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苛責自己
洛冰妍周六下午去買菜，這兩天，她把禪兒的小豬豬收拾了一下，存了一張卡，打算見到衣明堂的時候還給他。
因為沒有了電話，她清靜了太多。
走出小區大門的時候，看到路邊停著的Q7，她一怔。
車裏的人下來，周澤佑有點尷尬，也有點不自然。
“你怎麽在這裏？”洛冰妍問。
“你電話打不通，又不敢去打擾你，就在這裏碰碰運氣！”他說。
“哦，我電話壞了！”她道：“你胃病好了嗎？”
“好多了！”他說。
她看看前麵，天傍晚了，路燈開始亮起來，透過梧桐樹交錯的枝葉打在地上，她遲疑了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看她的臉色，周澤佑開口道：“不是說了要開心幸福的生活嗎？怎麽臉色還是這麽差？”
“昨晚沒睡！”她說。
“幹嘛了？”
“寫了點東西，賺點外快！”
“哦！”周澤佑點點頭。“不錯！”
一時間兩人沒說話，氣氛有點尷尬。
“上車吧，我送你過去！”他說。
“不用了，我就在那邊買點菜！”穿過馬路，過了巷子就可以買菜了！
“我陪你過去吧！”他說。
洛冰妍一頓，點點頭。“我請你吃晚飯！不過是我煮的。”
周澤佑一愣，有點錯愕。“妍妍？”
洛冰妍很安靜，解釋道：“剛好我請你幫個忙！”
周澤佑完全沒有想到洛冰妍會主動請自己吃飯，而且還主動請自己幫忙，他以為，他來了，她會立刻趕他走的，但是沒有。
“什麽事？”
“幫我把一些東西轉交給衣明堂，我不去郯城，你去的時候捎給他！”她不想再拿著禪兒的東西，把錢還回去。
“好！”周澤佑受寵若驚。
兩個人一起過馬路，周澤佑的身子總是擋在來車的方向，隻是一條馬路，他變換了身側，一左一右，始終保護她擋在來車的方向。
洛冰妍看他如此，心裏說不出的酸澀。
無疑，這個人是很體貼的，這個人的細節，總是做的比陸少銘好，讓人感動，讓人不忍心。
穿過巷子，有賣烤地瓜的。
洛冰妍不由得看了幾眼。
周澤佑問她：“你想吃？”
鼻端傳來烤地瓜那香香甜甜的味道，讓她味蕾多了一絲感受，還沒說話，周澤佑已經走到烤地瓜的車前，跟老板說：“拿最漂亮的，烤的最好的！”
“都挺好的，我的地瓜，沒有壞的！”老頭很自信地說。
“那也給我找長得俊的，基因好的！”周澤佑說。
老板挑了幾個拿出來，滾燙滾燙的。
“這個，這個！”周澤佑指著。“還有這個，都要了！”
老板兒給稱重。
周澤佑掏錢包：“多少錢？”
“八塊五！”
周澤佑掏了一張一百的給老板兒。
“沒零錢嗎？”老板兒有點為難。
洛冰妍遞上了十塊錢。
周澤佑回頭看她。
她笑了，眼睛彎成了個月牙。“我請你吃，澤佑哥！”
周澤佑看著她的笑容，那笑容很燦爛，隻是，眼底卻隱藏著一絲隱匿的哀傷。這個丫頭總是把什麽都憋在心底，自苦。但是她偽裝的堅強和笑容讓他心酸的同時，也不忍心揭開。於是對她笑笑，也沒有在說什麽。
老板兒找錢，把地瓜遞給她。
洛冰妍接過去，拿了個袋子，分開裝了一個，給周澤佑，自己也拿了一個，輕輕的揭開地瓜片，黃黃的地瓜肉就露出來，透著誘人的香甜。
她把地瓜送到鼻端，輕輕閉上眼睛，嗅了一下，嘴角向上無限蔓延。
滿足！
那一刹那，那微微彎曲的唇角，透著滿足。
隻是一塊地瓜，這個丫頭就滿足了！
周澤佑有一瞬間的怔忪，喉結一熱，竟有點更啞。
洛冰妍睜開眼睛，輕輕咬了一口，“嗯好吃！”
“妍妍”周澤佑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洛冰妍吃了一口，看到周澤佑發呆，不由得問道：“你不吃嗎？”
“吃！”他笑著，一臉的寵溺。“你說請我吃晚飯的，吃這一塊地瓜，我怕吃飽了，等下沒肚子吃了！”
“活動一下，還是可以的！”她說：“很好吃的，好久沒有吃過了，以前讀大學的時候”
