的胸膛，暖暖貼貼的
“也不隻是這個原因，他是研究四大陸最久的人，而且還有點癡迷這些傳說，再加上他在研究所出事後失蹤了，這讓人不懷疑都難。”
“失蹤？你認為他還活著。”
白若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他當時是瀕死了，但是他注射的血清和那隻腎上腺素可能會救他一命……刮風了……東北方。”
兩人回到人群裏。
“清點裝備，準備應戰。”
卓穆安清冷的嗓音好似塊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冰，將士兵們的心都凍僵了。
白若擔憂地看了他們一眼。
那隻彘試探後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他們隻能在這兒等著，不能貿然闖進密林，但如果再來，他們也一定會勝利的。
不出她的預料，密林裏稀稀拉拉地傳出踩踏的動靜，聲音由小及大，離他們越來越近，五六隻變異生物從密林中急速奔出，以彘為首，鋒利的牛角閃著幽光一馬當先。
卓穆安雙手握住利刃率先與它對上，剩下的變異動物交給那群小兵，戰爭一觸即發。
白若和幾個重傷患隱身在岩石後麵，探頭觀察著這場對峙，兩方幾乎打成平手，誰也不能在誰手裏拿到甜頭。
士兵們有的執刃，有的持槍，這個小小的荒島沙灘上像放煙火一樣火光四射。
在密林的邊緣，一隻巨大的猿猴速度飛快地攀爬跳躍，手裏時不時握住一塊石頭像狙擊手一樣給士兵的後背來一下，因為這隻猴子的存在讓他們束手束腳的，兩方氣勢一下子一邊倒了，士兵們忍著怒氣咬牙騰出幾人把猿猴先解決了。
彈指之間，沙灘上起了一層灰蒙蒙的沙塵暴，金屬碰擊，殘肢斷臂，爪刃交接，血沫紛飛，這塊黃沙土地染盡了鮮血。
遍地金屬殼子，他們的彈藥即使省著也用掉了三分之二。
白若焦急地滿頭大汗，她總是覺得有點不對勁，海風呼嘯著把她的頭腦都吹熱了，可能是發燒了。
她抬起手用力揉了把臉，繼續仔細觀察戰場，卓穆安與彘每一次撞在一起都帶著血離開，而且還時不時要支援下身邊的戰友。當看到哪個兵快撐不住了，他就馬上打壓那隻彘到附近好騰隻手給士兵擋幾下。
但即使這樣這個戰場還是無法出現明顯的勝負，兩邊都拚盡全力廝殺，打著難熬的持久戰。
白若看不下去了，她轉過身滑下岩石坐在地上，頭暈地厲害，兩眼都快冒金光了，她扯了扯嘴角。
“這個廢材身子總算撐不住了啊……”
傷員們看到白若的狀況，都顫巍巍地舉著浸濕的破布圍過來想給她降溫，卻被她拒絕了。
她還不嚴重，沒必要大題小作。
光線昏暗下來，應該是黃昏了，他們居然硬撐著扭打了幾個小時。
那群士兵喘著粗氣，動作都遲緩了很多，即使死了幾個人，但也總算打死了兩隻變異獸，除了那隻猿猴，這麽喜歡擲石子的，應該是舉父，還有一隻犰狳，膽小怕事兒帶著鳥喙的兔子。
彘的左前肢被卓穆安砍了下來，頭上的牛角也被連根拔起，它一瘸一拐地撤到林邊，嘶吼了幾聲後轉身投入密林中，剩下的變異獸也不戀戰，緊跟著彘的腳步也鑽進了黑漆漆的樹林裏。
卓穆安將刀撐在地上單膝跪地，他滿臉滿身都是汙髒的血跡，而那群士兵比他狼狽許多，身上的傷口還在源源不斷地淌血，有人還少了胳膊或腿。
白若滿臉通紅，喘著熱氣一步一緩走到犰狳的屍體旁。她皺眉翻了幾下這個屍體，然後劇烈咳嗽著跌在地上。
卓穆安盯著她瞳孔微縮，猛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她身邊將女人摟進懷裏。
“咳！咳咳！這…咳！這是隻犰狳，山海經記載可是…咳！是個非常膽小的異獸，不應該衝鋒陷陣的……咳咳！太奇怪了，而且它們再打下去就能吞下我們了……咳咳咳咳！怎麽會突然撤退……今晚，保持警戒。”
她躺在卓穆安懷裏大口呼吸，男人將手伸到她腰下將人抱地死緊，他低下頭用額頭輕觸女人的。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自己的……咳咳咳咳！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睡一覺就好了，你守著我就可以了。”
卓穆安看著她點了點頭，冰涼的嘴唇碰在她唇上，與她交換了一個深吻，白若閉著眼嚐到了一口的血腥味，然後緩緩睡過去。
身邊的士兵低垂著腦袋，他們隻剩下六個人了。
其實不用白若說他們也知道，那群變異獸與他們廝打就像試探一樣，隻是在能讓他們絕望的地方試探，就是不會弄死他們。打了一下午，他們多少也悟出點不對勁了。
日落月升，海灘伸手不見五指。
在黑暗中，一個缺了胳膊的士兵緩緩站了起來，他走到卓穆安旁邊。
“少將。”
卓穆安抱著白若盤腿休息，他抬起頭望向那個士兵。
“少將，你是不是瞞著我們什麽事兒。”
卓穆安沒有說話，烏黑的眼珠在黑夜裏也能視物，他將士兵的表情和神態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一直覺得奇怪……你的傷口愈合得很快，你還天降神力……下午我都看見了，你即使沒有打得遊刃有餘，但也是一己之力撐住了場麵……這，真的是人類能做到的嗎？”
卓穆安想了幾秒，輕輕點頭。
“嗯。”
士兵卻突然衝上去揪住他的衣領，卓穆安的懷裏是白若，他的兩手都緊緊地護著女人，他沒有反抗。
“你不是人類是不是！你為什麽不救義恩！你為什麽不救我們！你明明可以救我們的！你為什麽要藏著掖著？你真自私啊少將！我們所有人加一起都比不上你們兩個的性命是嗎？”
其他人聽到這邊的動靜，搖搖晃晃地摸到這裏將失控的士兵拉開，他們其實都看到了，但是他們一直相信少將的決定，隻是現在聽到小兵的話他們都猶豫了，他們，也想知道少將的回答。
卓穆安低下頭，紅光在在眼瞳裏一閃而過。
“對不起。”
磁性的低音在悶熱的空氣中突兀地響起，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氣氛一下子凝固了，隻剩下浪濤聲在耳邊嘩啦回響。
那名士兵掙紮著衝上去抬起僅剩的一隻手臂朝卓穆安臉上結實地砸了一拳，男人的頭被砸向一邊，嘴角馬上就暈開一片紫紅，有血液從嘴角流下來，但在黑暗中，嘴角的青紫又飛快消散。
人群漸漸散開了，隻有偶爾幾道嗚嗚哭聲傳進卓穆安耳中，他抱著白若背對著人群，發紅的眼睛盛出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