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準備離開
「加上這次,我就是被你們救了兩次。」
林願坐在沙發上低伏著腦袋,空掉的茶杯被他放到桌面上,穩當著將杯底和玻璃桌面叩擊但是卻沒有發出任何撞擊聲,這人現在的心情至少可以理解是很平緩著。
白若站在地面上看著桌子上的茶杯,她想了一會但還是皺著眉看向林願,卓穆安坐在小沙發上往後靠著背部,腦袋微微仰起枕在椅背上,兩人都不是很相信這個男人。
林願抬起頭看了兩人一眼,視線在他們身上來回掃視了一圈。
「.……一隻貓,能有多少條命?」他笑了一下。
「也是。」
白若抱著手臂走到窗邊。
「但按你這樣說,那救我們的戰鬥機呢?那可不是一開始就能分配到這個邊界小鎮的武器。那也是你們的人嗎?」她打開窗戶,任由冷風灌進她的衣領里。
卓穆安從沙發上站起來順便拿走羽絨服走到白若的身後搭到她肩上。
「為了拿到戰機你們又殺了幾個人?」他問。
林願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殺,這五艘戰機是申請的。周先銳回了一趟軍部。」
卓穆安挑了下眉。
「哦?難怪能知道路況了。」
「你們可以不信我,但我只求你們可以帶我離開這個鎮子。我知道你們是一定要離開的,所以跟著你們才不會有錯。」
「你要去哪裡?」
白若轉過身眼睛看著林願,身體卻是與卓穆安面對面著,男人低下頭看見她的鼻子被冷到發紅,他心疼了一下然後彎下腰替白若拉上衣服鏈子。
「.……不知道。」林願看著白若「只要能離開互助兵基地我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白若走過去給林願又添了一杯熱水,然後禮貌得朝他點了點頭就拉著卓穆安進了卧室。當世界發生不可彌補的漏洞時,人的劣根性就會在一瞬間展露無疑,所有人都會爆發出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惡念和暴虐因子。
所以現在哪怕只是一個普通的同路請求,幾人都整得像三國會談一樣,既謹慎又小心的。
「你怎麼想?」
白若坐在床上,卧室的門緊密得貼著門框,隔絕了兩個空間的聲音。卓穆安坐在床頭的小沙發上,架著二郎腿一手撐著下巴深思。
「這個互助兵基地不簡單,野心很大。」他說。
「嗯,但是暫時管不了了,你怎麼想林願?能留嗎?」
「先留著吧,我們也沒什麼能被他們圖的。」
「那就這樣吧。」 ……
蕭影穿過走廊步伐沉穩而有力,細長的手指在牆上划動留下淺淺的白色的指痕,一路從他走來的地方劃到他停下的地方,而他的指尖卻多了一層淡淡的灰塵。他將手指連同灰塵一起包在掌心裏面,看著白皙的拳頭他想到了這個互助兵基地的外表光鮮亮麗,內里卻腐爛惡臭。
拳頭微微地張開曲起食指和中指在門上輕敲。
「進來。」
蕭影握住門把朝里推開,一個穿著迷彩服的男人背對著他正擦拭著桌面上的槍支,他等了幾秒才開始說話。
「表哥,林願還活著。」
「.……活著?誰救了他?」
男人放下槍慢慢轉身,微弱的陽光穿過灰撲撲的玻璃窗戶打在他的臉上,照亮他的臉,一張屬於周先銳的臉。
周先銳站在原地隨意地踢了下腿,自從擁有英招的能力后,他就多了這個煩人的習慣動作。
蕭影走上前拿過桌面上的槍,從周先銳的手裡拿走擦槍的布,站在他旁邊一人遠的距離繼續擦拭。
「.……誰救了他?不知道。可能自己走掉了吧。」蕭影說。
「他就算醒過來了,也不可能自己走出這個基地,一定有人在幫他。」
周先銳繞了一圈,走到辦公桌後用力地將身體砸進椅子里。
「明天你去卓穆安那裡看看。」
「你是覺得林願會在那嗎?」
蕭影抬起頭,鏡框后的眼睛與周先銳對視。
「就去看一眼就行了。」
互助兵基地都被他打點過了,真要有什麼能藏人的地方,也只有他們兩人住的那家旅店,更何況他們一直都想離開這個小基地。換個角色思考如果他是林願,他也會去找這兩人。