說到這裏，她突然不說了。
讀大學的時候，就累的跟狗一樣，每天基本都打工，賺生活費，日子充實，吃一塊烤地瓜，都覺得幸福無比。
她所要的，也不過是平靜安寧的生活，不是心裏的累，身體累點，反而睡得踏實！
周澤佑知道洛冰妍讀大學時候的日子不好過，他其實很懊惱，視線觸及到洛冰妍一瞬間黯然的眸子，他眼底的刺痛倏地加深，握緊拳頭，幾乎把地瓜都捏碎了。
“不吃啊？捏碎了很難吃的，這麽美味糟蹋了多可恥啊！”她看他不吃，提醒道。
周澤佑回神，鬆了手，揭開皮，送到嘴邊，也吃了一口，味道很好，可是，喉結處有點刺痛，他咽下去。
兩人一起走著，他轉頭看向洛冰妍。
洛冰妍臉色一僵，手捧著熱乎乎的地瓜，都忘記了吃，安靜徒步，沉默。
周澤佑的身子突然轉過頭來，聲音淡淡的。“妍妍！”
“嗯？”
她不得不轉過頭來，看向他，巷子裏很暗了，她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能隱隱約約映襯出一張棱角分明的側臉。
“我很後悔，當初出國的時候，沒有帶著你！”
如果，那時候，他帶她走，一切就不會是這樣了。
“人生沒有後悔藥，無論走哪一步，都是自己選擇的路。”洛冰妍的聲音很淡，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自己釀造的苦酒，自己品，無論誰，都是如此！”
“你會後悔一些事嗎？”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做的時候不後悔，至於過後，後悔不後悔，那是過後的事了，我沒有想過那麽多。”
“如果當初我堅持要你跟我走，你會去嗎？”
“不會！”她是如此的堅定。
他沉默了。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痛楚，讓兩個人很沉默。
買了菜回來，周澤佑手裏提著，不讓她提一個袋子，生怕累著她一樣。
再穿回來巷子的時候，天色暗的都看不到了。在黑暗中，洛冰妍聽到周澤佑說了一句話：“妍妍，其實，能跟你這樣走走，就覺得很開心了！”
洛冰妍沒有說話，時至今日，她覺得自己對陸少銘和周澤佑都是苛刻的，對自己更苛刻，他們或許適合做朋友，但是，做情人，真的讓她累！
回到小區，剛上樓，就聽到樓梯上有人說話，洛冰妍聽到是房東的聲音，突然想到房租到期了，該交房租了！
果然，門口，房東張姐看到她回來，就笑笑道：“小洛啊，出去買菜了啊？”
“張姐，您好！”洛冰妍打了聲招呼。
張姐看看她身後的周澤佑，周澤佑微微一笑，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對門王阿姨也在。“是小洛的哥哥呀，長得真俊！”
“王阿姨，您好！”周澤佑點頭一笑。
“那什麽，小洛，我來是想問你一聲，房子還租嗎？”張姐問。
“租的！”洛冰妍點頭。“那個，張姐，我明天聯係你好嗎？”
洛冰妍現在沒有那麽多錢，她知道，若是一開口，周澤佑必然幫她，但是，他不想要幫助。她想跟張姐商量一下，看看如何協商一下，先交一個月的行不行，她現在的確沒有多餘的錢。
“是收房租嗎？”周澤佑問。
張姐點點頭，又看看洛冰妍。
洛冰妍有點著急說什麽。
周澤佑已經問了：“多少錢？”
張姐看看周澤佑的衣服，襯衣是名牌，一身的名牌。又看看洛冰妍，“兩千四！”
“張姐，我明天給你送過去！”
“不是，小洛，我明天有事，不一定在雲海，你不如先給我吧！我合同都準備好了，你簽了字，我拿了錢，明天就不多一道子了！”
洛冰妍暫時拿不出這些錢來。
“我看可以！”周澤佑把袋子給洛冰妍：“我先墊上！”
他沒說給，直說墊付，他怕洛冰妍多想，拒絕。他想幫她，卻不想刺痛她敏感的心。
洛冰妍抿唇，接過袋子，開門。
