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枯萎
好不容易穩定好情緒，靈娘將帶出來的那麵鏡子放在了貨架上，就深吸一口氣上了二樓，看上去疲憊不堪。
鏡子裏麵的場景開始變換，橙兒看著這和外麵如出一轍的街道和裝飾，恍惚覺得自己是不是沒有進入鏡中。她慢慢地走在路上，看著周圍，除了有些冷清之外，其他的幾乎一模一樣。
這裏太過空寂，路上除了她，沒見到任何一個人。橙兒莫名有些心慌，她隱隱加快了速度，終於在熟悉的地點看到了那座府。
橙兒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敲了敲門。這裏實在太過安靜了，所以即使並不大的敲門聲也顯得很是吵鬧。她等了一會，沒有人過來開門，試著輕輕一推，門卻開了。
橙兒沒有遲疑多長時間，就走進了府中，涼亭依然突兀地建在門前，她屏住呼吸，不知為什麽，在這麽安靜的環境，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起來。
輕車熟路地穿過涼亭，來到了廳堂，黑色的椅子和桌子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那裏，和最開始的布置一樣。她眼眶發紅，慢慢走過去，輕輕撫摸著廳堂的椅子。
這裏就像是沒有被破壞，也沒有變化之前的布置一樣，府裏沒有多出來涼亭，廳堂也沒有立著一麵詭異的大鏡子，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橙兒深深呼出一口氣，離開了廳堂，向著大小姐的院落走去。在經過老爺和夫人的院子時，她微微側頭，沒有白布遮擋，這裏像是最普通的一戶人家一樣。
她走近老爺和夫人的房間，桌上還放著沒有吃完的點心，似乎老爺和夫人隻是出去一陣子，很快就會回來的感覺。手指輕輕劃過，多麽真實的觸感，她卻兀地笑了。
出了老爺和夫人的房間，橙兒不再停留，快步走向了大小姐的房間，她要去看看大小姐怎麽樣了。
跨入院門之後，沒有見到那懸掛在半空之中的鈴鐺，也沒有破舊的招魂幡和鏡子，一切都是最初的樣子。她深吸一口氣，掩飾心中的緊張，輕輕敲了敲門。
不一會，“吱呀”一聲，門打開了，映入橙兒眼簾的是大小姐發紅的眼眶和憔悴的臉龐，她差點沒激動地抱住鏡婷，卻還是控製住了自己。
大小姐顯然很是驚訝：“橙橙兒，我是不是在做夢？你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她扯出一個苦澀的微笑，再次行了個禮：“奴婢橙兒在此見過大小姐，以後就由奴婢來侍奉您了。”
鏡婷捂著嘴，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橙兒剛剛說的一番話，是她一開始見到大小姐時候說的話，現在，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從前，除去府裏的空寂和清冷。
橙兒徹底放下心來，看著大小姐激動的麵容，難得的一陣放鬆，就連剛剛的心慌和著急都消失不見。任何時候，隻要她在哪裏，哪裏就是自己的家，是自己的溫暖。
大小姐將橙兒迎進了屋，早已風幹成屍的元郎正在桌前坐著。再次進入鏡中對於剛被廢棄全身功力的元郎來說，實在太過冒險。他也終究沒有撐過去，在剛進入這裏後，就失去了最後的意識。
原來即使橙兒隻是比大小姐晚進來一段時間，但是對於鏡婷來說，她已經在這裏待了很長時間了。時間似乎要比外麵的快很多，橙兒卻無比心安，她不在乎時間，隻要能陪在鏡婷身邊，就是自己最大的快樂和滿足。
兩人正式在這裏生活起來，可能因為身邊有了陪伴，有了活人。大小姐也看上去不是那麽難過了。元郎依然坐在那張桌子前，每天的空閑時候，鏡婷就會和他說說話。
慢慢地，過了不久，橙兒卻發現了一個不對勁，雖然每次都給大小姐做很多好吃的菜肴，她卻依然不可避免地憔悴和衰老下去，越來越瘦，也越來越虛弱。
她很是慌亂，終於有一天，在大小姐狼吞虎咽地吃完飯後，試探性地開了口：“大小姐，為何最近越發消瘦了？明明每天都在按時吃飯，應該沒有問題啊？”
鏡婷慘然一笑：“這鏡中會吸食人的精氣和力量，無論怎麽補充，也不過是續幾天的命罷了，還是逃不過的。我的時日也不多了，本就是鏡妖，現在沒了妖魂和妖魄，自然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橙兒更加慌亂了：“那那為何我沒有事情呢？為何不吸食我的？”大小姐摸了摸她的頭：“鏡中每次都隻會先吸食一人，若我死了，也就輪到你了。”
這是她第一次被大小姐摸頭，不禁呆愣在那裏，久久沒有回神。但還是聽清了剛剛大小姐說的話，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橙兒不要大小姐死，要死，也是橙兒死在大小姐前麵。”大小姐笑了笑，眼神中竟是平時從沒有過的波瀾不驚：“傻丫頭，我可不想讓你死，還是我先去吧，正好，在另一個世界，我也能陪陪元郎了。”
“隻希望到時候，元郎不要怪我，也能和我的珊兒團聚了。”說著又看了看那邊坐在桌旁的早已僵硬的元郎。
橙兒搖了搖頭：“總會有辦法的，有辦法的是不是，肯定能出去。”她突然看向了鏡婷：“大小姐，我們想辦法出去吧。出去就不會這樣了。”
鏡婷笑著握住了她的手：“出不去了，隻有身為鏡妖的，拿到這鏡子才有可能把咱們放出去。現在是不可能了，不要害怕，有你和元郎陪在我身邊，這段時間，我已經知足了。”
“好了，出去吧，放心，我還能活一些時日，這鏡子吞噬的速度沒有這麽快。要是我到了臨死之時，會告訴你的，到時候你千萬不要看我。鏡中最後吞噬的速度會比現在還要快很多。”
“到時候，我會加速衰老，直到沒有了生機。你千萬不要看我，會很醜的，我死去之後，把我和元郎搬到一起。也許這樣在黃泉路上，我們能更快遇到吧。隻希望他能等等我。”
說著，大小姐笑了起來，橙兒近似癡迷地看著她，從來沒有見過鏡婷笑的這般溫柔和安寧。
在說完這些話之後，橙兒就被大小姐趕了出來，可能她也需要時間平複吧。橙兒站在門口，看著外麵的夜空，沒有星星，沒有月亮，什麽都沒有。隻是一片黑暗。
她突然想起來，就連白天，也沒有太陽，這裏就像是一個遺忘之地。雖然布置和裝飾都一模一樣，但是花花草草在這裏活不過幾天，她不斷地從外麵找到很多花草種子，企圖種出來，但是沒有用，這裏沒有新生，隻有枯萎。
這裏的一切都在枯竭，她終於明白為何老爺，夫人和少爺在這裏遺憾地死去。這個地方才是真正的絕望之地。院子裏的花花草草早已凋零，隻剩下光禿禿的枝幹，卻平添了一份寂寥。
這裏的一切都是布滿灰塵和沒有任何希望的，橙兒回頭看了看早已黑暗的房間，輕歎一口氣，卻也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