蕭影點了點頭,慢慢地將槍放回桌子上然後轉身出門。
周先銳把腦袋靠到身後的椅背上,漫不經心地眯著眼睛看蕭影的背影,微亮的藍光在他的瞳仁上一圈一圈地打轉。 ……
「你現在會被追殺嗎?」
白若打開飯盒,將菜一樣樣擺在桌子上。
林願點了點頭。
「我知道太多了會給他帶來麻煩。」
「那不出意外這兩天會有人來這裡查了。」
白若看了眼卓穆安,林願看到兩人的小動作后抿了下唇。
「我會出去躲著,等你們有計劃要走的時候我再出現。」
卓穆安看著林願,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然後轉過頭看著白若慢慢地將手貼到她臉上輕輕地撫摸。
「明天去看望奶奶吧,把林願也介紹給她……他和……曾經是戰友,多聊聊天奶奶會高興點的。」
白若亮起眼睛,她轉過頭看著林願。
「如果你有辦法隱匿你的行蹤,那你明天就跟在我們的附近,一起去的話目標太大了。」
林願猶疑著看了兩人一眼慢慢地點頭。
次日天光一亮,氣溫下降后連太陽都出現得特別晚,現在的天空也不過是微微亮而已。白若和卓穆安兩人牽著手走在街上,他們依然沿著這條巨大的裂縫走著。
走了幾步卓穆安突然偏過頭看了一眼裂縫,白若看了看他也跟著看過去。
「怎麼了?」
「裡面有東西。」
「東西?什麼東西?」
「活物。」
白若瞪大了眼睛,原本探過去的腦袋也一下子收回來。
「我就說這條裂縫如果是連著大海的那也一定會有東西住在裡面的,看來是地震把它弄醒了,希望不要是太兇猛的動物了。」
卓穆安閉著眼睛在空氣中用力地聞了一下,再睜開眼睛時裡面流轉著紅光。
「有血。」他說。
白若咽了口唾沫。
「住在地底的……六角龍、蛇、蚯蚓、老鼠、螞蟻、穿山甲……什麼可能都有。」寒風吹過她的臉頰卻冷在她的心裡,她現在不僅開始搜索變異動物的種類了,甚至還開始搜索地底的神話物種。
卓穆安看到她失神的眼睛就知道她又在旋轉她腦子裡那堆亂七八糟的數據了。
「別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用力地扯了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將白若扯回到道路上,假裝沒有發現這件事情。
再一次來到奶奶的院子里,老人家正拿著一把竹支紮成的掃帚在掃地,她的面容慈祥又溫柔,如果不是佝僂的脊背顯得那麼無力滄桑,他們甚至還以為奶奶已經想開了。
「奶奶。」
白若的手搭在鐵門上,輕輕地喚她。
握著掃帚的手抖了一下,老人抬起頭看向門外,黝黑悲傷的面孔慢慢地展開一個笑臉,她笑呵呵地將門打開把他們迎進來。
「我們今天給你介紹個人好嗎?」
「介紹誰啊?」
老人看向門外,林願貼著牆根快速地閃進屋子裡,他站在老人面前定定地看著她的臉,模糊的痕迹彷彿有兩張五官相似的臉貼合到了一起。
「您是?義恩的母親?」他試探著問。
老人驚訝地張大了眼睛,顫巍巍的手捉住了林願的衣擺。
「您好,我是他的戰友。」 ……
卓穆安和白若悄悄地走出客廳把這個空間留給了兩人,他們回到那條裂縫周圍,繞著碎石沙土轉圈。
「你能看到是什麼在下面嗎?」
「看不到。」男人搖了搖頭。
「那就算了,先回去吧,至少別把它弄生氣了。」
兩人回到旅店,卻在門口遇上正準備上樓的蕭影。
「博士和少校去逛鎮子了嗎?」
蕭影跟在兩人身後一起上樓,腳跟剛踏進旅店他的臉就被陽光閃了一下,那張厚厚的鏡片在反光下居然讓人看不到他的眼睛。
「嗯,出去隨便走走。」白若說。
三個人相對無言在樓梯間走路,清脆的腳步聲回蕩在這個狹窄的空間里。
突然「林願在你這嗎?」蕭影冷不丁的提問。
「.……林願?他為什麼在這?」
卓穆安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裡帶著莫名其妙的疑惑。
「沒事,就隨便問問。」