周澤佑從自己錢夾裏掏了三千塊給房東。“張姐，這房子我妹妹一直住著，同等的條件，希望以後你不要租給別人！如果你自己用的話，也請你提前告知，我們也好準備搬家！”
“好！那是當然，做人要有誠信！”張姐很痛快的點頭，接過去錢。“這多了！”
“剩下的續在後麵的月份裏！”周澤佑道。
“那也行！”
就這樣輕易打發了房東，張姐走了，洛冰妍提著菜進廚房，對他道：“我手裏沒有現錢，隻怕一時給不了你！”
周澤佑一愣，心疼的不得了。“妍妍，其實，我一點都不想要你還！”
他賺錢的意義，就是想要她過得好，可是，她不肯給他這個機會兒。
洛冰妍略一沉吟，還是開口道：“已經很感謝你了！”
語氣裏有點哽咽。
周澤佑也微微轉了眸子，不去看她那一刹的酸澀，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擁她入懷。
洛冰妍煮飯的時候，周澤佑在旁邊打下手，給她幫忙摘菜，洗菜。
五穀不分的大少爺，經過國外幾年，竟然什麽都會做了，洛冰妍想起不久前，他在他家煮過早晨給她，再想起過往的周澤佑，那時的他，盛氣淩人，如今卻是這樣居家，這個轉變，不知道為何，嗆得她眼睛疼。
他抬頭看她油熱了也不動，提醒她：“妍妍，油熱了，你打算給我炒什麽？”
洛冰妍一怔，立刻回神，趕緊炒菜。
吃飯的時候，他凝望著她眼中的血絲，良久道：“等下早點睡覺吧！”
“嗯！”她安靜的吃飯，若無其事一般。
“妍妍，苛責自己，會很累的！”周澤佑的心是疼的，說話的時候也很小心。
“沒有，無論怎樣，都是在過日子。”她還是微笑，很放鬆，很自在，心裏卻糾著，放不下。
兩個人說話極慢，竟覺得找不著話題了。
“妍妍，家裏”
洛冰妍一僵，拿著筷子的手，竟有點顫抖，連眼睫毛都微微顫動著，眼睛裏竟然蒙上了霧氣。家裏也亂了吧？村裏，會更亂吧？單位的流言蜚語已經很多了，而這些，都是她一手促成的。
周澤佑思量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洛爸和洛媽的處境不太好，對你的傳言不好！”
“我知道！”她早就料到了。
心裏的某一塊卻無休止地往下墜落，眼睫快速地眨了好幾下，她隻覺得眼前都是模糊一片了。
“妍妍。”他叫她。
“沒事！”她搖頭。
隻是眼前的桌子上，已經一片水漬。
周澤佑一下惶然，趕緊走過去。“妍妍”
洛冰妍搖頭，哽咽著道：“我沒事，或許，我就是這樣，忘恩負義吧！”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靈魂，都髒了。
很肮髒，很肮髒。
周澤佑伸出手，把她抱出來。“這不是忘恩負義，你還小，就像當初澤佑哥也年少氣盛，忍不住遷怒你一樣。人生很多事，都是這樣，做的時候無意識，可是，傷害還是造成。”
“我害怕”她忽然說。
“別怕，不是說了，我在！”他擁緊她。
她身體抖動，一下一下地吸著鼻子。“我害怕你對我好，害怕對不起你們，害怕自己自私！”
她的眼淚不停地流下來，連嘴唇都哆嗦著，“既然說愛我，幹嘛出國？為什麽不帶著我？為什麽讓我認識陸少銘嗚嗚為什麽這樣了還要對我好？我不配啊”
她像是被人釘在最冰冷的砧板上，一層層褪開自己的皮膚，要把心都挖出來一樣，講了很多很多話，很多內心深處無法言說的，卻在那一刹，都說了出來。“我很難受，我難受的想死”
她真的哭了，哭得稀裏嘩啦，幾乎昏厥。
迷迷糊糊中她隻記得自己揪緊了那個人的衣服，那個人緊緊摟著她，他的懷抱裏散發著清涼的味道，有著撫平她心中的傷口的魔力。
後來的後來，有人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事了，隻記得有人抱著她在她耳邊細語說，“因為我愛全部的你，包括你的缺點。我想我是欠了你的，這輩子來還債的！”