走進客廳,蕭影晃著腦袋看了一圈這個破舊的房間,所有的擺設都和他之前看到的沒有太大差距,他轉了一圈然後又直接走向沙發坐下。
「別裝了,我不會告訴周先銳的,林願在這吧?」
蕭影斯文地坐在沙發上,不偏不倚正好是林願常坐的位置,而他的面前也恰好擺著一個有人用過的茶杯,一看就是經常有人獨自坐在這裡休息的狀態。
「你們很習慣坐這個位置呢?平常都看你們出雙入對的,怎麼這時候卻習慣一個人坐沙發了?」
蕭影指了指自己坐的位置和面前的杯子。
卓穆安拿起水壺往杯子里倒滿了熱水。
「你們究竟想做什麼我不在乎,但你們要是把自己的恩怨扯到我們兩人身上,這個互助兵基地就完了。」他拿起杯子遞給蕭影,卻又假裝失手把杯子從兩人的手中間鬆開,杯子碰到地面炸開了玻璃渣子還打濕了蕭影的褲腿。
蕭影笑著彎腰拍拍自己的褲腿,然後又緩緩地站起來走出門外。
「我不會告訴周先銳的。」
剛走過拐角,後面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蕭影扶著樓道的扶手停下來回頭張望。
「注意下那道裂縫,裡面有東西。」
白若說完就回頭走了。 ……
「不在?」
周先銳眯起眼睛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他轉了下眼球,把視線移到蕭影身上。
「你去看過周圍的房子了嗎?」
「都看過了,不在。」
蕭影一隻手插在兜里,另一隻手垂在身旁。
周先銳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邊,兩手交叉橫在胸前看向外面的鎮子,視線如鷹般銳利地掃視這塊破敗的地方。
「.……表哥,博士說裂縫裡有東西。」
「裂縫?中間那道嗎?」
「嗯。」蕭影點了下頭。
「去看過了嗎?什麼東西?」
「估計是……活物。」
周先銳嘶了一聲,拉亞娜的身影還盤旋在他的心頭,當初他跑到船艙里救人的急切感又一次在他心頭盤旋,這個鎮子雖然看起來不大,但收納的倖存者倒是挺多的。
「是什麼東西?」他問。
蕭影愣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語句。
「嗯?不知道嗎?」
周先銳轉過身看著他。
「不是.……我們看見那東西了,但是……可能是一隻龜。」
「多大?」
「一個普通浴室的大小。」
聽到這話周先銳的眉頭便緊緊地皺在一起,龜這種東西不僅命長還有盔甲,而且從來都不是什麼溫順的動物,雖然看起來獃獃木木的,但那股嗜血的野性絲毫不比獅子老虎鱷魚差,他們這次算是踢到鐵板了,只能認栽。
周先銳的視線緊緊地盯著窗外的裂縫然後又看向桌面上堆疊的資料,腦子裡回蕩著白若告訴蕭影的關於那三塊大陸的信息想了很久,蕭影就乖順地站在他後面等著。
最後周先銳抬起手掐了下鼻樑。
「把消息傳出去準備撤離吧。」 ……
卓穆安站在小陽台上吹著冷風,外面是一片燈火通明的狀態,只是卻安靜地只剩下風聲了,白若在他身後推開門走過去。
「穆安,我聽發飯的人說互助兵基地正在準備撤離了。」
白若走到他旁邊,兩隻手從側面抱著男人的腰陪他一起看著這個廢墟。
「什麼時候?」卓穆安問。
「還不知道呢。」
「明天把林願叫回來吧。」
卓穆安看著那條巨大的裂縫,視線從黑黝黝的表面往下直接穿過地面望向裡面的東西。他站在陽台上哪怕被風聲打擾著也能清晰地聽到地底蠕動的聲音和不停坍塌的轟隆聲,他估計下面那東西應該是挺大的,而且可能還有鱗甲類的外殼。
白若收緊了抱著他的腰的手。
「大家都能走得掉嗎?」
卓穆安攬住白若的肩膀將人壓向懷裡,他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那道裂縫耳朵傾聽著空氣中流轉的動靜和風聲。
走不掉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